「太好了，我總算有機會月兌困了。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
變化成小鳥兒的巴蒙似乎神智已經不清了，它亂七八糟地揮著翅膀，在風里上上下下來回顛簸，月露可不認為一只鳥僅憑翅膀就能飛出如此高難度的動作，不過也從它此時的表現可以看出，它的確高興得失心瘋了。
月兌困？月兌什麼樣的困不用它再說她自然知道，那麼它這麼興奮的理由就是這個嗎？
興奮中的巴蒙感覺到一道靈覺罩在它身上，然後月露的身影在原地瞬間消失，眨眼間又出現在她面前。
無聲無息，沒有源點沒有落點，仿佛就是憑空出現。
「果然，果然……」它在空中停子︰「想不到這世界上竟然會有這種力量，小女孩兒，這是你從原來的那個世界帶來的吧。」
正在思索的月露微愣，有些疑惑地問︰「你怎麼知道？」
巴蒙嘿了一聲︰「關于力量，還會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嗎？蒼茫世界的空間法則是建立在這個世界的基礎上的，所有的空間能力都離不開這個基礎法則，我又怎會不清楚，可是你不一樣，你方才展現的能力雖然同屬空間法則之力。但卻不是建立在那個基礎上的。」
它看了一眼那個灰蒙蒙的暴風區，翅膀伸展開來，越變越大，然後轉頭對兩人道︰「這里不是討論的地方，到我背上來，我帶你們回去。」
宗雷仰頭看著天上的兩人，濃須下的臉龐上浮出了一抹苦澀的笑意，他們所說的他听不懂，他們所做的他也看不明白，他和天上那個人兒間的距離，似乎在越拉越大……
視線中的景物一陣恍惚，他的目光一凝，卻發現他已經身在巴蒙的背上了。
微微一怔，立馬明白過來的宗雷轉過頭，果然看到月露的臉上露出一絲歉意的表情，眼中卻還閃動著一抹調皮和得意。
這丫頭……
巴蒙的速度很快，巨大的翅膀微微一展，已經切開了暴風飛出千里之外，它的體表上籠罩著一層光滑的結界，暴躁的暴風根本無法踫觸到它的身體。
月露和宗雷在它的背上，只覺它的翅膀緩慢地扇了幾扇，目光所及的景物如同斗轉星移，每一眨眼都會變得不一樣。
還沒有眨上幾眼，巴蒙的身體迅速變小，將兩人拋了下來︰「行了，到了。」
身體在空中側滑了一下卸去沖勁，月露看向四周。陽光明媚如春日，暖暖地照射在這片盆地的草地上，圍繞著這個盆地的是綠意盎然的無邊森林和山，獨留出這麼一塊突兀的巨大空地，她甚至听到了遠處傳來的嘩嘩聲，分明就是海水拍浪的聲音。
這一幕直讓她咋舌不已，從海岸到南方的世界盡頭，不算那次修煉的時間他們用去了十幾年功夫，巴蒙倒好，翅膀揮了揮這段距離就這麼被無限壓縮了。
巴蒙變小身形，蹦到她面前，看稀世珍寶一樣地盯著她，眼都不帶眨一下。
月露干脆依著宗雷盤膝坐好，沒好氣地道︰「好了，現在可以說清了吧。」
巴蒙蹦了蹦，眼楮笑眯起來︰「這個世界禁錮我的力量正是空間法則，而我的力量雖然強大，卻偏偏無法掙月兌這里的空間法則，所以我要出去只有幾條路可以走，第一，蒼茫世界毀滅我就自動地自由了。可惜我也會受到影響，第二，空間法則消失禁錮之力自然就消失了，不過那當然是不可能的，第三，除非我死亡，哈哈。」
干笑了兩聲，似乎覺得實在不好笑︰「除此之外的可能全部都是不可能，其中之一，就是利用空間之力將我轉移出去。可是這種可能性小到幾乎完全不存在。」
它的雙目暴射出閃亮的光︰「不過很顯然，奇跡還是存在的，你的法則並不受這個空間的約束，也能在這個世界的空間法則上使用，那麼，將我送出這個世界是絕對可以辦到的。」
月露正要說話，一直安靜著的宗雷卻示意她停下，目視著巴蒙接過了話頭︰「我記得你說過，你之所以被囚禁是因為你的力量太大，會讓蒼茫世界陷入混亂吧。」
月露一驚，立刻想到了這個問題。
看到兩人的目光都變得有些不善，巴蒙嘿嘿笑了兩聲︰「那是當然，如果我能出去，對外面世界造成影響是一定的。」看到兩人臉色變得難看，它又搖頭晃腦地接道︰「可是，如果我不再出現在蒼茫而是另外一個世界呢？」
兩人同時一怔，愣住了。
巴蒙興奮起來︰「如果我不再降臨外面那個世界呢？對別的世界來說，我僅僅只是一個擁有強大力量的生命而已，甚至有可能在另外一個世界我再也不是一個強者，小女孩兒。你的願望是什麼？告訴我。」
「你的意思是……」月露遲疑了，然後瞪大眼楮，這個死巴蒙，如果把它帶回地球，那還不得天下大亂了，天啊。
她試著想像一下，當地球真的出現了一個類似鯤鵬一樣的生物——嗚，完全無法想像啊。
巴蒙當然看出了她的想法，嘿嘿一笑︰「別太天真了，每個世界都有它自己的法則，外來者就算是有影響也不會動其根本，更何況我說過一定要去你原來的那個世界嗎？」。
月露頓時松了一口氣。
巴蒙接著道︰「別忘了你們還有對我的承諾，如果你答應當你有能力把我救出去時送我去別的世界，那麼那個承諾將一筆勾銷，雖然我無法從這里離開，但送你們離開卻是輕而易舉的。」
月露眨眨眼，漫不經心地輕笑了起來︰「難道你現在還以為這個世界能困住我？」逐步了解了識海中的星空，她已經相信這個小世界完全困不住她。
「呵，的確如此呢，」巴蒙點了點頭，話鋒一轉︰「不過你認為以你現在掌握的實力，還需要幾個百年才能從這里出去呢？」說完它狡黠又輕蔑地笑了。
月露一氣，瞪著它說不出話。
巴蒙想起還有一個人可以影響到結果。連忙轉過頭看向宗雷︰「那麼，宗古的後人小子，你認為呢？」
宗雷沒有說話，深深地看向月露。
一個世界，一個完全不同于蒼茫的世界，那個她原來所在的世界，如果她回去了，那麼他和她，還會有什麼未來？
月露眸子微動，回視著他，握緊了他的手。
體溫在手心交融。觸覺是如此的清晰，宗雷反握住她的手。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是這樣嗎？
大手掌的粗糙觸感讓月露禁不住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揚臉向著巴蒙爽快應道︰「沒問題，成交。」
「當然得成交，因為我實在想不出你拒絕的理由。」巴蒙興奮地又蹦了蹦，仿佛自由已經在眼前觸手可及了︰「那麼，既然如此，我就附帶一個小小的好處吧。」
月露一奇道︰「什麼？」
巴蒙握了握爪子，鳥臉上露出一個笑容︰「神宮，怎麼樣？這樣的消息是好消息嗎？」。
月露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回過味後才興奮地撲上去，一把把它抓在掌心。
「嗚，人族的女孩，放手，你怎麼能對強大的巴蒙……啊，放手……」
「剎——放手啊，啊啊啊——我美麗的羽毛——」
月露才不怕它的威脅呢，當它開口和她談條件時，她就不把它再當成那個可怕的存在了。因為從某種認知上來說，他們已經是平等的存在了，不是嗎？
是夜，圓月的清輝籠罩大地。
最重要的問題解決了，明天就能離開這里的喜悅讓月露心里一片輕松，好多年沒有睡個好覺的她美美地用法術建了兩個小屋，然後倒頭即睡。
此刻術法的方便性與實用性就完美地體現出來了，她的天賦神通摧生了幾株從山上垂下來的藤蔓，藤蔓交織著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小屋子，紫藍色的花如風鈴一樣掛在門口和窗口，一朵小小的火花在屋頂處燃起，帶來一絲微弱的亮光和熱度，像是昏暗的燈光一樣。
寬大的樹葉當成了涼毯和涼被，微風從窗口處吹來，帶起一陣陣清新的花香，月露的夢做得十分美好。
巴蒙從窗口探個腦袋進來，還在心里月復誹︰「就算你的空間法則很厲害，可是也不能這樣糟蹋你的天賦神通吧。唉，那麼強大的力量和天賦也不好好修煉，只悟了點毛皮不說竟然還是本能覺醒的，簡直是廢物一個，真是浪費啊……」
若是讓月露知道了它的想法，只怕要暴走了吧。
睡到後半夜，月露卻從夢中樂醒過來，半睜著眼迷迷糊糊地還不知道今宵是何年，卻發現了一絲不對，宗雷呢？
探頭去看隔壁小屋，卻發現他真的沒在屋子里。
從屋里出來，月光清涼如水，月露赤著腳，踩著一地月華走在花草中，順著感覺從山崖下往上飛，然後落在山峰上。
正對著她的，卻是默默無聲如石頭一樣對月靜坐的宗雷，月華朦朧的夜色中，他被藏在胡須下的臉完全看不清楚表情，只有那雙眼楮，明明深沉得如同夜空，偏偏又亮如星辰。
山風微涼，兩人誰也沒有能說出話來，夜的涼，夜的寂寥，是為誰而生？
「夜涼了。」半晌，宗雷輕輕地換了個姿勢，左手微微地展開。
「嗯。」月露心里又軟又酸，像貓一樣走過去，依偎在他懷里。
溫暖的氣息頓時將涼意驅盡，舒適的懷抱讓人昏昏欲睡，月露在他懷里歪了歪頭，看著他滿臉的胡子，突然發現，她其實竟然從來沒有真正看過宗雷的臉。
她認得他的氣息，熟悉他的溫度，但他的臉，卻只有一個印象深刻的輪廓，每一個部位都似乎很清晰，但合起來卻是一片模糊。
「宗雷。」
「嗯。」
「我幫你把胡子刮了吧。」
「……好。」
胡須和一部分毛發很硬，畢竟從來沒有管過它們，宗雷一直任由它們亂長，月露抱著他的頭細細地一寸一寸地撫過，黑色的毛發飄落一地，眉眼鼻唇一點一點地在月色中變得清晰。
月露停下手，怔怔地看著這張臉，一張堅毅陽剛的臉。
傷疤已經消失了，寬額濃眉，深沉的眼楮，挺直的鼻梁，微厚嘴唇帶著性感的味道，還有稜角分明的臉頰。
她魔怔了一般用手指撫過每一個部位，感受著不同的弧線，宗雷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她的眼楮。
圓月的夜通常都會發生一些什麼故事，這種故事通常還帶有曖昧的誘惑，比如現在，月露的手指停在他的臉頰，頭漸漸地低了下去。
氣息噴在對方的臉上，帶著曖昧的纏綿，對方臉頰的溫度和觸覺讓人不由自主地閉上眼楮，唇上，是對方嘴唇上傳來的致命蠱惑……
或許就是因為圓月太過于蠱惑人的情緒了吧，這是月露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之後，駝鳥一樣埋在宗雷懷里為自己找的借口。
看不到宗雷的臉，卻听到他在發出沉沉的低笑，聲音是大提琴一樣的醇厚，他的胸膛微微震顫，震得她心里砰然作響。
「討厭，不許笑。」
「還笑，不理你了。」
宗雷抓住她「揉」他胸口的手，把她又往懷里緊了緊。
夜色，真的很美好呢。
月露听著耳邊強有力的心跳聲，把它和自己的心跳聲連在一起，咚嗒咚嗒仿佛一首美妙的交響曲。
「宗雷，你知道地球這個地方嗎？」。
「……不知道。」
「孤陋寡聞，那里就是我的家鄉啊。」
「……呃，一定很美。」
「當然很美了，我告訴你啊……軒這小子，無法無天得厲害……你以後一定要狠狠地教訓他，讓這小子知道姐姐不是好惹的，他姐夫更是不能惹的……」
巴蒙藏在遠處的樹上，很無聊地打了個哈欠，身子動了動，不滿地想，怎麼還在說那個叫軒的臭小子的，我要听那不用翅膀就能飛的那什麼飛機，我要听嗖一聲能飛到星空去的大火箭，我要听……
嗚，那什麼地球感覺挺好玩的啊，不行，得想個辦法騙這丫頭送我去那個地方，話說回來，我是為什麼要親臨此處呢，要是只為了听這些我隨便在哪兒不是听啊，你們怎麼也不來點實質的呢，真是磨嘰……
……
朝陽初升，金燦燦的陽光鋪滿大地，帶著讓人歡喜的顏色。
巴蒙精神抖擻地裝作從山谷里飛上來，還一臉不滿地大叫︰「你們兩個怎麼跑到這里來了，不是說好了今天要送你們走的嗎？跑這麼遠，害我找了好久……」
剛在宗雷懷里醒過來的月露頓時一頭黑線。
宗雷微笑著向巴蒙打了個招呼，道︰「隨時都可以。」
巴蒙再次裝作驚訝得天快要塌了似地大叫︰「咦？宗古的後人小子，你怎麼換了一張臉？」
月露殺氣騰騰地沖上去拎住它的小身子，毫不客氣地甩了兩甩︰「那跟你有關系嗎？快點送我們出去。」
巴蒙身子一蕩，將翅膀從她手中拯救出來︰「你們確定不在這里玩幾天再走嗎？考慮一下吧，這里什麼人也沒有，你們想干什麼就干什麼……」
還沒說完它就忙不迭地四處亂扭，躲避著憑空出現的可怕的空間裂縫。
海邊，離這里並不是太遠，巴蒙說要送他們走自然是要通過這里，南方的盡頭那里它還不敢去找死，唯一的方法就是送他們離開暴風區。
龐大的身軀在利如刀芒一樣的暴風中悠然地前進，這些肆虐而過的風卻沒有對它背上被保護的兩人造成一絲傷害。暴風區的範圍很大，它們形成的禁制是更高的法則促成，這個世界即使天人階高手們也對它們無能為力，月露的力量還做不到堅持著穿越暴風區，或許再幾個百年才能做到吧。
巴蒙的速度在暴風中借助風力反而更快，很快地，月露和宗雷就感覺到了不遠處的異樣，然後巴蒙停了下來。
「就到這里了，我不能出去，你帶著這小子自己就能出去了。」
月露有些感嘆地撫著巴蒙的背，和宗雷一起走到它的脖頸邊上，從這里往那邊望，還是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但好歹能感覺出海洋的氣息了。
「巴蒙，等著我，到時候我一定會送你出去。」
「小女孩兒，我當然相信你。」巴蒙扭過頭笑道。
「那麼，再見了。」月露的語氣又沉又緩，相處了也這麼久，它還救了宗雷，雖然他的隱患還沒有來得及真正解決，但是至少她已經有辦法了，況且這家伙從一開始都沒有對他們產生惡意。
它，只是一個活了幾百萬甚至幾千萬幾億年的寂寞的孩子一樣的存在而已。
拉著宗雷正在瞬移的月露卻是心頭一動，看向後邊︰「巴蒙，如果你離開了，那里會怎麼樣？」
巴蒙也回頭看，笑了︰「那里存在的使命就是為了禁錮我，當我不再存在，這些屏障就會消失了吧。」
「這個世界不會消失嗎？」。宗雷問道。
「不，當然不會，它畢竟是一個真實的世界，真實的世界是不會無緣無故地消失的。」
「這樣啊。」月露又看了一眼身後，當巴蒙離開，當他們離開，當這里的屏障消失，一直阻擋住蒼茫各族人腳步的障礙不再存在，那個時候……
呵呵，一定又會很精彩吧，這個世界里可是存在著不知道多少可怕的存在哪，要不要先給元上派透個底呢？呼，那個可怕的閑雲掌門人……
月露看著身下的巨大身軀，目光柔和︰
「再見，巴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