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凌嫣就被春芽和秋菊連聲的催促聲驚醒,滿臉的不悅。
兩丫頭卻是一副無奈的表情,秋菊小聲地解釋,「夫人說,今天府里要來貴客,叫奴婢們早些侍候小姐梳洗打扮。」
凌嫣有些哭笑不得,心想這大夫人也太過隆重了吧。不過是幾個年輕人來府里小聚,犯得著如此勞師動眾嗎。再說是替哥哥們挑媳婦,又不是讓她挑選夫婿,倒有些主次不分了也。
可是想歸想,她還是一邊打著呵欠一邊坐了起來。春芽見狀趕緊把早已準備好的衣裳給她換上,又扶她坐到梳妝台前。
這時秋菊已經備好了洗臉水和漱口茶,揪了帕子等著她淨臉。
凌嫣皺著眉,接了帕子象征性地擦了下臉,就又遞了回去,再接過漱口茶喝了,閉著嘴仰起頭咕嚕了幾下,又吐回到杯子里。
雖說來這好幾個月了,但仍不習慣沒有洗面女乃牙膏牙刷的日子,以致于每日的個人衛生成了她的一塊心病。好在她原本皮膚細女敕,麗質天生,又長了一嘴潔白而整齊的牙齒,目前也沒什麼不妥。
凌嫣像個木偶似的,任春芽和秋菊在她頭上臉上身上腳上前前後後的忙碌著,兩個時辰後終于告訴她︰大功告成了。
凌嫣望著鏡子里的自己,唯有搖頭苦笑。
妝後的凌嫣,無疑是人間絕色,雙瞳剪水,雲髻峨峨,曄兮如華,頸如蝤蠐、齒如瓠犀。渾身上下,無不洋溢著攝人心魄的美,昭世著無與倫比的高貴與華美,綽約如霧中仙子。可惜她並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這時大夫人來了,圍著她轉了一圈,忍不住頻頻點頭,臨走說道︰「嫣兒,你先歇著,呆會兒我會派人接你過去。」
「娘,不用了,我自己走過去就行了。」
大夫人臉色一板,「這怎麼行?姑娘家家的,好歹要矜持些才是,否則豈不讓客人笑話咱們王府沒有教養。」
凌嫣無奈,只得點頭,心里卻越想越不對勁兒,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卻被大夫人擋了回去,「嫣兒,別想太多,就當認識些新朋友好了。」
「噢!」凌嫣答應著,順手撈了本閑書看著打發時間。
大夫人見狀很是滿意,又拉過春芽秋菊細細交待了一番,這才眉開眼笑地走了。
「她剛才說什麼了?」
「大夫人說要奴婢們要侍候好您,千萬別惹小姐生氣!」
「就這些?」
「還有——」春芽盯著她的眼楮,有些猶疑。
「還有什麼?」凌嫣心里一動,繼續追問。
「奴婢不敢說!」
凌嫣立刻把臉一沉,微帶怒意地道︰「叫你說你就說!別吞吞吞吐吐地憋著難受。」
春芽心里一驚,趕緊道︰「其實也沒什麼。大夫人叫奴婢和秋菊姐姐今天一定要寸步不離地跟著小姐。」
「跟著我?為什麼要跟著我?」
「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
凌嫣再看看她倆,不像是說謊的樣子,知道再如何逼問也問不出什麼來,只得作罷。
兩柱香過後,大夫人的人果然來了,並派了頂軟轎。
到了這個份兒上,凌嫣也懶得去猜測她的心思,只是順從地在眾人的挽扶下鑽進了轎子,隨著那嘎吱嘎吱的聲音消失在紫竹院。
酒宴就設在花園里的水榭廳,裝飾得極其豪華而雅致,是王府用來招待貴客的地方。大夫人居然設宴在此,可想而知今天的客人有多尊貴了。
掀開車簾,遠遠地能依稀看見水榭廳外面人來人往,且人聲鼎沸,,想必已經來了不少客人。
「停轎!」
凌嫣一聲輕喝,轎子停了下來,她施施然從里邊走出,朝轎夫們揮揮手,示意他們離去。轎夫們愣了愣,凌嫣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四人這才施了禮,走開。春芽和秋菊果然一直跟在旁邊,見此情形相對望了一眼,便走過去一左一右地扶著她。
凌嫣也不言語,只是有些不滿地看著這兩個丫頭。她們本是大夫人的人,奉命侍候她的同時,也有監督的意味,只是後來雲迪不知用了什麼手段,使這兩丫頭對她很是忠心了一陣子。
可惜自從她跟雲迪分手,做了大夫人的義女之後,她們對她的態度又變了,雖然表面恭敬,但心里似乎頗有意見。
凌嫣因為有愧于雲迪,又因為這兩丫頭到底沒有傷害過她,所以也姑之任之。
離水榭廳越來越近,人影也漸漸清晰,不時傳來一陣陣嬌笑。
凌嫣本是個愛熱鬧的人,這些日子也實在憋得夠嗆,受此感染立馬心情大好,忍不住甩開了手,提著裙擺飛奔。
「小姐!小姐!」身後傳來春芽惶急的叫聲。
凌嫣難得理她,只顧低頭前行,今天的行頭實在累贅,曳地的長裙穿起來雖然好看,走起路來卻異常吃力,不時磕磕絆絆到路邊的小樹枝小石子。
這不,裙擺肯定又被哪根枝丫絆住了。凌嫣一邊死命地提著裙子,一邊左瞧右看地找尋事故發生地。
沒料想扭頭卻被狠狠地嚇了一跳,因為身後不知何時已經跟了一條尾巴——一位白衣勝雪的俊俏美少年,此時他正饒有興趣地望著她微笑。
這個帥哥我見過。
這是凌嫣看到他的第一感覺。
「姑娘,我們見過面的。」白衣少年一邊笑眯眯地說著,一邊蹲,把她的裙擺從花枝上取下來,又很細心地拍掉上面的泥土,整理好放回原處。
凌嫣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心想原來這古代的世家公子,跟陌生美女搭白的方式也這麼老土,忍不住「撲噗」一聲笑了。
「你笑什麼?」白衣少年盯著她,奇怪地問。
凌嫣決定逗逗這個漂亮的少年,于是嫣然一笑,「呵呵,沒什麼。我只是奇怪,為什麼天下所有的男子,都喜歡這樣勾搭陌生美女!」
「我們真的見過,你不記得了?」白衣少年像是受了莫大的冤枉,神情很是尷尬。
凌嫣懵了,忍不住在記憶中搜索起來。
「嫣兒——」剛有了點頭緒,卻被迎面而來的雲怡雲銳的叫聲打斷了,身後還跟了一大群的男男女女,凌嫣可是一個都不認識。
雲銳半真半假地數落道︰「嫣兒,你怎麼回事啊,客人都到齊了,酒宴也快開始了,你這個主人才姍姍來遲,害得大家好等!」
凌嫣在心里暗暗叫苦,她真不明白大夫人究竟唱得哪一出,只得賠笑報歉,借故說剛才身體偶有不適,休息了一會兒才過來的。
好在雲銳也只是說句場面話,接著就親熱地拉過她的手,轉身面對著大家介紹道︰「這位是我的新妹妹,閨名叫做凌嫣的,以後請大家多關照!」
听他一說,人群里立刻爆發出各樣的聲音。
雲銳也不理會,拉著她走到剛才那位白衣少年跟前,「這位是太子殿下!」
凌嫣聞言驚訝極了,張大的嘴巴半天沒有合攏,只是愣愣地瞪著他。
難怪會覺得這麼眼熟呢,這不是上次在尚武街救她的那位白衣少年嗎,她不但厚顏無恥地要了人家的金子,而且還極不害臊地跟人家定了個十日之約,最後自己卻先爽約了。
剎時,凌嫣臉紅了。
太子殿下沒有說話,只是笑意盈盈地看著她,剛才的尷尬表情早已蕩然無存。
雲銳瞧見兩人奇怪的表情,也不明所以。見凌嫣半響還沒動靜,就偷偷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凌嫣這才回過神來,紅著臉上前見禮。
「事實上我並沒有成心勾搭你,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對嗎,凌嫣小姐?」看來太子殿下是有意要調侃她了。
明明是她自己得了健忘癥,卻還理直氣壯地笑話人家勾搭她。此時的凌嫣真是窘迫極了,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雲銳終于看出兩人的關系不尋常,有心要替凌嫣解圍,于是笑笑道︰「看來殿下與舍妹早就認識了,虧我還蒙在鼓里。呆會酒桌上可要多罰您幾杯喲!」
「呵呵!咱們也有日子沒喝了!誰怕誰呢!」太子殿下樂呵著,很自然地站到凌嫣身邊,搞得她好不自在。
接下來雲銳又挨個兒地給凌嫣一一介紹,這是禮部尚書家的千金,這又是戶部大人家的公子,這位又是柴王爺家的紫雪郡主……總之都是些名門望族家的世家子弟。凌嫣只得一一施禮問好,表現出大家閨秀應有的作派。
意外地,凌嫣還在這踫到了老熟人,那位曾經在尚武街當街縱馬的綠衣姑娘,原來她是方大人家的二小姐,閨名叫做方月冰。
方二小姐顯然對凌嫣很有好感,三言兩語的交流後,兩人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不時地背著眾人交頭接耳。這期間太子殿下一直笑嘻嘻地站在一邊,瞅著這兩姑娘咬耳朵。
「怎麼樣?你那天去了听濤樓嗎?」。方月冰迫不急待地問。
听她提起這事兒,凌嫣很不好意思,有些難為情地地搖搖頭。
「為什麼不去呢?不是你主動約的人家嘛。人家可是皇太子,長得英俊又多金。」看來這小姑娘的八卦天份並不比現代人差。
「我——那段時間病了。」方月冰問得爽快,凌嫣卻是費盡了心地在回答,心里直埋怨這丫頭太不顧場合了,「以後再跟你好好說說!」說完拉著她擠進了人堆里,她決定把這丫頭推給二怡雲怡去應付,說不定能擦出點兒火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