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貴族女子(1)
見阿布笑著不說話。妙妙橫眉豎眼︰「你敢遲疑試試,我馬上嫁德秀。呃,德秀呢?」以前只要妙妙在他就在,甩都甩不掉,這都回來兩天了還沒看見人。
「索南正在給他相親,我告訴索南,崇喜土司缺一個能干的兒媳婦。索南不會放過這個拉攏人心的好機會。總之,在咱們走之前他都沒時間纏著你。」說起這件事,阿布心情很好,捧著妙妙的臉仔細端詳了一下,越看越滿意,「我沒答應,所以他想要我娶沃丹啦的女兒江央白姆,不排除這里面有沃丹啦自己的意思。」阿布一臉忠誠狀,「我說自己馬上就要娶老婆,長得比那些女人都漂亮,雖然很會散財,但是也會賺錢。」妙妙的朋友很多,窮人佔了大多數,她到哪都帶著禮物,這點很像老頭子。
「我要是不漂亮你就答應娶別人了?」妙妙被夸得早忘記了還懷疑過自己長相丑陋。「對了,沃丹啦的女兒我怎麼沒見過?」她住進來的時候拜見過主人沃丹夫婦。
「江央白姆去了東喜查看奚卡(莊園),還沒回來。」
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了急促雜亂的腳步聲,妙妙開門一看,只見整棟屋子里的娃子們都急匆匆的跑來跑去,妙妙叫住剛才報信的管家︰「怎麼啦?」
「小姐突然回來了,小人們要準備去搬行李。」說完,管家匆匆而去。
妙妙在阿布額頭上彈了個爆栗︰「人家趕回來不是為了你吧?」
阿布難得妙妙吃為自己醋一回,正得意洋洋。妙妙不理他,伸長脖子偷看那位格西瓦家的千金小姐。
只見一個戴著帽子身材頎長的少女從馬上下來,低著頭,看不清相貌,因為長途跋涉,穿的很簡素。沒多久管家來請說是這位小姐要見他們。
妙妙似笑非笑的看了阿布一眼。
江央白姆正等在客廳里,看見他倆立刻微笑著迎了上來,帶起一陣異香撲鼻,妙妙販賣過香料,當下嗅出她身上至少用了五種上等香料。她重新換過了裝扮,十分的艷麗張揚,跟剛才的簡素截然相反,妙妙第一眼就有了一種孔雀開屏的感覺。她頭上的金寶頂帽上金絲緞、金絲帶和銀絲線閃閃發光,一身的花綢緞隨著她的走動不斷地反射出令人目眩的光,琥珀色的項鏈從粉紅的絲綢內衣領子里垂掛出來,皮底呢幫的松巴鞋上繡著各種花朵。妙妙好容易才從這些眼花繚亂的衣飾中看清她的臉,她的臉上擦著藏族姑娘常用的一種富有粘性的樹膠,叫做「多加」。這種樹膠有護膚的作用,涂在臉上就會發紫,她們不會擦的太多,但江央白姆許是急了些,擦的有些厚,像戴了幅怪誕的面具。不過仔細看看可以看出她的五官很秀麗,只是這份秀氣被淹沒在珠光寶氣之中,反而是剛才那種簡單的裝扮更能顯出一種優雅的氣質。
阿布為她們做了簡短的介紹之後,兩個姑娘互相迅速打量了一下就移開了眼,妙妙感覺到她眼底的鄙夷,方想起自己還穿著男裝。江央白姆轉向阿布眼神立刻變得熱切,而那家伙正一本正經地觀察著客廳里櫃子上的彩繪,半晌沒有抬起頭。
拋散出去的一腔情意竟然沒有人捧場,江央白姆下不來台,但是她顯然已經習慣阿布的冷淡態度,昂起頭清了清嗓子開口道︰「你們明天要參加卒業會?那好極了,我們一起去吧。」
妙妙有些意外她的驕慢,這跟她單薄的相貌十分不相符,倒是跟她的帽子很適合。
阿布懶洋洋地點點頭,與江央白姆一樣,剛才那個跟妙妙嬉皮笑臉的男人不見了。臉上只剩下作為一名寄居者的客氣疏離︰「住了這麼久,真是打擾了,我已經告訴沃丹啦,過兩天我們就要走了。」
江央白姆愣住了,這時管家稟報來了幾個客人,阿布和妙妙趁機要告辭。那幾個客人都是一些貴族家庭的小姐,江央白姆對阿布打趣道︰「她們分明是來找你的,哪是來看我?你要是走了,我怎麼交待?不過我的這些朋友人都很好,就是熱情了些,這些天沒打擾你吧?」
妙妙挑挑眉繼續微笑。
「還好。」阿布回答的淡定,眉心卻忍不住動了一下,妙妙偷偷地在背後用指甲掐住了他腰上的肉。
江央白姆笑容可掬,口氣熱絡︰「那麼,還是我們一起招待她們吧,免得她們覺得我失禮。」
妙妙自小就是人見人夸老少皆喜的好姑娘,當然,趙霽雲的娘除外,但是那位大嬸都是直接訓斥。還是第一次听見有人含沙射影諷刺她失禮,有些被打擊到的感覺,暗地里直咬牙。阿布突然倒吸了一口涼氣,正在前面準備迎接客人的江央白姆詫異地回頭看了一眼。
隨後一隊閃閃發亮的生物帶著一股香風魚貫而入,妙妙才醒悟江央白姆的裝束大概是今春拉薩姑娘的流行打扮,她有些納悶,上次去看央金她的打扮還是很正常嘛。
一屋子鶯鶯燕燕,俏語嬌嗔,阿布有些心不在焉,不時揉揉後腰,一個姑娘眼尖。湊過來關切地問︰「次布啦,你的腰怎麼啦?」
「嘻嘻,听說昨天他情人回來了。」一個穿著寶藍色卍字花緞長袍的圓臉姑娘笑吟吟地回答。
「哦!」姑娘們笑做一團。
妙妙也跟著笑,看樣子她不在的日子里阿布混得不錯。姑娘們這時才發現了妙妙,藏地姑娘一向大方直接,江央白姆還來不及暴露妙妙的身份。她們發現這個少年長得十分俊秀,都興味盎然的湊上來問︰「你是誰?」
「你是次布啦的弟弟?」
「不是不是,次布啦和索南大人是兄弟。」
「真可愛。」
「是哦,笑眯眯地比次布啦可愛多了,他是不說話的石頭人,鐵石心腸,白長了一副好相貌。」……
妙妙穿男裝帶著股少年稚氣,非常卡哇伊,眾女看了母愛泛濫,紛紛伸出咸豬手。那個圓臉姑娘邊說邊伸手來捏妙妙的腮幫子,不想手指合攏的時候卻撲了空,她怔了怔,見妙妙站著沒動過,笑得露出了兩顆小虎牙。她不相信地又伸出手,還是沒捏著,撫掌失笑︰「次布啦,你的這位小朋友很有趣。」
江央白姆突然插了一句︰「這是他的情人。」……
眾女頭頂上一群烏鴉飛過(沒法子,海子是漢人。語言貧乏。總之,沃丹家今天烏鴉特別多,來了一撥又一撥。不管它是什麼預兆,這是神鳥,江央啦,你就將就吧,鳥屎什麼的掉在你身上那也是好運氣啊,不用洗的。)
阿布這才慢吞吞的更正︰「這是我的未婚妻。」
「那江央啦怎辦?」一個嘴快的姑娘抱不平,被別人拉了一把,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訕訕地縮了縮脖子。
在藏人眼里。情人與未婚妻是有差別的。見阿布態度如此明確,江央白姆臉色發白,咬了咬嘴唇勉強笑道︰「說什麼呢,次布啦,次布啦只是我家的客人,別讓秦姑娘誤會了,她可是見多識廣的趕馬人。」
姑娘家做趕馬人?頓時一屋子的貴族姑娘們驚訝的,鄙夷的,憐憫的,看笑話的,事不關己的……也有佩服的,什麼樣的目光都有。妙妙雖然早習慣別人的異樣眼光,但是這樣赤*果*果地來自一群姑娘還是覺得吃不消,這些貴族不像茶馬道上那些質樸的鄉村女子,看人的眼神都帶著高高在上的探究或者不屑。她微微蹙著眉頭,鼓起腮幫子︰「是啊,這樣我就能跟阿布一起。」一副夫唱婦隨的小可憐模樣。
阿布模模她的頭︰「我們從小在一起,不想分開。」
這位前前藏王的遺月復子據說自幼流落在漢藏交界處那種三不管地帶做趕馬人,趕馬人的生活艱辛而且危險,姑娘們一下子又開始同情他們。
「哎喲,次布啦真幸運,有這麼個好姑娘生死相隨。」那個圓臉姑娘打圓場,伸出手指做了個手勢︰「你怎麼躲的?」
妙妙湊過臉去︰「你再試試。」
圓臉姑娘大笑,她的笑聲極為爽朗︰「我叫曲珍,我們做朋友吧。我阿爸是第一代本。」她的父親是活佛的警衛團團長
曲珍顯然是這群貴族姑娘們的領頭人物,幾位與江央白姆交好的姑娘還想說什麼,卻被曲珍一個眼神壓制住。見江央白姆難堪,她連忙提了個建議︰「我說,大家干坐著也沒意思,央金啦的酒館里新裝修過了,里面專門為姑娘們開了一個包間,咱們也去看看。」她以為妙妙不認識央金,轉頭解釋道︰「央金啦的酒館裝潢的不錯,器物也很干淨別致,特別是她自己釀的青稞酒味道非常醇厚,是拉薩最好的酒館。」
藏族女子地位奇特,不能說絕高。相對于男人來說是低等生物,但是也不能說是絕低,經濟獨立,行動自由,這點比中原女子好很多。比如未成年女子,雖然長到十八九歲,只要沒有成婚,依然被當成「幼童」看待(這個「幼童」是相對于中原的「男女七歲不同席」而言),可以跟一般男子嬉笑打鬧沒人會覺得異樣。貴族女子也有讀書的,也能跟男孩同學。稍微大些就開始學習做生意,學習應對,後來談婚論嫁都是此為標準,如果不會做生意,就算是貴族女子也很難嫁出去。
拉薩的酒館是不分男女老幼,貧富貴賤都能上的,所以她們雖然不是酒館常客,但是對央金這種高檔酒館卻不陌生,至少央金就很了解拉薩的貴族姑娘,見妙妙和阿布跟著這麼一群姑娘進來,她非常詫異。
曲珍徑直走到她面前笑道︰「央金啦,你這里來了什麼好東西,拿來給我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