灑雲天 第一卷 第五十六章上當的曲珍

作者 ︰ 海緹

江央白姆是被吵醒的。她看著身邊半掀開的褥子,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在沙朗的床上。突然,門一下子被推開,江央白姆沒穿衣服,下意識的往里縮了一縮,隨後吃驚地叫道︰「阿爸啦。」

她的父親沃丹正站在門外,氣得發抖。沙朗懶洋洋地跟在後面指指那一群伸長脖子圍觀的士兵,一臉無辜︰「江央啦,有人告訴你阿爸說我搶走了你,他趕過來救人。我跟沃丹啦說你不在,但是他不信,我的手下攔不住他。不過你可要作證,咱們是說好了要成親的,我可不想被鞭子活活抽死。」

貴族之間通奸不稀奇,但是被人撞破那就是天大的丑聞,除了嫁給他,自己再沒別的路可走。江央白姆知道自己被算計了,氣憤地叫道︰「沙朗。」

沙朗笑眯眯地走進來湊在她耳邊說道︰「這樣更簡單不是?免得你過河拆橋,我的好姑娘,我答應你的事我會辦到。不過想要我和手下為你賣命,睡一個晚上怎麼夠?」

曲珍來找江央白姆的時候,就看見她呆呆坐著,兩只手都拽的發白。曲珍拍拍她將手拉出來︰「江央啦,看開些。」

半響,江央才艱澀的開口︰「阿爸啦很生氣,說是沒臉呆在拉薩,要去鄉下。」沙朗的父親雖然是老藏王的總管,但最早的身份卻是低賤的朗生。而格西瓦家卻是後藏一個有著悠久歷史的古老貴族,沃丹根本看不起他。沙朗以前畢竟是個土匪,雖然在藏地,特別是西康,有一部分土匪是寄生在貴族的羽翼之下,甚至是公開的宣稱搶劫跟吃飯喝水一樣是常態,至于死後會不會下地獄受審判的問題,只要將一部分贓物奉獻給喇嘛寺,供奉菩薩,在心理上那效果就跟基督教的神父懺悔一樣有效。但是在拉薩,這跟**一樣不能公開,像沙朗這種招安的土匪名聲狼藉,地位都很低,一個貴族的姑娘跟他們牽扯上了,名聲也完了。

曲珍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只好絮絮的說起一些趣事。

突然,捕捉到幾個字眼,江央白姆抬起頭︰「崇喜土司的兒子?那群長著驢耳朵的康巴人?」

「江央啦?別這麼刻薄、」

「曲珍啦,索南啦要你跟他相親?」

「還沒呢。我不想離開拉薩。但是家里兄弟姐妹多……不過,還好他也拒絕了。」曲珍皺著眉頭。

「怎麼?嘴上抹了蜜糖的曲珍啦也被人嫌棄啦?」江央白姆冷笑。

「江央啦,你這樣我生氣了。他倒不是嫌棄,只是說怕拉薩尊貴的小姐適應不了毛埡草原的苦寒。」曲珍不高興起來。

「哼!為什麼不說他心里有人了,別的姑娘在他的眼里都像路邊的野草一樣,連多看一眼都不願意。」

「情人眼里本來就是這樣,哪也沒什麼?」曲珍生氣的回應。

江央白姆不再說話,兩人悶坐了一會兒,曲珍覺得沒意思,起身想走,卻被江央白姆拉住︰「曲珍啦,別生我氣。」

見她神情哀苦,曲珍軟下心來。但凡相貌不惡的青春少女都有些妄自尊大,生性平和的曲珍也不例外,那個土司少爺的拒婚,她本覺得沒什麼,被江央白姆一說她心里膈應的慌。過了一會兒,她吶吶的問道︰「他既然心里有人了,為什麼索南啦還要給他保媒?」

江央白姆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那個土司的兒子喜歡的人就是你剛剛認識的好朋友,次布啦的那個不男不女的小情人。」說到最後她開始咬牙。

曲珍的臉色變幻不定︰「妙妙本來就討人喜歡。」

「怎麼?你也嘗到我的滋味了?」江央白姆見曲珍臉色難看,忍不住諷刺道。

曲珍「 「地站起來︰「江央啦。你今天太過分了。我連那個土司家的少爺都沒見過,哪能跟你比?」

江央白姆被說的哭起來︰「是啊,我一見面就喜歡他了,他要是沒有意思,為什麼一直住在我家里不走。那個女人來了,他一下子就翻臉了,連看也不看我一眼。索南啦親自開口,拉薩人人都說我會嫁給他,現在他甩手走了,你要我怎麼辦?」

曲珍想走卻被江央白姆抱的緊緊地,她被哭得心煩意亂,後悔自己不該跟江央白姆起口舌之爭︰「已經這樣了,次布啦那樣冷冰冰的人,你跟他睡在一張床上都不會暖和,何必自找不愉快。」

「你就甘心?」江央白姆突然仰起頭來,臉上涕淚交錯,一片狼藉。曲珍呆了一下,連忙拿出手絹給她擦拭,「我有什麼好不甘心的,總會有合適的人在等著我。」

江央白姆扯過手絹︰「曲珍啦,別怪我沒提醒你,現在除了那個土司少爺,你還有一個候選人,阿里改則宗本家的小少爺,一個鰥夫。」

曲珍嚇了一跳。改則宗本雖然轄區在阿里,但是他全家都在拉薩居住,他家小兒子的名聲不會比沙朗好到哪去.

見她發愣,江央白姆嘆口氣︰「你也算是個貴族?耳朵太短啦。改則宗本的太太看上你了,人都上你家提過親了。不過你阿爸啦沒有馬上回復,但是改則家放話出來,願意給很多聘禮,要是聘金夠多的話……」

曲珍家只是個小貴族,土地不多,父親雖有俸祿,但是架不住家里人口眾多,光是每日的嚼用都是一大筆開銷。要是能嫁掉她這個長女換點錢回來,想來她父親不會拒絕。

「所以,那個土司家的少爺才是好選擇。」江央白姆湊過去低低地說道︰「我見過那個少爺,長的很俊秀,改則家的那個親吻他的腳跟都不配。」

曲珍苦笑︰「人家有了心愛的姑娘,我又能怎樣?」

江央白姆見她心思活動,連忙梳洗了一下,拉著曲珍一陣風似的出了門。

這天妙妙等人跟著陳和春一起出拉薩,江央白姆指著送行人群里一個穿著豹皮長袍的俊秀青年︰「快看,就是他。」

曲珍一眼看去就呆住了,江央白姆興奮地回頭說道︰「怎麼樣?你還不願意?」

卻見曲珍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她連忙轉頭,臉也陰下來。妙妙不知道說了什麼,周圍人大笑,阿布捏了捏她的鼻子,德秀大概被她調侃幾句。苦笑著對準她的馬輕輕抽了一鞭。見三人神態親昵,江央白姆一陣發酸。心底越發惱恨起來。

阿布和妙妙對這件事毫不知情,也不會關心,此刻他們跟著要去勘察藏南的陳和春以及調防到帕里去的龍蝦,還有趙霽雲帶的衛隊走上了一望無垠的帕里高原。

陳和春這次專門帶了五位曾經跟西洋人學習數學與測量的官員與喇嘛,一行人走走畫畫,行進緩慢,陳和春有些焦急,他要趕在活佛的靈塔落成以前回去。

領頭的兩位測繪官,一位是叫昂康多吉的大喇嘛,另外一位叫丁學和。長著一雙金魚眼,他帶著一個徒弟,也是他的佷兒,二十來歲,叫丁成業。在青熙的強烈推薦下,兩人被迫對妙妙畫的甘孜地形圖感興趣,在妙妙的講解下,丁學和叔佷等人就著她的草稿,熬了五天,畫出一幅甘孜全境的地圖來。

妙妙看了由衷贊嘆︰「你這是山水畫吧,畫的真好。」

丁學和笑道︰「姑娘倒是跟王爺一個口氣。王爺也說下官的畫是山水,送給皇上看著好看而已,沒有實際的用途。還說姑娘畫的什麼等高線的才是軍事地圖。」青熙還說什麼超前的抽象派的藝術手法。被人挑戰專業領域,丁學和的口氣有些酸溜溜的。其實這時候地圖的繪制技法已經相當先進,可以測定經緯度。但是這種小範圍的地圖畫成山水看著當然方便,丁學和偷偷地對親王大人的眼光嗤之以鼻。

他的圖是按每寸折百里的方式比例畫的水墨山水,每座山上的寺廟民房都畫的一清二楚,上面還有騎馬的小人,看著雖是峻山崇嶺,卻有種煙波浩渺,讓人看了雲山霧罩的感覺。妙妙的畫是簡單抽象的,河流是用一溜的虛線表示,箭頭表示流向。山是用一疊不規則的套環似的圓圈表示,中心畫個三角形表示山峰,然後在圓圈線上標上高度,很類似現在的等高線地形圖,只是更簡單粗糙。她沒受過相關訓練,手頭也沒有測繪的工具,測量的山的高度和道路的長度是用騾馬行進的速度來標識。她上次的作戰計劃,設定的是奇襲,每日的行軍速度,哪里有溝溝坎坎,哪里可以躲藏,哪里有干淨水源可以宿營,哪里有城池關隘哨位警碉,都是用符號表示,不懂的就看看她旁邊的注解。甘孜多山。這種地圖初看之下一堆亂線,雜亂無章,不過除了眼光古怪的青熙以及打過仗的秦梧,大家都看不明白。

陳和春的時間不多,商量之後只能跟丁學和分開兩路。這次測繪藏南地形是為了繪制全國的總地圖,在皇帝三十大壽的時候作為獻禮,時間一樣緊迫。鑒于妙妙相當熟悉商道一帶的地形,丁學和決定讓她先畫草圖,然後回去再繪制,自己一行人走她不熟悉的地方。

再說曲珍回了家心神不寧。她母親帶著弟妹回鄉下的娘家蹭飯,她等著自己的父親益西多吉回來好問個究竟。為活佛修建靈塔的事,益西多吉擔負著看守那些金銀珠寶的的建築材料,很是小心謹慎,吃住都在倉庫邊。等了一天都沒有回家。曲珍等不及,擔心父親答應改則家的婚事,干脆直接去找他。

曲珍的父親益西多吉卻生氣了︰「曲珍啦,你是我的大女兒,一家的掌中寶,雖然家里窮了一點,但是你要什麼我從來沒有短過你的,你為什麼會認為阿爸阿媽會將你嫁給一個名聲比狗屎還臭的浪蕩子?」

曲珍聞言臉色慘白,見女兒的手都在抖,益西多吉感到奇怪,連忙抓住女兒的手︰「曲珍啦,你生病了嗎?」。

「阿爸啦,你原諒我。我做錯事啦。」曲珍撲到父親懷里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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