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嬋淒慘的叫了一嗓子,嚇了沛香一跳。雖說心里已經明白了幾分,但是月嬋突然這樣神智清醒過來,心里未免還是沒有準備,「月嬋,你……」
月嬋從牆角爬了過來,聲嘶力竭的哭喊著,不停抓著璃韻的衣袖。
璃韻立馬扳了面孔,「好你個月嬋,裝瘋賣傻騙我們到如今,若不是我和沛香給你來這出苦肉計你是不是還打算繼續瞞下去?」
月嬋哽咽著,瞧瞧璃韻又瞧瞧沛香,跌坐在床邊。
「女乃女乃,是月嬋不對,當日我清醒過來,見臉上容貌已毀,已知今後的路不會好走。我心里只怕女乃女乃還會繼續對我下手,所以只得裝瘋賣傻來掩飾。听到太太要我出去,我自知這個樣子出去就只有死,哪知女乃女乃這樣計謀能留我下來。月嬋自知錯怪了女乃女乃,月嬋對不起女乃女乃,不該就一門心思想著要爬高枝去……」
璃韻紅了紅眼圈,拉過月嬋的手,「我當日不過氣急了,想要懲罰懲罰你……算了,不說過去的,我只問你,那口燙傷你的鍋,是怎麼回事?」
「女乃女乃,我不是不小心滑倒了,是因為有人在我腳下抹了豬油才致我滑倒的……」
「這事我已經知道,你只說那鍋的事情。」
月嬋的瞳孔微微放大,喘了口氣說道︰「那日我的面團都已揉好,只剩上鍋認真蒸好。這時走進來個人,她說,她說,女乃女乃喜歡食湯水,我給女乃女乃呈上海棠糕的時候若是能再帶上些湯水,女乃女乃一定就能原諒我了。」
璃韻不覺吸了口涼氣,沛香就問︰「那個人是誰?」
月嬋喘息著,極為惶恐,眼神閃爍盯著沛香說︰「是留香……」
「你說什麼?留香早就死了,你還想把責任推給個死人?」沛香怒目圓瞪,灼灼逼人。
月嬋抽泣著搖頭,又去拽璃韻的衣角,「女乃女乃,你相信我,我真的看見留香。她走過來,穿著醬紫色的衣裳,頭發挽著圓髻,一顰一笑,都是留香啊。」
璃韻喘口氣,笑道︰「月嬋,為何你要編造留香一事?如果真是留香要你所為,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出現在你面前,難道你不害怕?你還要真如她所指去燒水做湯?為何你不是像現在這樣大聲的驚嚇呢?」
「女乃女乃,在府里見到留香已經不是什麼稀罕事了,大家都說留香陰魂不散,她的魂魄還留在府里。我曾經就見過她的,那時是在,是在……」
月嬋慌亂的左右搖頭四處尋找,口里大聲的呼吸著。
沛香就喃喃自語的說︰「是太太壽辰那次……」
「對,對,就是那次,我不小心弄壞了太太的壽糕,所以我打算悄悄的做好補上。可是不管我怎麼做,都做不出太太的那個花樣,然後,然後我就看見留香……我當時很害怕,可是她看上去並不像什麼女鬼索命,她告訴我,要在面粉里加入蛋清和蜂蜜,揉面的時候還要不停的再加入生粉,然後,然後我就做成了。」
沛香若有似無的點點頭,「月嬋所說的事府里也有耳聞,說是經常能夠在深夜瞧見留香的冤魂,但是沒出過什麼大事,卻都是在暗暗的幫助我們這些丫頭……」
「是呀,女乃女乃,」月嬋跪在床邊拉扯著璃韻,臉上的傷疤已經結伽,面容丑陋,但是那一雙眼楮卻仍然是透亮無比的,璃韻著實心疼了一把,月嬋哽咽了說,「府里早就說過這樣的事,所以我那晚看見留香,我就听了她的話,開始用鐵鍋燒水……我一直以為是女乃女乃,是女乃女乃趁我去後廚房收拾碗碟時給我抹了豬油,又在湯水中加了毒,可是那日安媽媽回來,和我掏心掏肺的說了一大堆,她以為我听不懂,可是,可是……」
璃韻听後,又開始頭痛起來。
如此看來,是留香指使月嬋去用那鍋燒水的。目的似乎就很明顯,是想要讓自己嘗到那口湯然後中毒。可是留香已經死去近一年,又怎麼會……
再者,如此一來,那在月嬋腳下抹牛油的就是另有其人,那麼他的目的是為何呢?
是想要救自己,還是想要用月嬋來陷害自己?
到底那人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轉了一圈,璃韻覺得毫無進展。只得深深的呼了口氣,倚坐在炕邊。
這時靜蓮和水桃走了進來,見月嬋看人的眼神已經能夠凝聚,就驚訝了幾分,水桃是半信半疑的看了璃韻一眼。而靜蓮卻有點眼圈發紅。
「好個月嬋姐姐,賺走了我那許多眼淚,原來是騙我們的。」
月嬋只好報以尷尬的一笑,然後瞧著璃韻。
璃韻也苦笑了一下,然後接過了水桃遞上來的紙。
「流月,谷雪,安媽媽,福叔,福嬸,福紅玉,吳二喜家的,盤兒,蔓兒,劉長,劉瑞,劉瑞家的,柳嫂子。一共十三個人,加上你是十四個。我們來時的喜船上就這十四個人嗎?」。
水桃就道︰「這全是我們秦家來的,女乃女乃看下張紙,崔家來的人里面,除了喜娘,全事嫂子,兩個撐船的船夫,一個打雜小廝,兩個粗使婆子,就沒有人了。」
璃韻看了下張紙,果真就這幾個人。
「那個全事嫂子現在在哪?」
沛香、水桃都表示不知,靜蓮就端著腦袋想了想,「女乃女乃,那個全事嫂子可是鐲子上拴著一根紅繩的那個嫂子?」
璃韻哪里見過,就瞧了瞧水桃,水桃思索了會兒,皺著眉頭想不起來。
月嬋就道︰「就是那個全嫂子,她本姓全,又因為她家里上上下下都齊全,府里多半有個什麼喜事都要她出面。太太那里就是派她去的京州。」
「那盤兒、蔓兒,是哪個?」
水桃就說︰「現在在女乃女乃屋里打掃的……」
「哦,我想起來了。」璃韻方想起那個天天情同姐妹,左右相伴形影不離的兩個小丫頭。都剛留了頭,一副稚氣未月兌的樣子。
「福紅玉是福叔的女兒?」
水桃就笑道︰「女乃女乃怎麼這樣說,紅玉是福叔的兒子。」
璃韻吃了一驚,連忙咋舌,「瞧我這記性,我一看這名字就懵了。真是,福叔為何起了個這麼女性化的名字給他兒子。」
「人人都認為福嬸懷的是個姑娘,所以福叔命人準備了一並女孩子家用的東西,連名字都起好了,到處宣揚。結果一生下來竟是個男孩,福叔自是喜出望外,想要改個名字,可是別人都叫順了口,便就這麼應了下來。現在紅玉已經是個18歲的哥兒了。」水桃痴痴的笑起來。
璃韻瞧水桃那模樣,心里揣度了幾分,便不禁笑了起來。
「福叔這邊都妥了,應該不會,谷雪、安媽媽、盤兒、蔓兒也不會,那麼這個吳二喜家的是誰?」
「是個寡婦,因為無兒無女,是自願來跟著女乃女乃的。」
璃韻心里便記下了這個人。
「這個劉瑞家的和柳嫂子……」
「劉瑞和劉長是兄弟倆,沒了父母,一直在秦家掌車,因為劉瑞年長,娶的媳婦原是杭州人,所以就一並跟了過來。那柳嫂子膝下只有一個兒子,已娶了親,但是媳婦潑辣,柳嫂子斗不過那個媳婦,所以常住在秦府里做個針線媽媽,如今兒子那邊不用她,她看著兒媳也心煩,所以也就跟了來。如今和吳二喜家的總是時時在一處,做個針線,或者給廚房幫個忙。」
璃韻便皺著眉毛愣了愣,沛香就說︰「府里自是按規矩給女乃女乃配了人使,況且這些人原都是服侍過的,所以女乃女乃帶來的人大多都閑下來,平日里只做做針線,或者幫個忙。」
明白了意思,璃韻站起了身,眉頭仍是緊緊鎖著,心中所想之事越來越繁多。
「月嬋還只在這里安心的養病,若是出了我們幾人之外,你仍需裝瘋賣傻,以免太太那邊發現了,把你打發出去。」
月嬋被沛香攙扶著下了床,給璃韻磕了個頭,「女乃女乃的大恩大德,小的破齒難忘。」
璃韻笑笑,命人把她攙了起來。
從月嬋那里出來,安媽媽、錦釧、梨香都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再轉了身,竟然看到香茹也坐在石凳上和她們閑聊。
她為何會過來,三少女乃女乃那里難道不需要她照顧?還是三少女乃女乃打發她來得?偏撿了這個時候來,說話間有意無意的掃著院里新栽種的玉蘭樹,看她的神色,慌里慌張,心事不小的樣子。
「哦,女乃女乃過來了,」錦釧起身朝璃韻走了過來,使了個顏色,「三少女乃女乃那邊怕女乃女乃這邊是出了什麼事情,所以讓香茹過來瞧瞧,我們拉住了她,說了會子話。」
香茹給璃韻福了禮,璃韻笑笑走了過去,想拉著她進堂屋坐坐,但是香茹說出來時間不短了,要趕緊回去了,便也做了罷。
錦釧送香茹走時,璃韻不大不小的聲音說︰「到底留香是個什麼人?」
那香茹立馬絆了腳,幸虧被錦釧拉住,不然就摔在地上。
待香茹走遠,璃韻不禁莞爾,然後悄聲問著梨香,「後日是佛誕節,能出府去上香,我們可有機會去拜訪一下留香的父母?」
留香便計上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