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韻回屋換了家常衣裳,因為天氣好,梨香將各屋的窗欞都打開,讓陽光暖暖灑進屋里來。
史媽媽(倚荷苑管事媽媽之一)帶著幾個小丫頭們領了鑰匙,去荷花池子邊上的庫房尋素淨的窗紗。本可以不用換過的,但是如今春暖花開,仍是用著這種水煙紅的窗紗,多少顯得悶熱。
璃韻只記得結婚時的禮單上好像是有這麼一款,哪個王府特意送來的灑香宮紗。當時就有些好奇,不知道灑香是個什麼樣子,後來一直忙于這種事也就耽擱了。今日從太太那里回來,其他的事暫放了放,也要開始著手于身邊這些還沒解決的問題,所以才遣了沒事的人去換窗紗,這樣她們也好商量對策。
不多時史媽媽回來,身後四個小丫頭手里每人都托著兩匹月白色宮紗。
拿過來瞧,流月和錦釧展開一塊,極淺的月白色,透著隱約的天藍,大約一個平米的面積里有五朵並蒂蓮的花紋,若隱若現的,需要對著陽光才能看得清楚。
璃韻只瞥了一眼就深深喜歡上,素淨清雅的顏色,不張揚的花型,襯著這倚荷苑的名字,和滿池的荷花,這匹紗簡直就是特意為她們準備的。
「灑香為何意?我看這紗上也沒有香氣啊?」璃韻模著光滑的紗面,鼻子悄悄的嗅著。
大家一時都不懂,梨香和錦釧眼對眼,流月和璃韻眼對眼,史媽媽帶著四個小丫頭也都是賠笑臉,沒有一個人能清楚的說出來這紗是如何「灑香」的。
面面相覷之後,璃韻抿嘴一樂,「算了算了,就換這紗吧,看著實在歡喜。史媽媽粗略算一算,將倚荷苑都換上這紗,大概需要幾匹?」
史媽媽驚訝的抬起頭,看了眼璃韻身後的錦釧,有些為難的說︰「女乃女乃,這宮紗總共也就10匹,換您這個院還可,要是都換了肯定是不夠的。」
璃韻听出這話里有話,就順著史媽媽的顏色看向了錦釧,錦釧傾身上前,覆在璃韻耳邊說道︰「女乃女乃,倚荷苑還有三個小跨院呢,您就只換這里就行了。」
听了這話,璃韻臉上潮紅,「那就只換這院里的吧,我能見到的地方都換了這紗,那水煙紅的實在是晃眼。你們緊著些使,看能不能余出兩匹來,給太太送去,問她老人家喜不喜歡。」
史媽媽听了便領意下去,帶著一個丫頭去了太太那里,剩下的就在東廂房的耳房里收拾準備。
「女乃女乃,沿著倚荷苑往東,那一片海棠樹林里的小別院,往北跨過了荷花池子,在五爺書房後身的跨院,還有就是西邊,挨著三少爺淇竹園的那一個跨院都是倚荷苑的。」錦釧舌忝舌忝嘴唇說道,伸手指著各處的方向比劃著。
璃韻吞了口水,盡量讓臉上露出的驚訝平靜下來,可是剛才听著,心里實在是震驚。
倚荷苑只是一個統稱,此「苑」非彼「院」,璃韻從沒想過詣塵名下的房產單崔府里就有這樣多。按著錦釧的描述,豈不是北邊和東邊的這一片海棠樹林是他們的,整片荷花池子不必說,連著池子後面那一大片的風景也都是他們的。還有就是原先登上詣塵書房三樓看到的遠景,以為是三少爺淇竹園的地方,竟然也是倚荷苑的一個跨院。
「這樣算來,豈不是倚荷苑比浣芹塢還要大?」
錦釧給璃韻上了茶,含笑點頭,「這不過是現在的面積,原沒有這樣大的,只是女乃女乃既然過了門,多幾個跨院還是應該的,只是倚荷苑當初選址的時候,五爺就選了這一片林子和池子,所以再蓋起跨院來就費了勁。本只有西邊挨著淇竹園的一個跨院,後來太太做主,在荷花池後身蓋了一個,又將海棠樹林里的別院分給了五爺,這才有了這麼大的面積。」
璃韻努了努嘴,卻突然想到錦釧話里的一句「多幾個跨院還是應該的」,就頓時明白了太太分了這麼大面積的緣故。
姨娘,那些跨院就是預備給姨娘住的地方。
這是逃不過的劫。
璃韻沉了口氣,起身往外走,帶了流月錦釧和梨香去逛倚荷苑,谷雪和安媽媽留下來看著屋子協助著一會兒換窗紗。
到了荷花池子,又喚了沛香過來。沛香給璃韻福禮,臉上氣色紅潤,穿著一件鵝黃的小衫和芽綠色比甲,站在荷花池子前頭,亭亭玉立。只是看了眼錦釧,臉上又恢復了囂張傲慢的姿態,瞥了一個白眼。
璃韻當沒看見,問了靜蓮,沛香說她娘早上來還她,她丟下家伙就跑走了。沛香說著,邊叉著腰有些生氣,璃韻看見她縴細得盈盈一握的腰線,也明白了太太為何會留下錦釧而不是她。
太過漂亮,有時對于一個女子未必是好事。如果你有足夠的財富能夠襯得起你的容貌,那你盡可把天下男人踩在腳下。如果你既沒有財富又沒有地位,漂亮的容貌只會成為累贅,會招來嫉妒,招來莫名的排斥。
錦釧的容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比不上沛香絕好的身段,比不上月嬋眼波流轉的一汪碧泉。可是她足夠大氣,不顯山不露水的將自己的地位穩固起來,她不比較,但是也會適時的彰顯一下自己的優勢,所以才獲得了太太的認可,獲得了詣塵的贊賞,才能繼續的留在了倚荷苑。
只是這些,璃韻不可能和沛香挖心掏肺,即使說了也未必管用,只能盼著沛香有一日能夠自己領悟。也盼著她重新回到倚荷苑之後,能夠有所改變。
水桃替了沛香的缺,等著靜蓮回來再一起去尋她們。
于是一行麗人,沿著荷花池上的廊橋,信步漫游,說著今後的對策。
「葉天磊是有嫌疑的,他和吳老頭的認識就讓人懷疑,而且他還怕那個豬油膏子,雖然掩飾得不錯,不過最後還是露了馬腳。」流月說。
「可是也不能斷定就是葉天磊,也許他不過只是一個**的人,還有幾位爺身邊的小廝我們是沒見到的啊。」留香說。
「還有太太那邊的呢,老爺身邊的所有小廝都是浣芹塢自己的分發的,那里還有不少人呢,可別忘了。」沛香說。
錦釧突然停了腳步,害得身後的沛香一下子撞了上去,死死瞪了幾眼錦釧。
「女乃女乃,葉天磊不一定是留香的弟弟,但是他肯定和這件事月兌不了干系。」錦釧認真而嚴肅,似乎是意識到里面的利害關系,「葉天磊無疑是最有可能的人,而且他有著各處的鑰匙,府里的丫頭們曾經見過留香,如果留香沒死,各處的院門自是鎖的,她也不可能四處閑逛,只有跟著葉天磊這個打更的才有可能。」
「你這不還認為是葉天磊嘛!」沛香嚷了一句。
錦釧搖搖頭,「可是,如果葉天磊是留香弟弟,是**的人,為何留香不是?照理說,留香也應該是**啊,梅嫂子和留香她哥哥都應該是**,可是你可見過他們不吃豬肉?不吃豬油炒的菜?」
沛香語塞,不過錦釧的話卻說到了點子上。
這時水桃和靜蓮結伴跑了過來,給璃韻福了禮。水桃看了看眾人,問了流月都講了什麼,靜蓮靜靜的看著璃韻,見璃韻微微點頭,才說了下去,「女乃女乃,葉天磊原是大少女乃女乃在城西藥鋪子的伙計,後來干得不好,總是抓錯了藥,被遣了,不知怎的,被五爺收留,放在了五爺在西四胡同的綢緞莊里當跑腿,至于是如何跟吳老頭認識的,就不知了。」
梨香瞧著靜蓮就問道︰「女乃女乃怎麼知葉天磊原是大少女乃女乃的人?」
「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大少女乃女乃來府里大約9年,太太不委她的事她自然也會了解一番,所以她那里應該是消息靈通的。沒想到還誤打誤撞上了。」璃韻淺笑,捻著帕子看遠處的青山綠水,繼續道,「這樣看來,葉天磊能夠到五爺的綢緞莊看來不是偶然的,那麼他就算不是留香的弟弟,也和留香有著關系。唉,對了,留香到底什麼年紀?」
「20,要是活著,今年20!」沛香蔫蔫的說,眉頭微皺。
璃韻掃了她幾眼,然後又問了葉天磊的歲數,想起他領月錢時看著不過20歲,是他顯得成熟,還是真的已經20歲?
靜蓮上前一步,「女乃女乃,葉天磊屬羊的,今年虛歲20。」
璃韻就看向沛香,沛香身子一顫,即刻明白,說留香是屬馬的,今年是整歲20。
這樣一來,葉天磊的身份就更加撲朔迷離了,按歲數也有可能是留香的弟弟,可按著錦釧的分析,**的事情又證明他可能不是。不過錦釧說得對,葉天磊和這件事是月兌不了干系了。
幾個人相互抱著團,自然是流月和水桃兩人一起嘀嘀咕咕,沛香和靜蓮嘀嘀咕咕,梨香後來加入了流月的隊伍,剩下錦釧和璃韻在一旁。
錦釧就拉了璃韻往前走了幾步,「女乃女乃,那口毒鍋的事怎麼辦?」
璃韻知道她有話,側過頭來看她等著她往下說,「既然女乃女乃在來時的船上就喝了那湯,可是女乃女乃福大命大度過了那個劫。後來月嬋出事,想來那鍋本來是想做成湯呈給女乃女乃的……」
「你是說……」璃韻的眼楮突然亮起來。
而錦釧的目光卻黯淡下去,對于她來說,曾經的好姐妹果真這樣心狠手辣,實在是讓她不能接受,所以頓了頓,繼續說道︰
「那口鍋可能是留香的,她可能是想借月嬋的手再次給女乃女乃下毒,而抹牛油的卻另有其人,那個人應該就是葉天磊。」
這樣說來,葉天磊是想救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