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雲來 第一卷 前程盡忘垂髫時 第二十八章 春游

作者 ︰ 清秋淡落

永初二十四年,二月十八日,前後歷時共計九天的春試結束。一眾學子卻依舊守在京都,等著發榜。三月初一,吏部府衙門前張榜公布了一應貢士名單,頓時,幾家歡樂幾家愁。

然而,這遠還沒有結束。三月十五,熙明朝皇帝朱明熾親自主持殿試。

這次入闈貢士的共有三百零二人,其入闈人數之多,乃熙明史上之最。可是在殿試之後,人數便被刷去了大半,最終取一甲三人,二甲三十七人,三甲六十九人,合計不過一百零九人,其人數之少亦屬熙明史上之最。

殿試一甲三名,分別是︰狀元徐榮,榜眼柴景秋,探花顧佑,瓊林宴之後即可授官赴任。值得一提的是,狀元徐榮與榜眼柴景秋皆為國子監監生,獨這探花顧佑,名不見經傳,竟是直接從鄉學中出來的。

瓊林宴上得知顧佑身份的皇帝大為詫異,言道「果真山有名士乎?」顧佑慨然作答,不卑不亢,皇帝龍顏大悅,親授顧佑的老師李繁為「探花先生」,特許他在寧越州開辦書院。

消息傳回武招縣,前來萊村拜訪的人絡繹不絕,不少鄉紳名士更以重金相托,只求為子女求得李繁名下一席之位。

然而,李繁卻並沒有太多喜悅之情,因為他寄予厚望的五子李宣鵬,此次非但沒能在殿試中一舉奪魁,甚至連貢士也沒考上,在皇帝表彰到來之前,就灰溜溜回了家。

何況,皇帝授予的「探花先生」只是虛名,並無任何實質意義,而即使擁有了開辦書院的資格,他又去哪里籌得辦學資金?

李繁自恃清高,不願與商賈為伍,于資金一徒便已是難事;況且文人相輕,既要辦書院,勢必便要多請幾個學識淵博又懂分寸知進退的先生,這更是不易。

兩廂權衡之下,李繁竟然選擇了繼續留在這萊村鄉下,辦他的小私塾。

陽春三月,田里的油菜花已經盛開,遠遠望去,黃澄澄的一片;山上桃花亦已盛放,粉女敕嬌紅,惹人憐愛;更別提這漫山遍野的新綠,勝過一切奼紫嫣紅。

「花飛競渡日,草見踏春心。」人們再也不願裹在厚重的冬衣縮在家中,而是紛紛換上輕薄的春裳,攜同三兩好友做伴,或登山遠足,或漫步田野,听鳥語,聞花香,總之是要盡情感受一下這姍姍來遲的春意。

武招縣首富陳老爺一家亦攜妻子出游,馬車到了郊外,一干人即下車步行,學著那些文人,一路賞花吟詩,好不風雅。

陳老爺的長公子陳之彰也在其內,他雖沒能得中一甲,卻在二甲中排名靠前,在國子監研讀三年後即可做官,前途亦是不可限量。

「大哥,你看這桃花兒,開的多好!」

陳家二公子陳嘉今日一身棗紅打扮,腰上卻束一根明藍腰帶,更襯得他尚未月兌稚氣的臉粉女敕如玉,此時他興奮地指著路邊怒放的桃花,滿臉笑意。

陳之彰微微揚眉,唇邊漫出一絲笑容,緩緩吟道,「風暖仙源里,春和水國中。流鶯應見落,舞蝶未知空。」

陳嘉蹙眉,還不來不及說什麼,旁邊卻傳來一迭聲的嬌笑,卻是桃林間一眾粉裳紅裙的女子,掩唇朝這邊看來,樹影見只依稀見到她們曼妙的身影。

陳之彰面色微紅,手握空拳放在嘴前干咳了幾聲,轉身欲走,陳嘉卻不得眼色,在他身後追問道,「大哥,這又是你的新詩嗎?挺好听的。」

「這卻不是我的杜撰。」陳之彰聞言駐足,臉色肅穆,「你既知青蓮居士,怎可不知《白蓮集》?」

「《白蓮集》?」陳嘉迷惑,「這又是誰的詩集?莫非也是青蓮居士的?」

陳之彰無奈,「《白蓮集》收錄的是齊己的詩作,他雖不若青蓮居士般盛名,卻也獨樹一幟,乃迄今為止我所知的最具才華的詩僧。」

陳嘉愕然,「詩僧,原來這齊己竟是和尚嗎?」。他咋呼了幾句,喃喃不已,「和尚不是四大皆空麼,怎麼還有心思吟詩作對。」

陳之彰無語,不欲再與他多言,轉過身匆匆去了。陳嘉皺著眉頭琢磨了半日,方才察覺陳之彰已經離去,慌忙追上,「大哥,你莫不是生氣了?不就是桃花的詩嗎,我也會背啊——」

「流鶯應見落,舞蝶未知空。」

在陳家兄弟離去之後,桃林後慢慢現出一眾女子身影,其中一個身著桃紅華服,眉間墜著桃花鈿的猶為出眾。她喃喃念著這句詩,越品越覺得有滋味,剛才听那兩位公子言談,原詩卻是一位詩僧所作,果然是透著幾分出塵味兒,不同凡響。

「姐姐,你念什麼呢?」旁邊同樣身著華服,年紀卻不過七八歲大的小姑娘仰頭扯著女子衣角,「這桃花開的好漂亮,姐姐你給我折一枝唄?」

「滿樹和嬌爛漫紅,萬枝丹彩灼春融。郁兒,這桃花在枝頭爛漫,眾人皆可見,你我若折了她,非但旁人再也見不著她的美,這株桃花亦不會再有幾日花期。」

「可是即使我們不折,這花期也會過的。」郁兒悶悶不樂,小聲嘀咕道。

旁邊馬上便有女子笑道,「可不是,馥兒,我瞧著你卻還不如你家妹妹看的通透。須知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留著這滿枝的花兒,卻是要看她零落成泥麼?」

姚馥兒俏臉微紅,急著爭辯,「可不能這樣說。留著桃花,過幾日還能結果子呢。你若折了她,卻才真真是得一空枝。」

「這滿樹桃花,哪里各個都能結果?即便是結了果,也未必都能長成香甜可口的桃子。與其留待她結成苦澀的果子,倒不若在盛放時攀折,留住這段美好,豈不勝于其他?」

姚馥兒張了張嘴,終是沒有再說什麼,眼睜睜看旁邊好友折下了枝頭最燦爛的一枝桃花贈予郁兒,而郁兒亦是開懷燦笑。

她這番惜花憐花的心意究竟又有幾人能懂呢?姚馥兒于是情不自禁想到了剛剛那位吟詩的公子,瞧他容顏如玉,舉止有禮,若是他在,想必也不會贊同輕易便折了這花兒吧?

「姐妹們,你們可瞧見了剛才這樹下的公子?」

正想的出神,冷不防就有人提到了他,姚馥兒一驚,以為自己的想法被看穿了,紅著臉低著頭默不作聲。

「哪位公子?剛才樹下可是有一大一小兩位公子呢,呵呵。」

「那小公子才多大,我何苦多費唇舌念他?我指的自然是那位大的。听說他便是陳家老爺的長公子呢。」

「可是這武招城的首富陳老爺?」

「可不就是他。」

「我卻听說他家長公子中了進士,在國子監學習三年便能做官了呢。」

「果真如此?那可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

姚馥兒悄悄抬頭,見一干女伴談的興起,原來竟不是看穿了她的心事。她微微松了口氣,又忍不住輕輕蹙眉,原來他就是陳家那位不受寵的長公子。

……

城里人自然有的是時間精力踏春郊游,鄉下卻開始忙于春耕。收獲了田里的一茬茬油菜,李遠鵬猶豫著是否馬上便要準備種水稻下去。

依他對爹的了解,雖然他此刻是不打算去開書院,可是俗心已動,斷不會在鄉下呆長了。他此時若是辛苦播種,也許沒等秋收,爹便要搬去城里,到時這爛攤子反倒不好收拾。

也多虧了妻子點撥,在城里做營生也著實比鄉下種地來的強。倘若跟爹去辦書院,自然也不用這般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成日干活了。

可萬一爹他當真不進城——

「急什麼,你爹的性子,忍不了幾日,何況你沒見著成天個有人上萊村?‘探花先生’,雖是虛名,卻也是皇帝的恩賜,還準他開書院,瞧瞧,多大的殊榮?便是爹他再不願意,也得賣縣令老爺的面子吧?哪能真就在這鄉下混下去了。」

不錯,武招縣令已經幾次三番派人來請,李繁卻一再拒絕,恐怕過不了多久,縣令大人就會親顧茅廬,請李繁出山。到時候他不願意也得願意,勢必不會在這鄉下呆了。

只是,一切真的會如料想中那般順利嗎?

(看到進城的曙光了吧?第一卷很快就要結束嘍,以後的重心就該是我們的女主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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