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看這兒有石榴樹!」
不知何時蹦達到窗前的澤芸突然驚喜地大聲叫起來,原來這有間客棧的後院,也種了好幾株石榴樹,石榴花果點綴其間,紅燦燦的耀了人的眼。
陸氏坐在床邊收拾著行囊,笑著應道,「你若喜歡,便叫你爹帶你下去看看。不過可別跑遠了,也別亂動人家的東西。」
澤芸當即奔到李遠鵬面前,抱住他大腿,一迭聲的叫喚,「爹!爹!」
李遠鵬哪里還有不肯的道理?順勢一把抱起了澤芸,跟陸氏打個招呼便出了門。
客棧里此時正是熱鬧的時候,樓下滿滿當當坐著人,李遠鵬下了樓,順手拉住一個小二,問明後院的入口,便抱著澤芸過去。
澤芸趴在李遠鵬肩頭,看著那些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言辭豪爽的吃客們,隱隱覺得這里果真與家鄉不同,就連人都要生的高大一些。她原本覺得爹爹已經算是很高大的了,可跟這里的人一比,竟也不覺出挑。
「芸兒,要爹放你下去麼?」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到了後院,相比前堂的喧囂熱鬧,這里卻靜謐一片,只有如火如荼的石榴花果,昭示著滿樹繁華。
仍是一樣的青石板磚,一樣的白牆黑瓦,卻因這火紅的石榴花而顯得生動許多。澤芸看的痴了,張著小嘴默默無語,李遠鵬輕笑著拍拍她的背,抱著她走到一棵石榴樹前,讓她就近觀賞。
陸氏口中的石榴花果,指的便是眼前這般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明明還是花苞,一個個小金鐘似的,卻玲瓏剔透,紅的耀眼,只瞬間便奪去了人的心神。
「好美啊!」
澤芸終于嘖嘖發出贊嘆,小嘴咂吧著,吞著口水。李遠鵬看的好笑,「芸兒,這石榴花還沒開呢。你若是想吃石榴,恐怕還得再等月余。」
澤芸卻不理會李遠鵬的趣言,拍著他的肩膀讓他再靠近點,然後伸手便要去摘,李遠鵬慌忙阻止了她,「哎喲,這可不能亂摘!你娘剛不是還囑咐你了?不能亂動人家的東西!」
澤芸眼巴巴望著枝頭紅燦燦的花果,很是不舍,「可是好漂亮啊,爹,我只摘一個好不好?你不要告訴娘就好了。」
「不行!」李遠鵬斷然拒絕,老實人心眼實,一點通融不得,「芸兒啊,你想想啊,你現在若是摘了一個花果,結石榴的時候就少了一個,不是很可惜麼。」
澤芸哪里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眼前嬌女敕欲滴的石榴花果,迎風微顫,仿佛就在無聲的邀請她,若是不能摘了一個回去慢慢賞玩,心癢癢的實在難受。
「誒,不過一個花果而已,孩子喜歡,便摘一個與她玩玩又有何妨!」
這時,迎面走來一個大漢,隨手便折下一截花枝,上面足有五六個花果,他一把塞到澤芸手里,順便模模她的頭發,對她笑了笑。
澤芸花枝在手,早就咧開嘴笑的歡了,不過總算沒忘道謝,不消李遠鵬教,便甜甜道,「多謝叔叔!」
大漢哈哈笑了幾聲,轉向李遠鵬,「大兄弟,我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不知從何方而來?」
「在下浙江府寧越州人士,此次攜妻女特來山東探望岳母大人。」李遠鵬一五一十作答,心下不由對這魁梧大漢生出幾分好感來。
「浙江?那可挺遠的啊。怎麼嫂夫人竟然會千里迢迢嫁到那邊去?」
大漢眉頭一皺,生出幾分好奇來,李遠鵬倒也不避嫌,三句兩句便將李陸兩家的淵源講了一遍,末了嘆道,「只是委屈賤內了。說來慚愧,自芸兒生下來後,這還是我們第一次來山東。」
「哦,原來如此。」大漢點頭,看著一旁聚精會神盯著花果看的澤芸若有所思,「這麼說,這小姑娘是你們膝下唯一的愛女了?今年該有七歲了吧?」
「呵呵。」李遠鵬笑了笑,雖然他對這大漢很有好感,可畢竟出門在外,防人之心不可無,他也並不打算再說自己的事兒,「倒是這位兄台,不知您——」
李遠鵬欲言又止,倒是大漢樂呵呵道,「我啊姓仇,熟識的人都叫我仇老大,這有間客棧便是我跟朋友一起開的。所以啊,你若喜歡,便是再折幾枝花果去也無妨,這點主我還是做的了的,哈哈!」
李遠鵬很是不好意思,總覺得這仇老大熱情開朗,自己在他面前,倒顯得小氣了。「家里只有芸兒一個閨女,平素將她寵壞了,什麼事不依她都不行,倒叫仇大哥見笑了。」
「不怪不怪,我倒覺得這女女圭女圭聰慧的緊,惹人憐愛啊。」
兩人交淺言深,不知不覺竟談了好一會兒的話。陸氏在房間里等了良久也不見人回來,便不放心地探頭來看,正見到李遠鵬抱著澤芸在院子里跟人說話。
「相公,天色不早了,早點回來吧!」
想了想,陸氏還是開口喚了聲,于是李遠鵬和仇老大一起抬頭,陸氏很自然地朝仇老大頷首致意,誰知仇老大竟突然像是被使了定身術般,呆滯不動。
李遠鵬自然也看到了,心里頭便有些不喜,哪有這樣盯著人家娘子看的?陸氏起先有些不好意思,便欲關了窗子,仇老大卻突然大喝一聲,「湘琴妹子!」
這一聲卻把李遠鵬和陸氏都驚住了。
李遠鵬驚的是這仇老大嗓門忒大,竟然還就叫出了他妻子的閨名,顯見以前是認得的;而陸氏驚的卻是這聲音好似未出嫁那會兒玩的最好的那位仇家大哥,兩人少說也有七八年未見,這麼巧,剛回山東就遇上了?
還是李遠鵬最先反應過來,放下澤芸向仇老大一拱手,「原來仇大哥與賤內竟是故交?失敬失敬!」
仇老大卻像是失了魂般,完全沒了方才那般侃侃而談的爽朗模樣,嘴里喃喃不已,「怎麼竟是她。」
澤芸也瞧見了仇老大失魂落魄的模樣,滿心不解,她拉拉李遠鵬的衣襟,「爹爹!」
李遠鵬神色莫辨,心里隱隱有些不安,瞧仇老大這副模樣,莫非以前與湘琴瓜葛還不輕?他抬頭看看仍舊杵在窗前,擔憂地看向他這邊的陸氏,嘆了口氣,「湘琴,你也下來吧,咱們請仇大哥吃頓飯。」
(晚上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