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芸覺得很不舒服。
這連著幾天沒有下雨。天氣悶熱地幾乎叫人喘不過氣來,她勉強度過了略不舒服的上午,又渾渾噩噩撐過了更加不舒服的下午,甚至晚飯也堅持扒拉了幾口飯,但現在,她似乎再也撐不住了,走路搖搖晃晃,腦袋沉重極了,胸口發悶,眼前也似泛起了白光,似乎隨時都會倒地——
「芸——素揚,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這樣白?」
劉舒媛嚇了一跳,剛剛吃飯的時候她就注意到澤芸的不對勁了,可是她一直說自己沒事,只是沒什麼胃口;誰知道吃完飯一走出來,就是這樣一副情形,似乎隨時都會昏厥倒地,可把她嚇壞了。
澤芸沒有說話,或者是已經說不出話來,她嘴巴倒是動了動,可是全身無力。愣是一個音也發不出來,只能被動地站著,等待下一刻就昏厥過去。
「莫不是中暑了?」
卓容華也是一驚,卻當機立斷跟劉舒媛一起,一左一右拖著澤芸走到一旁亭子里。
亭子周圍綠樹成蔭,曬不到陽光,又因為臨水,比外面的確是涼快了不少。卓容華讓劉舒媛看顧著澤芸,自己斂了裙裾,小心翼翼地走到水邊,將手帕打濕了。
「芸兒,芸兒?」劉舒媛焦急地拍著澤芸的臉頰,再也顧不上稱呼的疏漏,她眼看著澤芸眼楮再也睜不開,呼吸緩慢地似乎隨時都要停頓,而那臉色越發蒼白,不由嚇的心頭直跳,手也犯哆嗦了。
「芸兒,撐著點!撐著點!」劉舒媛讓澤芸靠在她懷里,右手伸出,使勁掐著她的人中,「馬上就舒服了,撐著點兒!」
「來了來了!」取水的卓容華急急奔了回來,她手里捧著一張新鮮的荷葉,里面有那麼一小捧水,「來,先喂她喝點水!」
兩人費力將澤芸扶正了。將荷葉湊近澤芸的嘴,澤芸無意識地就將水喝了進去,只是吞咽的動作都顯得很是無力。
將荷葉里的水喂完,卓容華便急急將荷葉扔在一旁,動手解開澤芸上衣的領扣,一連解開三個,鎖骨都露在外面,她才放了手,又撿起那片荷葉,使勁給澤芸扇風。
「這樣行麼?」劉舒媛憂心忡忡,她一直關注著澤芸的臉色,雖然不若剛才那般白的嚇人,可還是很難看,她人也不像是要清醒的樣子。
「我不知道。」卓容華因為一直在扇風,雙手發酸,「恐怕不行,得拿涼水給她擦擦身子!」說著將剛剛沾濕的手絹拿了出來,擰干水,幫澤芸擦了把臉,「你等著,我去取水!」說罷又附身撿起荷葉往水邊奔去。
卓容華很快取了水跑回來。先將濕手帕從衣袖里拿出來擰干,然後再將澤芸脖子一圈擦擦,用荷葉里的水重新浸濕手帕,絞干,繼續幫澤芸擦擦胳膊,這一來二去的,荷葉里的水那點馬上也就沒了,剩下的涼水也早已變成了溫水,卓容華不得不又跑一趟。
劉舒媛注意到澤芸一直張著嘴,唇色干枯,便建議卓容華先將這次的水喂給澤芸喝,果然,這次澤芸喝水的動作就有些迅速了,迫不及待的,幾乎是在荷葉剛觸到她嘴唇的剎那,就已經不自覺的地張開了嘴,大口將水喝下。
「我看這樣不行,咱們還是想想法子吧,叫人來幫忙?」
卓容華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可這里無論離那座建築都有些距離,何況澤芸已經這副樣子,她們任何一個都走不開啊。
「不如搬她到水邊?反正這時候太陽也落山了,曬不到人。省得你來回取水,也方便給她擦身子?」
卓容華猶豫了會兒,便也同意了,兩人一同扶著澤芸踉踉蹌蹌地往水邊走,一到水邊,她們便將澤芸身子放平,讓她仰躺在了草地上。
這下子卓容華的動作快了很多。打濕手絹,絞干,擦身子,一氣呵成;劉舒媛也沒閑著,拿著張荷葉使勁給澤芸扇涼風。
只是治標不治本,澤芸的情況雖然沒再惡化,人也漸漸有幾分清醒,卻一直是懨懨的,有氣無力地叫著頭痛,胸悶,難受。
劉舒媛和卓容華無奈地對視了一眼,看來怎麼著都得先把人帶回芳菲苑,然後再請嬤嬤幫忙刮痧。
打定主意,兩人扶起了澤芸,可是澤芸好象軟了骨頭,一絲力氣也無,全靠旁邊兩人撐著,這麼一來,三人便舉步維艱,走的好不辛苦。
好不容易走上正道,卻沒注意前面站著人,正好將前路堵住了。
「這是怎麼了?」
陳嘉詫異地看著被劉舒媛和卓容華攙扶著的澤芸,看她衣襟散亂。蓬頭散發的,很是狼狽。
劉舒媛認出是陳嘉,便也不加戒備,「芸兒好象中暑了,我們正準備帶她回芳菲苑,請嬤嬤看看。」
「既然中暑了,為何不找大夫?」陳嘉四處望了望,不遠處正好有一處水榭,「鄧韜,你去請大夫過來,就在前面水榭。」
鄧韜點頭。離開前陳嘉又囑咐他,「天要黑了,順便帶上燈籠和艾草。」
劉舒媛和卓容華扶著澤芸站了一會兒,有些呆楞,陳嘉撇了眼趙璉,又看看柔弱的澤芸,「我抱她過去吧,你們也跟上!」
劉舒媛和卓容華面色變了變,澤芸雖小,到底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子,這抱來抱去的,成何體統?「不用,我們能攙她過去的。」
陳嘉沒說話,直接走到澤芸面前,單手扶著她的肩膀,單手穿過她的膝彎,直接就將她抱了起來,往不遠處水榭走去。
劉大夫很快趕到,他背著藥箱有些氣喘吁吁,進來就直叫,「病患在哪兒?快讓我看看!」
鄧韜緊緊跟上,雖然天色沒黑,他還是點了燈籠掛在了旁邊,又點燃一把艾草趨蚊。
「小姑娘臉色不好啊。」不用人說,劉大夫也認出了中間這個面色蒼白的小姑娘就是據說中了暑的病人。中暑是急癥,輕者昏迷,重者喪命,他急匆匆趕來,就是生怕來晚一步會耽誤了病人性命。
不過幸好,這小姑娘的癥狀並不是很嚴重,或許是跟先前做了降溫處理有關。劉大夫細細問了劉舒媛澤芸之前的癥狀以及她們做的處理,贊嘆不已,只有一點,不該給她喝生水。
「不過當時情況,也難為你們了。」劉大夫嘆了口氣,打開藥箱,取出一個細頸長瓶。「這里是我來之前泡的鹽水,姑娘先喝了吧。」
澤芸听話地接過喝下,水有些燙,微咸,可她還是蹙著眉頭一口一口將瓶子里的水都喝光了,「劉大夫,我還是頭疼,胸悶!」
劉大夫便又從藥箱里取出一個小瓷瓶,「別急,再喝下這個。」
澤芸揭開瓶塞,一股刺鼻難聞的味道便飄了出來,她臉色一變,「劉大夫,我不要喝這個。」
她尚未恢復精神,說話也是懨懨的,有氣無力,劉大夫卻听懂了,只是模著胡子微微一笑,「這個藥水可是我精心調配的,你喝了就不難受了,快喝吧!」
陳嘉也在旁邊幫腔,「對,你快喝吧,要不,我幫你捏著鼻子?」
澤芸到底還是自己捏著鼻子將小瓷瓶里的藥水一飲而盡,完了還是吐著舌頭難過不已,這藥水真的很難喝,她喝完就急著找水,劉大夫便又遞給她一個裝了溫開水的細頸長瓶。
「怎麼樣,好些了嗎?」。
其他人紛紛圍過來,澤芸撫著胸口,剛才那藥水的味道似乎還充斥在喉間,讓她咽不得,吐不出,哪里就能好受了?
「我難過。」
最終,澤芸還是只能細弱地吐出這一句肺腑之聲,她是真的難受,剛剛那藥水喝下去,喉嚨像火燒似的,嗆的很,她只想喝水。還有,胸口還是好悶。
「哎,看來只有刮痧了。」劉大夫嘆了口氣,從藥箱里翻出一把牛角刮,瞄了眼三個少年,「非禮無視,你們三位還是先往旁邊避一避吧。」
陳嘉三人臉上一臊,連忙走開了,卻也不敢走的太遠,只是分別在水榭長廊兩頭守著,不讓別人進來。
劉大夫一邊挽著袖子,一邊跟澤芸說話,「以前有刮過痧麼?」
澤芸點頭,有些害怕地縮了縮身子,劉大夫安撫得笑了笑,「不怕,刮出來胸口就不悶了。」
準備開始了,劉大夫先讓澤芸褪下外衣,又請劉舒媛和卓容華一左一右坐著架住澤芸胳膊,自己則拿著牛角刮上前,蘸了刮痧油後,從上往下,從外往內,開始在澤芸的果背上刮,力道稍重,至少從澤芸不自覺的往前躲就看的出。
不過成效也明顯,待澤芸小小的背都被刮了一遍,現出紫紅色的一片痧斑,劉大夫也松了口氣,示意兩人將澤芸扶好,又在她兩道鎖骨上刮了一圈。
澤芸痛的直往後縮,于是劉大夫也速戰速決,刮完痧讓兩人替她穿好衣服,轉身將一干東西放回他的寶貝藥箱。
「怎麼樣,小姑娘,還難受嗎?」。
「痛!」澤芸悶悶的答,其實頭已經不怎麼暈了,胸口也不憋悶了,只是背上火辣辣的痛卻時刻提醒著她剛剛經歷了怎樣一番酷刑。
「痛總比悶好啊,是不是?」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劉大夫收拾好藥箱,又多澤芸囑咐了幾句,無非是多喝開水,可飲醋預防中暑之類,尤其強調不可在白天太陽最大的時候在外面走來走去,不僅澤芸,劉舒媛和卓容華也听的仔細,一一記在心里。
陳嘉三人見劉大夫要走,也連忙跑了過來,最後照例由鄧韜送劉大夫會醫館,他們二人則護送著三位女孩子回芳菲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