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師傅郁悶了,睜大雙眼瞪著澤芸。澤芸也不甘示弱,伸出雙手護著紙包,不讓胡師傅有機可乘。
「你這小姑娘也真是!」別扭地嘀咕了一聲,胡師傅只好悻悻作罷,卻仍舊不舍地瞅一眼,再瞅一眼。
「其實這些菜算什麼,我娘燒的菜,那才叫好吃呢。」
澤芸得意的一抬下巴,開始繪聲繪色的跟胡師傅描述那些好菜,胡師傅本來也沒怎麼听。可大概是因為澤芸那手舞足蹈的模樣吸引了他,不知不覺就听的入迷了,竟乖乖地放棄了那幾包鹵味,只專心听著澤芸講話。
「咚咚咚!」有人敲門,澤芸馬上住了口,望著大門方向,胡師傅不得不起身去開門,正是剛剛下工的李遠鵬。
「爹爹!」澤芸見到李遠鵬,歡呼一聲,飛奔過去,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李遠鵬將澤芸抱起,原地轉了幾圈。拍拍她的背,「你母親呢?」
「娘在做飯!」澤芸眨巴眨巴眼楮,滴溜溜轉到一旁,「我剛在給胡爺爺講好吃的呢。」
「哦?講什麼好吃的?」李遠鵬一邊饒有興致地听著澤芸講話,一邊朝胡師傅點頭問好,兩人慢慢走到堂屋里。
「大師傅。」李遠鵬放下澤芸,跟胡師傅閑聊了幾句,半天不見陸氏出來,有些擔心,便主動要求去幫忙,于是堂屋里又剩下澤芸與胡師傅大眼瞪小眼。
……
等陸氏和李遠鵬端著飯菜出來的時候,澤芸跟胡師傅已經相處融洽了,這一老一少的,早已不復最初的針鋒相對,親親熱熱的你說我笑,倒讓李遠鵬看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這還是平素那個不苟言笑的胡師傅嗎?李遠鵬可是記得清楚,他三天兩頭為他打水劈柴,也沒見胡師傅這樣對他笑過啊。
「哎,老人家看到孩子,總是心里歡喜的。」陸氏看的分明,低聲輕嘆,想這胡師傅孤身在這住了這許多年,與鄰里關系又不好,也難怪養出他一副怪脾氣。若是澤芸能跟他處的好,倒也未必不是好事一樁。
時間倉促,陸氏只是草草做了幾個小菜,紅燒豆腐、蒜蓉冬瓜、清炒大白菜。加上烤鴨、牛肉和雞胗。六道菜四個人吃,說不上怎麼豐富,量倒也夠了。
胡師傅顯然很滿足,臉上難得露出了笑容,還主動招呼大家動筷。澤芸一點也不客氣,第一個就伸筷向著鹵牛肉去,陸氏正要說她,卻不料澤芸的筷子一轉,鹵牛肉片直直落入了胡師傅的碗里。
「胡爺爺,您嘗嘗!」澤芸甜甜笑笑,又再接再厲的把每樣菜都夾了一些到胡師傅碗里。
胡師傅一愣,顫著聲音道,「好!好!好!好孩子!」
陸氏松了口氣,自己夾了一筷子菜到澤芸碗里,而澤芸仍舊沒閑著,又分別給李遠鵬和陸氏也夾了菜,然後才慢慢開始吃自己碗里的。
女兒如此懂事,做爹娘的不僅心里安慰,又覺得倍有面子,于是滿桌的好菜都失了味道,只顧憐愛地看著女兒的一舉一動。
澤芸吃了幾口飯。就注意到爹娘都看著她,不由好奇地左右張望,「爹,娘,你們怎麼不吃呀?」
李遠鵬笑笑,捧起飯碗便開始大口吃飯,陸氏嗔了她一眼,也端起了碗。
胡師傅見狀也笑道,「你爹娘啊,看著有那麼乖巧懂事的閨女,不吃飯也飽了。」
「我才不信!」澤芸小鼻子微微一皺,轉頭又夾了一筷子的菜給胡師傅,「胡爺爺,這個菜好吃,您多吃點!」
一頓飯其樂融融,胡師傅尤其滿足,捧著肚皮直嘆自己已經許久沒有吃過這麼好了,陸氏和李遠鵬相視一笑,「胡師傅若是喜歡,我們可以經常過來幫您燒飯。」
胡師傅意味深長地瞄了他們一眼,「可不是,以後這兒就是你們的地盤了。」
這話里的意思?陸氏和李遠鵬都是一喜,「胡師傅,您是說——」
胡師傅擺擺手,「其實跟遠鵬相處了這些時日,我就有心將我這破爛房子托付了,只是有些擔心他家里人,如今見到你們,我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
沒想到什麼都還沒談。只是一起吃了頓飯一切就這麼定了?陸氏和李遠鵬都有些喜出望外,澤芸懵懵懂懂,「爹,娘,以後我們每天都來陪胡爺爺一塊兒吃飯嗎?」。
陸氏和李遠鵬還未說話,胡師傅卻哈哈笑道,「不錯,你叫芸兒是吧?小芸兒,以後天天都陪著爺爺聊天吃飯,你願不願意?」
笑聲渾厚大氣,一掃先前陰霾,澤芸眯著眼楮看了一會兒,兩頰酒窩又淺淺映了出來,「芸兒自然是願意的,不過胡爺爺您也要給芸兒講故事啊。」
胡師傅一愣,隨即笑得更大聲了,「哈哈,你這小丫頭,倒是一點也不肯吃虧啊?好好好,爺爺給你講故事!」說罷招呼澤芸到他跟前,「爺爺想想,先講個什麼故事……」
陸氏和李遠鵬對視一眼,由著一老一小鬧去。自己走到了院子里。
「這胡師傅,倒是個面惡心善的。」
「可不是!不過芸兒來之前,我倒沒見過他笑得這樣開心。」
陸氏回頭看了眼那一老一小,嘆了口氣,「芸兒她——哎,在她親爺爺面前怕還沒這樣笑過吧?」
李遠鵬笑容微斂,「爹他就那性子,你幾時見他如大師傅這般笑過?芸兒怕他也在情理之中。你啊,就別計較那些了。」
陸氏低下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索性直接打量起院中情形來。
從里面看,院子其實也並不算太小,只是被七七八八的雜物堆滿了。胡師傅是木工,院子角落便堆了許多木頭廢料,還有一些花盆。而院中卻並無一盆花,想來也是老人家懶得打理,憑它荒了。
先前在門口見到的探出牆頭的那段枯枝,是屬于院子里那棵大榕樹的,不過還好,枯的也就是幾根枝干,改天請人料理一番,應該還救的活,
再看院牆有多處剝落,露出灰撲撲的石磚,屋子也經久未掃,梁上檐下俱是蛛網塵灰,更別提那早就褪的辨不清原色的梁柱窗格。
「你別看現在這樣,若是好好整理了,定然不錯。」李遠鵬只看陸氏微微蹙眉的模樣,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我听胡師傅說過,當初蓋房子時,他可是下了大本錢的,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料。這屋子打掃干淨了,就會好看許多。」
陸氏將信將疑,「這房子什麼時候蓋的?」她倒也並不是計較這些,只是多問一句,心里有個底。
「唔,有七八年了吧。」李遠鵬嘆了口氣,「他兒子媳婦就是那時候遷走的,臨走前特意為胡師傅蓋了新屋,只盼他能住的舒坦。」
「留一個老人獨住,能舒坦到哪兒去!」陸氏很不以為然,對胡師傅又多了一份憐惜。
在院子里信步走了走,陸氏也有自己的打算,既然他們決定搬了來住,這屋子明擺著是要重新修葺一番的。只是今日已是二十五,再有三五日便過年了,只怕時間上來不及,何況李遠鵬這兩日還要上工。
「不然今年就先這樣過著?等年後再慢慢打算?」
李遠鵬提議道,陸氏搖搖頭,她是喜潔的人,哪能容得家里頭又髒又亂的?何況又是新年,所謂掃陳迎新,再怎麼著,也得把家里清理干淨嘍。
「剛剛胡師傅話里的意思,不是已經同意以後把房子租給我們了嗎?你與他說說,我們明日便派人來打掃整理,如何?」
「這,不太好吧?」
再怎麼說,現在胡師傅還住著,他才是主人家,哪里有租房子的大搖大擺請人進來搗鼓的?
「有什麼不好的?只說是年前大掃除,把院子清理清理,他不也能住的舒坦些麼?」
「只是院子?」李遠鵬想了想,似乎可以接受,卻仍猶豫著不敢開口。
畢竟胡師傅才是主人家,要外人進來打掃清理,怎麼著都得他本人在場吧?今日因為他們要來,他已經曠了半日工,眼看著就兩日的活計了,怎好再叫他耽擱正事?
陸氏哪里會不知道這點?可她心里有計較,正月了不宜大動,何況胡師傅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走了,她還是希望在他仍在的時候動手修葺,有什麼意見他都能當場提。不然若是他以後知道了不高興,反而徒添麻煩。
「你要開不了口,我去說!」
李遠鵬猶豫了半日,還是決定自己去說,畢竟陸氏心直口快,什麼話兒到了她嘴里,說不準會變成什麼樣。
于是兩人回頭,一個去拉澤芸,一個在胡師傅面前坐下。
「怎麼,小兩口商量好了?」
胡師傅似乎對兩人先前在院子里的動靜一清二楚,李遠鵬不好意思地笑笑,「大師傅,既然您都同意了,您看咱們什麼時候——」
「哦,便明日吧,請人作保,銀契兩清。」
李遠鵬點點頭,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胡師傅看不過眼,狠瞪了他幾眼,李遠鵬才把剛剛跟陸氏商量的事兒說了出來。
「哦,不過是這點小事啊。無妨無妨。」胡師傅轉身回屋取了把鑰匙出來,「明日只管叫你媳婦請人來吧,這院子里的東西該扔就扔,你們要有用便留著。只是屋里的先別動,老頭子雖然沒什麼家什,倒有幾件心愛的物件,想著等結束了馮員外家的活計再來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