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雲來 第一卷 前程盡忘垂髫時 第一百十七章 做鞋

作者 ︰ 清秋淡落

正月初六,陸氏估模著該會有人上門。早早便做了準備,果然,還不到午時,便有人來了。

來的人是李少鵬李宣鵬兄弟,李雁茹夫婦,以及李雁珍母女。李府的人差不多傾巢而出了。這一大家子,來寧越不過大半年工夫,想來能走動的也不多,前幾日已經足夠把幾戶親近的人家都走回來了。

親戚來訪,最高興的還要屬李遠鵬,畢竟都是他嫡親的兄弟姐妹。胡師傅和陸立青就有些尷尬,跟來人點頭笑笑,便避到屋子里去了。

陸氏忙活著煮面條,李雁茹拉著李雁珍嘰嘰咕咕,李宣鵬只當陸立青是這家屋主的孫子,倒也沒有多問,只是坐的四平八穩的,與李少鵬耳語。

少頃,面條煮好了,因為人多,早先李遠鵬已經在堂屋擺上了大圓桌面。這時候,陸氏只消把面條端上來,一一放在各人面前便好。

依舊是家常的面條,圓溜筋道,湯頭鮮美,配上前些日子腌的咸肉,以及酸脆可口的酸菜幫子,面條一上桌便叫人食指大動。

正好也快到午飯時間了,陸氏便招呼其他人也一起吃點,反正面條管夠。

澤芸是最開心的了,這兩天零嘴吃的多了,胃口不開,眼下一碗香噴噴的酸菜咸肉面擺在面前,興奮的她哧溜哧溜的就吃了一大碗。

陸氏看著她這樣,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這丫頭,也就有客人在的時候特別愛現,不然平日里怎麼不見她這樣好胃口?

聶君霞只是淺淺笑著,愛戀地看著澤芸,她與澤芸一向親厚,家里又只她一個說的上話的女孩,多日不見,自然分外心熱。

只是大家都沒有多呆,用了面條又閑聊幾句,歇了片刻,便紛紛起身告辭,聶君霞甚至還沒跟澤芸說上幾句話。卻也只能無奈的跟著娘親走了。

澤芸只是送到門口,雖有些不舍,可想著日後還是能見面的,倒也沒有多留。

待把人都送走,陸氏與李遠鵬回了屋,不免又感慨了一番,收拾起剛剛來人拎來的年貨,轉頭把昨日撒了大半的漿糊拿了出來。

雖然只剩下了小半桶,可要漿鞋底還是夠的。陸氏本來早已畫好鞋樣裁了布,可因為陸立青的到來,不得不也再為他打算一番。

陸立青此時穿著的還是昨日李遠鵬給他的那套舊棉衣,空蕩蕩的,不說多暖和,也的確寒酸的緊。胡師傅想了想,便回自己屋,翻箱倒櫃的找出自己沒穿過的衣服來,給陸氏整改。

「喏,這還是早些年做的,原本想著便是自己穿不了,兒子也能穿,誰想這麼多年。就沒再見過兒子一面。」胡師傅嘆口氣,「後來壓箱底壓的久了,險些我自己都忘了。遠兒媳婦,你瞅瞅能不能改改,也好給娃兒穿。」

陸氏接過衣服,翻來覆去的看,或者真是壓箱底久了,衣服里透著股霉味,不過衣裳的料子卻是極好的,也虧得這樣,不然一般的衣服,放了這麼多年,早就爛透霉透沒法穿了。

「趕明兒天氣好了,我再曬曬吧。」陸氏用力拍打了幾下,將衣服草草折疊收起,「也就胡師傅您,這麼好的衣裳怎麼竟壓箱底了?」

胡師傅搖頭苦笑,「當時哪里想的那麼多,料子是當時做工的一個員外家里給的,我嫌顏色鮮,老頭子不配穿,又舍不得給了人,便好歹做了身棉衣。」

「我瞅著您穿就挺好!」陸氏仔細翻了翻衣服,對光照了照,「顏色也不鮮啊,只是稍稍有些亮,要是您穿上,保準年輕十歲!」

胡師傅呵呵一笑,陸氏的話顯然討好了他。不過他仍是擺擺手道,「得了,你也莫捧我了,這衣服既然決定翻出來給立青小子穿,我便不會再要回去。該怎麼改,你自己瞅著辦吧。」

陸氏笑著應了聲「是」,便將衣服收了起來,準備哪天出太陽了先曬一曬再做打算。

再回到桌前,陸氏將裁好的白棉布一張張攤開,一層布一層漿糊的刷上,每一層都壓的緊實,糊了足足七八層,做成了「布殼」,然後才在上頭擱了塊磚壓著,一邊是定型,一邊是晾干。

鞋面就簡單多了,一層面,一層里,當中是撕勻的棉花,拿針將邊角細細縫合就是。

這手工活,沒有其他的,就是心細,外加耐心。一針一線的,務必縫嚴實了,鞋子才會牢固,線又必須壓平,那些線頭得處理妥當,這樣鞋子穿在腳上才會舒服。

考慮到胡師傅即將離開,最先做的自然是他那雙,陸氏縫好了兩雙鞋面,看著布殼也干透了,便開始納鞋底。

首先自然是要比這鞋樣,再修一修布殼的邊緣。陸氏拿起剪子,很利落地幾下就修好了。接著便找了一枚粗一些的針,在頭發上擦了擦,穿上麻線,然後才拿起漿好的鞋底。

當然了,動手前還得在右手食指上帶上頂針,就這樣,左手拿鞋底,右手拿著針,先得包邊,照舊是事先剪好的布條,是黑色的軟布,與鞋面顏色一致,包邊的布條圍著鞋底繞了一圈,然後便開始拿針仔仔細細沿著鞋底的走向一針一線的將布條縫上,包邊條務必均勻平滑,如流水一般平整。

包邊完畢才是重頭戲——納鞋底。這可不是誰都能做的好的。陸氏眼前擺了一個小筐,里面又是剪刀又是錐子的,讓人一看便知專業。

開始時,需先在鞋底外圍納上兩三圈,稱為「插籬笆」,然後由上而上,平行走線,稱為「疊牆」。陸氏專心做活的時候,誰都沒敢打擾,遠遠的避了開去,一來不分她心神,二來麼也不擋她光線。

陸氏動作熟練,只看到她戴著頂針的手指輕輕往上一推,針便扎進了鞋底,又穿了出來,接著兩手一拉一放,便把麻線一下一下地拉過針孔,開始倒還順些,越到後面,納里邊兒的,鞋底便越堅硬。每一針都要花大力氣,這時候便不得不借助錐子穿孔了。

因為是胡師傅穿,陸氏不用費心想什麼花樣,老老實實按部就班的納好鞋底便是了。可饒是如此,才納好一只鞋底,天便黑了。陸氏于是只好先將剩下的材料收起,預備明日再接著做。

這一日看似平淡無奇,于陸立青來說卻很不一般,既昨日的驚惶不定之後,今日卻是暖陽在心,胡師傅贈他新衣,陸氏又為他制鞋,他似乎感受到了久違的親情。

雖然仍是不同的,可是,他卻不自覺的開始幻想,或者自己已經是這一家的一份子,他們,已經是真真實實的一家人。

輾轉反側,一夜無眠,于是次日便頂著大大的黑眼圈起床了。初時誰都沒有注意,偏偏吃早飯時澤芸偶一抬眼,驚訝地發現了,不由便指著他的臉道,「立青哥哥,你昨夜沒睡好麼?」

陸立青尚在懵懂之中,他的房間是臨時整理出來的,能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便不錯了,鏡子之類的卻並沒有。因此見澤芸反應巨大,便奇怪地模了模臉。

這一下大家都見到了他烏青的眼圈,陸氏放下碗筷,關切地詢問,「可是夜里睡著冷?要不要再添床被子?」

李遠鵬亦夾了一筷菜到他碗中,「缺什麼只管說,別拿自己當外人!」

「可不是,有事就說,可別讓你李叔叔和陸嬸嬸白白擔心。」胡師傅也在一旁點頭稱是。

陸立青感動不已,「許是昨日太興奮了,晚上便沒睡好。讓眾位長輩擔心了,是立青的不是。」他扒拉了幾口,便放下了碗筷,「可有什麼要我做的?」

陸氏連忙招呼他坐下,「正月里頭能有什麼事兒,你還是好好歇著吧。有叔叔嬸嬸在,什麼事兒要你去做。」

陸氏本也是客氣一句,畢竟陸立青初來乍到,又是個孩子,正月里頭也的確沒什麼活計,她不欲讓人覺得自己是存心撿個不要工錢的下人。

陸立青听了卻明顯不安起來,「陸嬸嬸,啊,不,夫人,立青能干活,會干活!」

瞧他敏感的,澤芸托腮望來,有些無奈,想必先前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頭吧,所以難得有了安身之地,卻依然寢食難安。

「陸哥哥,娘說的也是大實話,正月里頭的確沒什麼事嘛。」她撇撇嘴,「再說了,剛剛你不是都幫娘燒火了嗎?也不是什麼事兒也沒干啊。」

燒火放在以前,李遠鵬有別的活計干的時候,便是澤芸的事,如今陸立青一來,就自然而然落到了他身上。但這樣輕松的活計陸立青並沒有放在眼里,此刻听澤芸一說,又見大家伙兒都吃完了飯,連忙自告奮勇要負責洗碗。

陸氏拗不過他,便只能放手讓他去做,自己擦干淨桌子,又拿出昨日未完的活計,開始繼續納鞋底。

澤芸悄悄走到陸氏旁邊,看著陸氏簍子里的一堆物事,輕聲道,「娘,芸兒還有鞋,您便先做陸哥哥的吧。」

陸氏瞅她一眼,似笑非笑,「喲,難得芸兒也會替別人著想了?」

澤芸面上微紅,「娘,陸哥哥可憐嘛。」眼見得陸立青洗了碗回來了,她連忙正襟危坐,隨意拿起一塊布,故意大聲問道,「娘,這個是要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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