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過後,開學的日子就近了。仿佛不過是一閉眼一睜眼的工夫。便已經到了正月十八。
澤芸此時尚沉浸在過年的氣氛中未緩過神來,只覺得恍恍惚惚怎麼就回來書院了?想到又有好些日子見不到爹娘,心里頭難免有些堵得慌,老師講課也听不進去了。
其他人也大同小異,多數沒收回心來,即使人端正的坐在教室里,心思卻早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先生們大約也知道這些學生們的心思,講課內容也都以簡單的為主,進度也並不快。
結束了一天的課程回到宿舍,澤芸仍舊魂不守舍的,劉舒媛看著好笑,逗了她幾句,她卻也不像以往那樣動不動就臉紅的,倒叫劉舒媛「咦」了聲,直道澤芸過完年果真是大了一歲,臉皮也厚多了。
「舒媛姐姐,你就不能說點好听的!」
澤芸無奈,坐在床沿整理衣服,其實也沒什麼好整理的,不過找點事兒做罷了。
「好好好,我們家芸兒是真的大了一歲。懂事許多,現在我這個姐姐說話都不放在眼里了,好了麼?」
澤芸撅起嘴唇,明顯有些不高興了,劉舒媛才言歸正傳,「好吧,芸兒,這麼長時間沒見,咱們也別盡說些廢話了,怎麼樣,年過的如何?」
「也沒什麼,不過是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澤芸托腮坐在窗前,信手推開了窗子,迎面撲來的冷風吹得她情不自禁一陣哆嗦,過後混沌的腦袋卻是清醒許多。
「噗!」劉舒媛听澤芸用無謂的語氣形容她的生活,偏偏神情慵懶,半大的小女女圭女圭,硬是一副大人的憂思模樣,不由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澤芸懊惱地轉過頭來,嗔道,「舒媛姐姐!」
「不逗你了,來,芸兒,你看,這是我前幾日上街時看到的。猜你會喜歡,就買了來。咱們一人一只!」
劉舒媛說著打開妝奩盒,模出兩只銀鐲子來,將其中一只給她戴上,「恩,我猜的果然沒錯,你手臂比我還要細些,不過好在這鐲子也不大,湊合著也能戴了。」
澤芸收回手,模模腕上套著的銀鐲子,樣式實在簡單的很,好像就是一根圓管子首尾相接焊在了一起,上面一絲花紋也無,實在樸素之極。
若是在現代社會見到這樣的鐲子,並不足為奇,可是這個時代,首飾配件無不以華美精致為佳,也難怪劉舒媛明明知道她不喜收受禮物,卻仍堅持將鐲子送她。她的確很喜歡。
欣然收下鐲子,澤芸也早有準備,跑去開了她的箱子。「喏,我也有樣東西送你!」
「是什麼?」劉舒媛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值介你藏的這樣好?」
澤芸小心翼翼捧出由她精心設計,胡師傅完善細節,李遠鵬親手制作的小印盒來,將之放在桌上。
「喏,就是這個。可是我畫的圖紙,我爹爹親手做的。」
劉舒媛模模盒子上下,又打開了仔細看,不太確定究竟是什麼,可盒子表面刻的那幾個字她卻是知道的,「素嬋舒媛」,可不就是她的字與名?
「這樣小,肯定不是妝奩盒吧?」
「自然不是。」
「那——」劉舒媛犯難了,「莫不是裝棋子的?」
「雖不是,亦不遠矣。」澤芸本也沒打算賣關子,于是意味深長地提示道,「喏,這可是我專門為你設計的盒子呀。」
劉舒媛眼楮一亮,「難道,是裝印章的?」她將盒子翻來覆去的看,越看越覺得像,「你這麼說,我倒覺得合適了。嘖嘖,果然是專門做來放印章的。上面可以放一個大方印,下面正好放印盒。」
澤芸含笑不語,只讓劉舒媛自己發現驚喜,果然下一刻,劉舒媛取來印章和印盒放了進去。又插上盒蓋,拎著把手試了試,無處不妥帖,頗合她意。
「芸兒,你好本事!有了這麼個小匣子裝印章和印盒,以後出門就方便了。」
「你喜歡就好。」澤芸說著晃了晃手腕上的鐲子,「這鐲子我也喜歡的緊。以後一定天天戴著!」
「李澤芸,外面有人找!」
伴隨著敲門聲,是張嬤嬤有些嚴厲的聲音,澤芸嚇了一跳,連忙跑去開門,門外張嬤嬤虎著臉站著,「有些事情現在沒說,不代表你們可以隨便。念在今兒個是開學第一日,我便作罷,往後可少與男學子們來往,可記住了?」
澤芸諾諾稱是,目送張嬤嬤離開,心頭仍然撲通撲通跳著,兼有些莫名,明明上學期張嬤嬤還是對她很好的啊,怎麼這不過才過了個年回來,就全變了?
劉舒媛站在澤芸身後。拍了拍澤芸肩膀,輕聲道,「听說是院長的意思,估計過兩日院規就要修改了吧。你也別太難過了。」
「我沒事。」澤芸勉強笑笑,想到有人在外面等她,便與劉舒媛說了聲,自出門去了。
其實不用猜也知道,外面等著的一定是陳嘉。若是以前的澤芸不明白,那麼現在的她,又怎能仍舊裝糊涂?她跟他,實在不是一條道上的人。不適宜做朋友。何況方才張嬤嬤冷言冷語,足夠叫她寒了心。
「芸兒,你來了。」
近月余未見,陳嘉似乎又長高了許多,原本的青蔥少年,五官漸漸長開,褪去少許青澀,笑容里多了些真實的東西。就相貌而言,陳嘉實在稱得上美少年。
「嗯。」淡淡應了聲,不喜不驚,臉上的笑容亦是恬淡,「听嬤嬤說,你找我?可有什麼事兒?」
陳嘉愣了愣,不由仔細打量了澤芸一番,「芸兒,一個假期未見,我怎麼覺得,你變了很多?」
「自然是變了的,過完年我就八歲了,又大了一歲呢。」
陳嘉的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卻還是保持平靜,微笑著說,「我也沒什麼事,不過有樣東西要給你!」
一直背在身後的手這時伸到了澤芸面前,攤開的手掌里,是一張玲瓏小巧的石膏面具。
澤芸訝異地張開了嘴,「這個——」
「送你的,拿著吧。」
陳嘉將面具一把塞到澤芸手里,在陳嘉手里剛剛好的面具,在澤芸手里便略顯大了些,不過這並不影響她拿著面具把玩。
「這個,又不能戴。」
澤芸小聲的嘀咕被陳嘉听在耳里,不由一笑,「拿著給你耍的,你若喜歡能戴的,下次我便買個大些的來。不過,你得先告訴我。你喜歡什麼樣的?」
「不用不用,我隨口說說的。」
澤芸低下頭,手指輕輕摩挲著面具表面,只用了紅、黑兩色顏料描繪的面具,沒有大面具的粗獷奔放,卻獨有一番精致的意味,若只拿來把玩觀賞,的確是不錯的。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陳嘉竟然還能記得給她帶禮物,她卻完全沒有想過他。
「好了,你便回去吧。有事,盡管來找我。」陳嘉說著調皮一笑,「我們的管事可沒有你們嬤嬤這樣嚴厲!」
陳嘉一提醒,卻叫澤芸想起來了,于是支支吾吾告訴陳嘉,讓他以後不要再來找她。陳嘉誤解了澤芸的意思,意味是澤芸自己不喜再見他,少爺脾氣一犯,竟然甩手就走,再不听澤芸一句解釋。
澤芸拿著面具,看著陳嘉憤然離開的背影,嘴巴張了張,最後還是沒叫住他,這樣,也好,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