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來,轉眼已是冬至。
原本還冷熱不定的天氣。從這天開始真正冷了起來,澤芸穿上了厚厚的棉衣,猶嫌不夠,不是縮在房里不肯走動,就是窩在灶前烤火。
陸氏系著圍裙,正在灶前忙活, 面,調陷,包餃子!是了,古諺有雲,「十月一,冬至到,家家戶戶吃水餃。」今日是冬至,可不就是得包餃子了麼?
話說冬至日吃餃子不凍耳朵,還是為了紀念歷史上的某個名醫。
某年冬季,名醫回鄉,看到鄉親們都面黃肌瘦,饑寒交迫,不少人的耳朵都凍爛了。于是名醫便讓他的弟子們搭起醫棚,支起大鍋,舍「祛寒嬌耳湯」醫治凍瘡。先把羊肉、辣椒和一些驅寒藥材放在鍋里熬煮。然後將羊肉、藥物撈出來切碎,用面包成耳朵形狀的「嬌耳」,煮熟後,分給來求藥的人每人兩只「嬌耳」,一大碗肉湯。人們吃了「嬌耳」,喝了「祛寒湯」,渾身暖和,兩耳發熱,凍傷的耳朵都治好了。
而後人學著「嬌耳」的樣子,包成食物,也叫「餃子」或「扁食」。
雖然說現在吃餃子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兒,想吃隨時都可以,但陸氏一貫覺得包餃子麻煩,平日里活計都做不完了,沒那閑工夫包餃子,所以澤芸倒真是難得吃上一回,一大早就在興奮了。
大白菜和三層豬肉全部剁碎拌勻,加適量鹽、酒、香油和姜末,沒有別的作料,也無須其他作料,稍稍腌制片刻,趁這個時間正好去和面。
卻說和面也有講究,可不是簡簡單單在面粉里加水就可以的了。
正確的和面法,是要先將面粉倒進盆里,中間挖出一個凹槽,將水徐徐倒入,用筷子慢慢攪動。待水被面粉吸干時。用手反復搓拌面,面粉凝結成一片片的「雪花面」;而後再朝上灑水,用手攪拌,使之成為一團一團的小疙瘩面團,俗稱「葡萄面」;將面團勒成塊,用力粘去面盆上沾著的殘面糊,再用手蘸些水洗去手上的面粉,使之落在葡萄面上,便可將葡萄面揉捏成光滑的面菌了。
這樣子和面,不僅干淨利索,還可以達到「面團光、面盆光、手上光」的「三光」效果。
面和好了,接下來陸氏便將面團揉搓成細長條,用刀子切成小段,再用手掌根按成一個個扁平的小餅,之後便可以拿 面杖將小餅 成薄薄的餃子皮。還得注意餃子皮要邊上薄中間厚,不然可包不住陷。
前面工序都完成,陸氏便喊澤芸來包餃子了,反而趕李遠鵬去燒水。澤芸樂滋滋蹦過來,洗了手,跟陸立青和陸氏三人一道開始包餃子。
捏起薄薄的餃子皮攤在手掌心,用調羹舀了適量的餃子餡兒。小心放入餃子皮正中,然後先將兩邊中端粘合,再捏兩邊,最後由中間向兩邊輕輕一擠,一個元寶狀的餃子便包好了,舌忝著肚子立在桌上,好不可愛。
澤芸到現在也沒學會 面皮,可包餃子卻是一把好手。不僅餡料放的正好,包出來的餃子形狀也討喜,便是陸氏也夸她的。
陸立青顯然是新手,不僅手上動作慢,包出來的餃子形狀也不好看,不過都是自家人吃,倒沒人嫌棄。澤芸還打趣,要立青哥哥待會兒把難看的餃子都挑出來自己吃了。
陸立青卻不服氣道,「我包的餃子雖然難看了些,味道卻是分毫不差的。芸兒,你看,甚至肉餡還比你的多呢!」
澤芸刮刮臉,嘻嘻笑道,「立青哥哥好沒羞,餃子可不是陷多了就好,你看你包的餃子,肚子圓的都站不住啦,恐怕待會一下鍋就破了,可等不著盛出來吃呢!」
陸氏也笑著點頭,一邊指引陸立青,「恩,你的餡兒還應該再剔出來一些。這樣就剛好了。不然別說樣子不好看,你捏的時候老是捏著陷也不好啊。」
後頭燒火的李遠鵬此時也接過話頭,「大男人手上功夫哪里比得過你們女人家!我看啊,包餃子的事兒你們來,立青還是來跟我一塊兒燒火吧!」
陸立青求之不得,急急便要逃開,被陸氏瞪了一眼,「什麼男人女人的,木工活再細的你們都做得,怎麼偏偏包個餃子就難為你們了?」說著又對李遠鵬嗔道,「你要偷懶便罷,也別找什麼好听的借口!」
李遠鵬笑了笑,沒再說話,陸立青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包。還別說,包了十幾個餃子之後有了經驗,陸立青包的餃子果然也越來越有型了。
這時李遠鵬叫道「水開了!」陸氏連忙吆喝大家一起拿著包好的水餃投入鍋中。並順著攪拌了幾下,免得粘鍋,然後才重又蓋上鍋蓋,回來繼續包餃子。
煮餃子也不是一氣呵成,中途得加兩次水。第一次水開了,需再加少許冷水,然後重新蓋上鍋蓋;第二次再加了水,等水重新開的時候。餃子必定也一個個浮了上來,便可以出鍋裝盤了。
第一鍋餃子不夠大家伙兒吃的,陸氏便只讓澤芸和陸立青先吃,自己跟李遠鵬只嘗了兩個,便準備著下一鍋餃子。
澤芸也不客氣,肚子里的饞蟲叫半天了,此刻匆匆洗了手,端著碗躲在灶後,兩口一個,囫圇便把熱燙的餃子吞下肚去,甚至什麼滋味也沒嘗出來。
「芸兒。餃子好吃麼?」
澤芸咽下餃子,含糊地應了聲,飛快的又夾了個餃子送入嘴里,不過這會兒可要好好品嘗——恩,咸淡適口,豬肉女敕,白菜鮮,好吃,太好吃啦!
「娘,這餃子真好吃,咱們晚上還吃這個麼?」
陸氏和李遠鵬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搖頭輕笑,「傻姑娘,你忘了,今兒晚上可是要吃赤豆飯的。」
澤芸眨眨眼,恍惚想起來冬至似乎是有這麼個習慣。據說共工氏有不才子,作惡多端,死于冬至,死後變作了疫鬼,仍舊危害人間。但是,這個疫鬼最怕紅豆,是以這一天家家戶戶都煮了紅豆糯米飯,用以趨避疫鬼,防病消災。
這時候規矩真多,光是冬至一天,三餐便要吃三種不同的東西。澤芸掰著指頭數,喏,早餐吃的餛飩,中午吃的餃子,晚上又要吃紅豆糯米飯,嘖嘖,倒真是五花八門,花樣繁多。不過她卻是樂意餐餐不同的,冬日里本就胃口不好,這樣一來也不用擔心吃不下東西了。
吃完餃子,陸氏收拾了碗筷,一家人依舊坐在廚房里聊天。這時候外面冷。即使關上院門,在堂屋里坐著,也能感覺到有風。只有廚房,因為位置在角落,又剛剛燒過火,余溫仍在,人氣又聚著,不但不冷,還暖和的很。
「娘,今兒個冬至,可還有什麼習俗,你倒是都跟我說說呀!」
澤芸坐不住,一會兒就鬧著要陸氏講故事。因為陸氏自小生在北方,倒真有些習俗與南方不同,每每陸氏娓娓道來,澤芸總是听的入神,特別羨慕。
「傻孩子,冬至雖是大日子,可算不上節,能有多少習俗?」陸氏模模澤芸的頭發,「這習俗越多,人哪就越操心,還是少點兒好,安生!」
李遠鵬知道澤芸是無聊,便提議下棋。
「芸兒,咱們爺兒倆可是好久沒下棋了。往日爹爹忙,正好今日有空,快去把棋盤拿來,爹爹跟你來一盤!」
「爹爹您老輸給我,跟您下棋沒意思!」
澤芸坐著不動,揪著垂掛在耳邊的辮子一晃一晃的,「我才不去!」
陸立青主動站起來,「棋盤在哪兒,我去取吧?」
「這丫頭,越來越懶了!」李遠鵬無奈搖頭,道,「立青你便去取吧,就在堂屋那櫃子中間左邊的那個抽屜里。」說著又沖澤芸道,「你休要看不起爹爹,這麼些年沒下,沒準你已經不是爹爹的對手啦!」
陸立青一會兒便回轉了,幫著擺好棋盤,布下棋子,澤芸仍舊無動于衷,李遠鵬便先跟陸立青來一局。
陸立青的棋藝卻是不差,最主要他總是劍走偏鋒,出人意料。每每以為他將要損一子,不料卻是自己損兩子,後招頻頻,防不勝防,李遠鵬與他僵持了片刻,還是落敗。
「哎,好小子,不差啊!」
李遠鵬拍拍陸立青肩膀,朝澤芸努努嘴,陸立青會意,「芸兒,我們來一盤?」
澤芸想著反正無聊,她又沒怎麼跟陸立青來過,便答應了。小小姑娘家正襟危坐,神情嚴肅,每落一子都思前想後,把可能的後招都想盡了。孰料陸立青到底棋高一著,總能揪出她的破綻,反將一軍!
一盤棋下了半晌,到最後兩人的車馬炮幾乎都消耗殆盡,陸立青才以微弱的優勢小贏一局。
澤芸瞪著棋盤上最後吃了她將的小卒,不由瞠目結舌,暗暗佩服。
「芸兒下棋可真沒服過幾個人。她小姑夫算是一個。立青啊,你今兒可是為我爭臉了,哈哈!」
陸立青贏棋,李遠鵬卻比他本人還高興,澤芸氣呼呼嘟著嘴,「爹,又不是您贏了我,您得意個什麼勁兒!」
陸氏接過話頭,「你爹呀就是喜歡滅你威風,讓你這丫頭再囂張,好歹家里還是有能治你的人不是?」
澤芸于是又不依的去纏陸氏,兩個男人在旁邊哈哈大笑。這冬至日,非但沒有一絲冬的寒意,倒叫人心里暖烘烘的,久久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