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著婦人在房中聊了一會兒,看著幾個姨娘都來了這邊請安,莫蓮在挨個見禮,也受了半禮之後,這才轉身恭敬地說道︰「母親,那女兒就先回了。」
婦人現在也沒了和莫蓮聊天的心思,只是揮了揮手,打發了她下去。剛走出門口,院子里的趙媽媽就走了過來,身邊帶著幾個小丫鬟,論穿衣打扮,雖然不及莫蓮,但是卻比夏荷強了許多。
看到這幾個人,莫蓮心中也有數了,這應該就是母親大人賞給自己的貼心人吧?果然,趙媽媽上前說了幾句,無外乎要好好伺候好小姐、不要調皮生事,否則家法伺候的話,莫蓮也淡淡地回了幾句,會好好教好這些丫鬟,不丟莫府的臉面雲雲。
在一片祥和的氣氛中,莫蓮轉身帶著這些人走出了院子。回頭看了看這個富麗堂皇的院子,心中卻莫名的有些悲憫。再看看又恢復了往常一般的夏荷,莫蓮倒是心中多了份安寧,只是輕輕說了一句︰「走罷,回家。」回房和回家是兩個概念,回家讓人溫暖,回房讓人壓抑。
從現在開始,我就是莫宛蓮了。以後要好好地活下去,不為別的,只為了自己也能來三百年前轉一圈,可以的話,再稍微留下些什麼。莫宛蓮心里如此想著,抬頭看了看天空,突然覺得自己很小資、很矯情,但是看到身後畢恭畢敬地幾個奴婢,莫宛蓮的心中輕輕地,輕輕地嘆了口氣。
是了,你們壓根就不知道什麼叫做小資,什麼叫做45度的憂傷。在這里,連嘲笑都沒有人會嘲笑的。想到這里,莫宛蓮倒是自嘲地抽了抽嘴角,終于恢復到了平常的冷靜。只是她卻沒有看到,在身後自己剛剛站立仰望的地方,夏荷走到那里腳步稍微頓了下,抬起頭以同樣的角度看了看天。然後一臉迷茫地回過神來,看著前面莫宛蓮的背影歪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回到蓮院的時候,何媽媽正在收拾著屋子。莫家的院子名字莫宛蓮也終于弄清楚了,都是按名字來的,比如她的院子就稱之為蓮院,四妹妹叫宛蘭,就稱之為蘭苑。只不過唯一的區別就是,四妹妹的院中還有一個小小的花園,種滿了蘭花。而自己這個院子,別說蓮花了,蓮子都沒有影子。
只是這些都是小事,莫宛蓮自然不會計較,轉身進了屋子中的廳中坐了下來。這間院子里,沒有屏風之類的擺設,也沒有什麼雕花名貴椅子。但是莫宛蓮坐在椅子上的時候,才終于從內而外的感到了一些放松。
她揉了揉額頭,想了一下還是吩咐夏荷︰「叫那幾個人過來下。」莫宛蓮雖然沒有直說是叫誰,但是在這個院子里面,外人也只有新來的那三個丫鬟。夏荷自然心領神會,福了福身子就走了出去。而莫宛蓮則是看著這繁瑣的規矩皺眉,但是這不是自己一個人的問題,這是廣大穿越者遇到的共同問題。算了,適應吧。莫宛蓮只有如此安慰。
而這個時候,三個丫鬟也由夏荷帶著直接進了這個廳里,一水的墨綠色小襖,山青色長裙,梳著雙丫髻。年紀大約都在十四五歲的樣子,模樣雖說不漂亮,但是也還算周正。窈窕著走到莫宛蓮面前,齊齊矮下了身子︰「給三小姐請安。」
莫宛蓮接過夏荷遞的茶,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慢條斯理地喝了起來。如此喝完半盅茶的功夫,眼楮余光看到其中一個丫鬟偷偷地揉了下自己的大腿,眉頭略微一皺又舒展開來。青花瓷杯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發出清脆地聲音,莫宛蓮的聲音也隨之響起︰「起了罷。」
听到她如此說,幾個丫鬟心中都暗暗松了口氣,心知這一關基本上算是過了。但是面上卻依然恭敬地低頭等著主人發話。莫宛蓮隨意地指了東邊一個丫鬟︰「從你開始,說下自己的名字和家人。」
「奴婢喜兒,家是湖廣人。去年來到府中,家中有一老母和兩個幼弟。」叫做喜兒的這個丫鬟雖然年紀不大,但是應對一板一眼,看著倒不怯場。莫宛蓮心里轉著這些念頭,但是卻也不多說什麼,只是看向中間的丫鬟,也是那個剛才有小動作的丫鬟。
看到莫宛蓮看過來,那個丫鬟恭敬地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奴婢冬兒,家是銅山人。來府中三年,家中父母健在。」
听了她這話,莫宛蓮終于慢慢放下了茶杯,看著冬兒淡淡地詢問︰「家里過的可委屈?」听到莫宛蓮終于開口,冬兒眼神中出現一抹喜色,動作越發規矩起來︰「勞三小姐掛念,家中境況尚好。」
銅山當地的人家,父母健在,家境尚可,那為何又被送入府中?莫宛蓮如此想著,看著冬兒殷切地目光,只是微微點頭,示意她回去。而後又轉身看著最後一個丫鬟。
「奴婢墨綠,山西人氏,父母雙亡。來府中7年。」叫做墨綠的丫鬟動作完美無缺,沒有冬兒的小家子氣,看著就覺得大氣爽朗。莫宛蓮看了看她,下意識地模了下茶杯︰「墨綠這個名字不好,往後叫重陽吧。」
「是,謝小姐賜名。」重陽矮了矮身子,干脆利索地說道。
「喜兒就留在我的院中和夏荷一起,冬兒以後負責漿洗衣物,重陽管理廚房吧。」莫宛蓮安排道。
「是。」三人的聲音同時響起,清脆的聲音宛如黃鶯初啼,听著就讓人心中舒爽。個個臉上都帶著笑,看不出情緒。莫宛蓮揮揮手打發她們下去。
直到三人出了廳之後,莫宛蓮這才有些懶洋洋地坐在椅上休息,從早晨醒來到現在發生的事情,一件接一件讓人透不過氣來。直到這個時候才終于感覺到了困意,莫宛蓮正在瞌睡的時候,夏荷地聲音又怯怯地響了起來︰「小姐。」
「怎麼了?」雖然她的聲音不大,但是莫宛蓮還是瞬間驚醒過來,立刻睜開了眼楮看著她。心底自失一笑︰看樣子自己對這個朝代很沒有安全感啊,睡覺都如此地不安生。
「小姐,那幾個人是太太吩咐留在你身邊的……」夏荷原本還想說什麼,但是看到莫宛蓮嘴角變淡的笑容,終于訕訕地住了嘴,有些慌亂地低下自己的頭,甚至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來了蓮院,自然要遵從蓮院的規矩。」在夏荷不知道煎熬了多久,莫宛蓮的聲音終于響了起來,輕柔卻果斷︰「夏荷啊,你跟隨我這麼多年,有些事情也要試著學一下。現在這三個丫鬟你先掌管,如果做的不錯,將來還會有更多的丫鬟,到時候都要你替我分擔了。」
听了莫宛蓮這話,夏荷說不清心里是什麼滋味,只是覺得眼眶發熱,用力點點頭,身子也有些小小的顫抖。莫宛蓮看到這一幕就笑了︰「好了,你說的那個我心中有數,下去罷。」
「是,小姐。」夏荷隱蔽地擦了擦眼淚,這才退了出去。看著夏荷這副恨不得立刻為她去死的樣子,莫宛蓮又笑了笑,抿了口茶水。茉莉花茶變涼之後,失去了香甜,多了些苦澀。
只是如此想著的時候,又看到夏荷端著一個小巧精致地托盤走了過來,放到了莫宛蓮旁邊的桌子上︰「小姐,奴婢伺候您用餐。」
莫宛蓮難得露出了驚訝地神情,看看外面剛升起不久的太陽,再看看面前的飯食。迷茫了半天之後終于反應過來,這個時候好像都是吃兩餐的。這也要入鄉隨俗?莫宛蓮接過夏荷遞過來的濕毛巾擦了手,有些苦著臉拿起了旁邊的筷子。
看到莫宛蓮的這個表情,夏荷有些忐忑起來,一邊幫著莫宛蓮換茶水一邊小心地問道︰「小姐不喜歡今天的菜式?那我讓大廚房那邊再重做一份。」
「不用了,這樣很好。」莫宛蓮搖頭說道,這倒也不是安慰,一小碟醬黃瓜絲兒,一碟江米釀鴨子,一小碗冬瓜燜雞翅,一碗鴨血粉絲湯。配上一小碗晶瑩剔透的米飯,莫宛蓮倒是覺得胃口大開,先前的煩悶也沖淡了不少。
細嚼慢咽地吃了大約小半個時辰,這才放下了筷子。吃飯的當中莫宛蓮催了夏荷幾次讓她下去休息,但是夏荷執意在旁邊伺候,莫宛蓮也就由得她去了。等到夏荷再次拿了塊干淨毛巾給她擦手的時候,莫宛蓮心中感慨︰一個小小的官宦人家就如此,那些富家子弟想必更加的錦衣玉食吧?只是又想到明天的婚姻,莫宛蓮再次嘆了口氣。時間太短,已經由不得她做什麼小動作了,現在看來,似乎只有安靜地嫁過去才是最好的辦法。
想不到會有這麼一天,自己竟然只能坐以待斃。莫宛蓮緩緩地吐出一口氣,看著夏荷有條不紊地收拾了食盤又端了出去,她心中卻有些安定下來,先觀察下未來的婆家再說吧。如果真是好人家,未嘗不是一種福氣。如果人家不好,自己再想法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