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全人剛剛打扮整齊的時候,就看到一個小丫鬟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三小姐,太太說那邊已經快吃好了,您這邊打扮好了嗎?」。听到這句話,莫宛蓮也不知道什麼樣算好,只是抬頭看了看全人,就听得她笑著說道︰「小姐這邊馬上就好,讓太太安心,決計晚不了的。」
那個丫鬟顯然也是急了,不管這句話是誰說的,只是听了晚不了便松了口氣。然後扔下一句︰「那我回稟太太去。」說完又提著裙裾匆匆跑了。而這個時候,全人卻依然沒有緊張的樣子,看到她有條不紊的樣子,莫宛蓮也心中安定下來。畢竟她可是打扮不知道多少次了,想必也是有經驗的。
這個時候,全人也笑著說道︰「這樣一打扮,小姐可真是天仙似的呢!」听到她這麼一說,一直在旁邊伺候的夏荷也跟著湊趣︰「就是,奴婢從來沒有見過比小姐更好看的新娘了。」
莫宛蓮只是微微一笑,這邊全人開始服侍著穿上八幅繡花羅裙,著霞帔,腳穿紅緞繡花鞋。最後系上裙鈴、褲鈴,戴上鳳冠,最後蓋上蓋頭。到了這一步,整套喜服便穿戴完畢。莫宛蓮只覺得頭上沉甸甸的,然後還要保持最正確的坐姿,這實在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當那一塊紅蓋頭蒙到腦袋上的時候,莫宛蓮那一瞬間不知道是什麼心情,只是覺得心中酸甜喜辣,像是打翻了調料鋪子。心中突然間覺得沒著沒落的,以前的事情已經慢慢遠離,以後的事情卻看不到終點,在這個時代里面,自己竟然是那唯一的孤獨一人。
「小姐?小姐?」夏荷的聲音帶著些焦急地響起,旁邊的全人也跟著說道︰「小姐,如果準備好了的話,那現在就去正堂吧,到了那里時辰應該剛剛好。」莫宛蓮心里一突,這才回過神來,定了定神扶著夏荷說道︰「走罷。」
蒙著蓋頭的莫宛蓮看不到眼前的景物,只能盯著自己腳下的那一方塊土地。如此一來,速度便慢了下來,好在全人已經預先估計到了這個情況。等到夏荷扶著莫宛蓮到了正堂的時候,趙媽媽笑著迎了出來︰「這位全人可真是厲害,時辰把握的剛剛好呢。小姐,您跟我來,姑爺正在里面呢。」
在莫宛蓮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扶著的手就從夏荷變成了趙媽媽,這邊早就有人挑起了簾子,莫宛蓮這才走了進去。此時即便是莫宛蓮再不知道程序,也知道該是給父母拜別的時候了,地上早已經放好了一個團墊。莫宛蓮盈盈叩拜了下去。想要張口說些什麼,卻只是說了‘女兒’二字,便忍不住有些鼻子發酸,眼楮發澀。
這個情形很好理解,這就好象在一個公司做了很久,雖然老板對你不聞不問,偶爾也嚴肅不假辭色,但是至少每月工資照發。等到突然有一天,你發現自己要跳槽了,那麼心里的忐忑也就冒了出來,甚至覺得老板的黑臉都是那麼的可愛。
莫宛蓮此時就是這種反應,看到她如此真情流露,地上站著的幾個老媽媳婦子也都跟著紅了眼眶。雖然平常在家里對這個三小姐諸多克扣,但是一旦得知要出嫁了。那種還是希望過的順暢的念頭就冒了出來,這可能就是大宅門里面的凝聚力吧?
「我的孩兒。」喬谷香一把拉起了莫宛蓮,一邊抱著她,一邊拿著手絹拭淚,但是盡管如此,那淚珠兒還是成串的滾了下來。看到她這個樣子,莫宛蓮哽咽著說道︰「母親,女兒以後常來看您的,您別傷心了,仔細哭傷了眼楮。」莫宛蓮邊哭邊勸著,而這邊幾個老媽子也跟著七嘴八舌,終于讓喬谷香漸漸止住了哭聲。
這個時候,就听到莫仲宣清咳一聲︰「好了,拜也拜完了,好在嫁的並不遠,以後時常可以見面的。」說完不容置喙地揮揮手︰「上轎吧。」
直到這個時候,莫宛蓮這才看到一只白皙的手伸了過來,雖輕微但卻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手掌雖然不寬厚,但是卻有一層老繭,可見並不像眼見的那麼虛弱無力。莫宛蓮在這個時候,腦海中好像想了許多,又好像什麼也沒想,只覺得迷迷糊糊地走到了花轎前,被人攙扶著上了花轎。
直到上了花轎,看到喬谷香將一碗清水、一碗稻谷還有一碗白米灑向了花轎前,代表女兒已經是潑出去的水,並祝女兒事事有成,有吃有穿。看到這一幕,莫宛蓮又是一陣心酸。此時,花橋已經抬了起來,莫宛蓮按照吩咐,將一把扇子扔了出去,之後又哭了幾聲,象征舍棄壞性子。
到了這個時候,滴滴答答的音樂聲又響了起來,莫宛蓮一個人坐在這花轎里面,只覺得騰雲駕霧一般,只是一會兒的工夫就覺得臉色蒼白。莫非,坐轎子也會暈車?忍忍罷,莫宛蓮如此安慰自己。
只不過在這種暈眩中,莫宛蓮卻覺得時間好像已經靜止了。當花轎終于停下來的時候,突然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這個時候,就听的一個和藹的聲音響了起來︰「我來攙扶新娘子。」一邊說著這話,一邊神了手過來。莫宛蓮也不知道這個人是誰,更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只有低聲道了謝︰「有勞了。」
兩人慢走了一會兒之後,終于到了一處正堂前。莫宛蓮按照那個婦人的囑咐,直接跨過門檻、又跨過火盆、踩碎瓦片。接下來便是無休止的敬茶,等到一圈輪完,莫宛蓮只覺得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到了拜天地的時候,莫宛蓮終于輕輕的松了口氣。不管如何,拜完天地就是入洞房了。被折騰到這個地步,莫宛蓮竟然開始期待起洞房趕緊到來,至少讓自己可以有時間休息一下。于是整個拜天地的過程中,莫宛蓮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一聲‘送入洞房’的聲音響起的時候,她這才輕吁了一口氣。
耳邊也听到了夏荷低低地聲音︰「小姐,我扶著您。」听到夏荷的聲音,莫宛蓮低低地應了一聲,但是心中卻終于松懈下來。出了剛才拜天地的正堂,往西走了一段路,這才到了一處宅院中,雖然面積不大,但是只是看腳下的青石板路,莫宛蓮便喜歡上了。如此精致,別說是蓮院了,就算是比四妹妹的蘭苑,也不在話下。
如此精致的院子,是自己夫君修葺出來的?還是公婆的體恤?莫宛蓮雖然低頭沒有多說什麼,但是嘴角卻也略微彎了下。雖然這時候的婚姻是父母之言媒妁之命,但是知道自己的夫君不是那種暴力男,總是件讓人心中愉悅的事情。耳邊听的夏荷低聲卻興奮的嘰嘰喳喳聲,莫宛蓮也不覺得有多麼的聒噪和不安分了,畢竟自己也心里熨貼的很。
當幾人剛到了院中正房的時候,就看到屋里魚貫而出四個丫鬟,齊齊矮下了身子︰「見過大女乃女乃。」莫宛蓮愕然,突然發現有些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大女乃女乃?這稱呼實在讓人無語。但是嘴上卻溫柔說道︰「各位請起,這些年也幸虧有你們伺候,往後都是一家人了,不必鬧那麼多虛禮。」莫宛蓮一邊說著一邊暗示地拍拍夏荷的手,就看到夏荷會意地從懷中模出一把銀果子,挨個分給這些下人。
而這邊喜兒則上前一步,帶著莫宛蓮繼續往屋里走了過去。直到在西屋里間的一張椅子上坐下的時候,莫宛蓮終于輕輕吐出一口氣,只覺得自己的腳底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此時夏荷也已經跟了進來,看到莫宛蓮下意識地揉著自己的小腿,忍不住開口說道︰「小姐,悶的話您就把蓋頭揭了吧,我剛才都打發她們下去了,無礙的。」
莫宛蓮只是搖頭︰「夏荷,到了這邊更要小心仔細,雖說我是大女乃女乃。但是上有公婆,下有子女,多少雙眼楮看著,做事更要謹慎才好。你們更是如此,不能仗著自己是陪嫁的丫鬟就作威作福,要是日後讓我曉得了,定然不饒!」莫宛蓮說道最後,已然是聲色俱厲。屋內的夏荷和喜兒已經唬得雙雙矮下了身子,連連答應不止。
莫宛蓮有心再說兩句,但是想想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也就點頭叫了起身,不再多說了。這邊的宅院離著中路的正堂不是很近,那嘈雜的聲音似乎也離著很遠,只是影影綽綽地能听到一點。如此無味地呆坐在椅子上,莫宛蓮越發覺得時間難捱。
恍恍惚惚間不知道過了多久,莫宛蓮突然听到院子里傳來了一陣騷動聲,這才發覺屋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點燃了喜燭,時間大約已經到了晚上。突然間簾子一掀,莫宛蓮就感覺到一個男人大步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幾個丫鬟。而莫宛蓮身邊的夏荷和喜兒雙雙矮下了身子,齊聲喚道︰「見過大爺。」初春的涼意帶著微醺的酒氣,莫宛蓮忍不住覺得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