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天的過去,雲凡在張符已經被囚了十天之久。
清晨,萬籟俱寂,天蒙蒙亮,黑夜正欲隱去,破曉的晨光慢慢喚醒沉睡的生靈。空氣里帶著絲絲涼爽,灰藍色的穹隆從頭頂開始,逐漸淡下來,淡下來,變成天邊與地平線接壤的淡淡青煙。昆海湖便升起一片輕柔的霧靄,白沙鎮依靠的連綿山巒被涂抹上一層柔和的乳白色,白皚皚的霧色把一切渲染得朦朧而迷幻。
時間過得,雲凡在張府已經被囚了十天之久。
在這期間,雲凡每一天都會被強灌白色粉末,每一天,也會有丫鬟給她喂飯,為她解決生理需求,為她換藥、清理傷口。
雲凡渾身無力,無法觀察自己傷口的狀態,但從全身各處傳來的麻癢感讓雲凡知道,她的傷口應該已經開始結痂。
張府的當家人——張老爺曾經來看過雲凡一次。但雲凡只是殺氣凜然的看著他,讓他只是無奈的搖頭,並對說了一大堆的話。
張老爺說的話很多,但歸結起來也就幾點。一︰張府的人先殺了楊老三是他們的不對,他會對楊家進行部償,以求贖罪。二︰他們將雲凡囚禁起來是情非得已,希望雲凡能夠諒解。三︰張二公子的行為過火了,是他的錯。但張老爺希望雲凡能夠原諒。
別的不說,單是雲凡听到張老爺希望她原諒張二公子那句話時,心中便又譏諷不已。
殺了人再來求原諒?這算個什麼?這是不是說,她雲凡也可以把那張二公子殺了後再跑來求張老爺的原諒?如果她真的殺了張二公子,張老爺可能原諒她?笑話而已。
不過,雲凡雖然對張老爺的話不屑一顧,對張二公子、張家的恨意也不減分毫。但,雲凡卻從張老爺近乎謙卑的態度中知道了一件事情,張府肯定在害怕什麼,而他們害怕的東西還和她有關,這讓他們不得不對她轉變態度。
「咯吱……」門被打開,那一直服侍雲凡的幾個丫鬟端著東西娉娉婷婷的走了進來。
又是一刻鐘,那幾個丫鬟拿起托盤上的玄色衣裳給雲凡穿了起來。
雲凡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今天有些不同!」雲凡想道。以前,這些丫鬟都不會給她穿衣服的,因為她全身是傷,紗布基本將她的身體都纏了個遍,穿衣服不但多余還不方便給她換藥、清洗。然而今天,這些丫鬟竟然給她穿上了衣服!
「怎……怎……麼回……事」雲凡嘴皮微微顫動,蚊子般細小、虛弱的聲音傳出!
就這麼一句堪比蚊吟的話,雲凡還是歇了幾口氣才說完,而且說完後,她就感覺全身的疲憊感潮涌般的涌來,連眼皮也耷了下來。
那白色藥粉的威力實在太大,將雲凡的力氣盡數化去,連說句話也是異常的艱難。
雲凡的聲音雖小,但在靜的只剩下穿衣服的摩挲聲的空曠房間里,還是足以讓那幾個丫鬟听清!
「雲小姐,老爺待會要見你,特意讓我們來給你打扮打扮!」一個身穿翠衣,身形窈窕的清秀丫鬟開頭為雲凡解釋道。
這個丫鬟雲凡記得很清,她似乎是幾個丫鬟中的頭。因為每一次進入房間,都是她打的開頭。而且,她在這幾個丫鬟中是最為機靈、沉著的一個。當初,第一次給雲凡上藥時,也就她一個只是稍稍變了下臉色,轉瞬便恢復了正常。
「為……何?」又費力說出兩個字,雲凡便不再說話。她感覺,說出這兩個字比扛起一座山好要費力!
「雲小姐放心,這次絕對是別人求也求不來的好事!」翠衣丫鬟模糊的答道。
雲凡知道,就算自己再問下去,也不會得到想要的大感。干脆直接沉默下來,不再去費力的說話。
將雲凡收拾好後,一個丫鬟立刻走出房門,朝門外朝了朝手。一個壯實的婦人便大步跨了進來。
雲凡知道,她們是要把她帶到那張老爺那兒去。雖然心中很是不願,但卻做不了什麼。
她虛弱得連說話都覺得疲憊,還能做什麼?
果然,那婦人一進屋,便大步流星的走到了雲凡的身前,在幾個丫鬟的幫助下,將軟泥般的雲凡背在了背上。
雲凡只覺得自己伏在了一個結實的後背上,然後,便有清風吹來,涼絲絲的,很舒服。
雲凡很想抬眼看一看周圍,看一看她仇人的家!十天前的晚上,雲凡被帶到張府時,天地昏暗,她根本就沒能瞧清張府的模樣。
現在她自然想要看清看清張府,但怎奈何,此時的她全身無勁,眼皮也似灌了鉛般,沉重無比,讓她想要睜眼也無法辦到!
過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那背著雲凡的壯婦止下了步。一股若有若無香火味傳入了雲凡的鼻尖,雲凡知道,目的地已經到了。
「怎麼會有香火之味?莫非,她們是帶我到了張家的祠堂?」雲凡雖然力氣全無,但頭腦卻無比清醒。嗅到了那若有若無的香火味,一下子便想了很多!
雲凡料想得不錯,那壯婦正是將雲凡背到了張家的祠堂之中。
此時,一個中年男子正手執三柱香,一臉恭敬的朝著擺放在祠堂中的牌位輕拜。
該男子闊臉,方鼻,嘴唇微厚,生有一撮黑色胡,身著一身素淨的月白長袍,怎個人顯得內斂而沉穩。這中年男子正是張家家主——張聞天。
拜過祖宗後,張聞天又在一旁的銅盆上洗了手。而後才轉身看著被放在一把雕花木椅上、如同爛泥般軟著的雲凡。
張聞天伸出手,示意一旁的人上前。
旁邊的人得令上前,從衣襟里取出一個玉白小瓶,倒出了一粒藥丸,塞進了雲凡口中。
一口水灌下,那藥丸順水滑進肚中。
說也奇怪,那藥丸剛一下肚,雲凡便感覺自己的力氣恢復了一絲,至少睜開眼是沒有問題了。
吃力的睜開眼,雲凡神色冰冷的看著張聞天,她的眼已沒了血絲,又恢復成了澄澈的墨黑。不過此時,這雙漂亮的眼楮里卻醞釀著一場能將人絞碎冰風雪刃,冰冷、犀利異常。
被雲凡這樣一盯,張聞天只覺背脊發涼,仿佛有冰風灌入體內,讓他極不好受。不過同時,張聞天也在疑惑,「這眼神是一個半大的孩子能有的嗎?」……
張聞天嘆了一下,咦開眼不去看雲凡。隨後,他一揮手,讓守在祠堂中的人盡數退去。偌大的祠堂里就只剩下一身玄衣、神色冰寒的雲凡和負手而立的張聞天。
「雲小姐,老夫知道你很恨我們張家,但老夫還是希望,你能大人大量,放下這段恩怨。畢竟,死者已去,活下的人還得好好的活。雲小姐你以後前途一片光明,老夫不希望你會被這麼段仇恨絆住!」
听到張聞天的話,雲凡等了一會,覺得自己身上的力氣恢復了些許,說話基本能行後才冷笑著譏問道︰「老匹夫,你說如果我此時殺了你,你們張家的人會大人大量的放過我嗎?」。
雲凡的畫很不客氣,直將張聞天說得臉紅。然而,雲凡的話卻沒有結束。
「老匹夫,你說的可是‘好好的活’?對,如果你把那兩個混球交給我處置,我想,我能夠好好的活。並且,我們還能好好的相處!但,老匹夫,你願意將你的二兒子和管家交出來嗎?」。
「這……」張聞天一時語噎,臉上亦是一陣紅一陣白,他怎麼會想到,雲凡一個小孩子說話竟這般的不客氣,一口一個‘老匹夫’,毫無忌怠之心!
「如果你不願交出他們二人,那我們也沒什麼可說的。不過……」說著,雲凡頓了下來,黑黑的嘴角突然翹起,露出嗜血的笑,眼楮更是染上了一抹紅光,甚為駭人。
「老匹夫,別怪我沒提醒你,如果你不趁將我殺掉,總有一天,我會將他二人活剝!!」雲凡的話十分放肆,然而,理智仍在的她卻毫不猶豫的說出了這番話。這不是因為她愚蠢,不知道這番話可能激怒張聞天,而是雲凡相信,張聞天在怕這什麼,他不敢對自己下手!
看著這個如同野獸一樣掛著殘忍笑意的小孩子,張聞天的心仿佛被一雙手狠狠捏了下,有種莫名的窒息感。他相信,雲凡所言非假。張聞天不禁思量起來——如果不趁現在將她解決掉。若讓她成長起來,那麼……
張聞天負在背後的手陡然彎曲,成了爪狀。顯然,張聞天動了殺機。不過……
張聞天似乎想到了什麼,面上黑了幾分。隨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將手放松了下來,臉上勉強的堆起一個笑。
「果然……」雲凡低垂下頭,眸中精光閃過。
剛才,雲凡特意說出難听的話,就是想要看看她的猜測是否正確。
張聞天的表情變化全落在了她眼中,讓雲凡知道,她的猜測一點兒沒錯——張聞天,張家的確是在忌怠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