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安睡無夢，一覺到了天微微亮，言九兒才感覺到大地似乎在晃動，睜開眼才發現，哪里是地在動，分明是纏枝在搖她胳膊。
「王媽媽發了好大一通火！」
由不得言九兒發表意見，纏枝難得做了一回言簡意賅的人，只一句話就將言九兒震得幾乎是從床上彈起來。
轉頭一看，紅鯉和張巧巧睡的地方，被子早就疊好了，只剩下床鋪上一個淺淺的印子，證明倆人昨晚曾睡在這里。
賴床的原來只有自己一個人啊，明白了眼前的狀況，身為穿越者又有些成年靈魂的言九兒，第二次紅了臉。
一說起來，大多數人頭腦中都會存在著穿越者如何如何牛叉的映像，但實際情況是，在真實的古代，她們很多地方更有可能不如一個同齡人。
比如嬌氣到張巧巧，能在天未亮之前能起床，但是現代人誰能起的這麼早，不上班的時候，一覺睡到下午也是常有的事兒。
比如昨日發的那身褐色衣裙，言九兒在此時著急的情況下，手慢腳亂，連衣服帶子都不知道要如何系好了。纏枝趁著言九兒手忙腳亂時，幫她疊了被子，讓後者輕松不少。
已然是遲到了，衣冠整齊總比披頭散發的好，言九兒在心里做出取舍，還用清水清潔了下她那張談不上嬌美的小臉，將一旁的纏枝急到不行。
「王媽媽發什麼火兒？」言九兒決定打听些消息，也好有些心里準備。
纏枝拉著她頭也不回往小廚房走，「有人遭了秧，我是偷偷回來叫你的。」事情發生的突然，她們也是習慣早起，哪里知道天剛剛亮，王媽媽居然黑著臉從院子外面進來，嚇得她以為四人又做錯了什麼，還替沒有到場的九兒擔心了老半日。
有人遭了秧？
意思是，王媽媽發火似乎並非因為自己賴床而起的？！言九兒好歹悄悄松了些氣，又有些懊惱自己的心境難道是穿越受了這具身體的影響，有一些小狀況居然也能影響她，讓她有些慌亂。
剛剛接近小廚房門口，纏枝就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讓言九兒覺得有些多余。總共也才那麼大的地方，又是三四個人，能躲到哪里去不成。
但偏偏就出乎她意料，本該只有王媽媽和紅鯉她們的小廚房，居然真的多出幾個人來。言九兒眼楮一掃，看清幾人居然也是和她們差不多大小的小姑娘。
此時王媽媽正在灶頭，臉色難看地望著燒火的地方︰「鄉下丫頭也就算了，卻是連個柴火也不會點，能有什麼用處！」
因為不是說自己，言九兒腦中自動略過王媽媽口中掩飾不了的，對「鄉下丫頭」的鄙視。
原本就不寬裕的小廚房，被多出的幾人擠的滿滿當當，大家又都圍成一團，老天開眼，居然叫言九兒和纏枝悄悄站到隊伍後面，一點也看不出異樣。
纏枝身前站著的是個不認識的小姑娘，而紅鯉和張巧巧就緊挨著她站著，所以在灶下那個偶爾露出個發髻，正在生火的，就不是她們四人中的某個。
言九兒眼神掃過，稍微仔細一看，發現這些姑娘穿著不甚統一，又全然沒有銀寧她們那種大府丫鬟的精致，再加上王媽媽不客氣的語氣用詞，那結論就只有一個，這些小姑娘同她們一樣，是剛進府的！
「剛進府」這三個字瞬間在言九兒腦中轉了幾個圈兒，她頭腦這一刻仿佛又像上輩子那樣精密好使了。來的路上柳婆子絮絮叨叨，大都是夸贊李府如何顯貴，如何家大業大的，言九兒撿了些重點听，說的是李府這次只要幾個小丫鬟，因為關系到能不能成功留下的問題，這一段兒言九兒听得格外仔細，絕對不可能有錯。
一般大戶人家吩咐人辦事，在事情辦完之前，除非主人家十分不滿意地下跑腿兒們的效率，不然專人專事，一人負責一個方面才能掌握好獎懲，故而不會中途換人。
也就是說，柳婆子既然得了幫李府尋小丫鬟的活兒，看昨天的情形，大太太應該是比較滿意的，甚至還許了柳婆子尋珠子的活兒。
看這些小姑娘的穿戴，連統一的「制服」都還沒換，應該比她們來得晚。昨天的半天時間里，柳婆子再是神通廣大，也不可能突然又變出一批小姑娘出來——李府可是再三言明，不要拐子手中來路不明的，而要家底清白的姑娘。
這批小姑娘定然不是柳婆子尋來的！
情合理都說不通，言九兒很容易就下了判斷。這批人是哪里冒出來的？她們是會擠佔原本的丫鬟名額，還是說李府突然打算多招些人了？言九兒看著像是站在隊伍後面發呆，這些關鍵的問題卻一個個閃過她腦中，由不得她休息一刻。
名額也是早就定好的，明明只要幾個人，李府再是家大業大，沒有那個用人缺口，換了自己是當家的主人，能打理一份這麼大的家業，肯定不會憑白多養幾個用處不大的丫鬟——最有可能，這幾個小姑娘，是來競爭名額的……
言九兒剛想通這個關節，就听見王媽媽的怒吼︰「火石都快被你敲碎了，這柴火還沒燃起來，郭老太婆領來的什麼人，當我李家是
開善堂的？！「
王媽媽的火氣比昨天罵纏枝開窗戶要明顯的多，大家都嚇了一跳，那個被罵的，言九兒都還未看清楚臉的生火的小姑娘，更是委屈得小聲抽泣。
不理那個還在哭的，王媽媽轉頭，眼楮在人堆里一掃，指著紅鯉說道︰「你來，先生火，再做個你會的吃食。」
紅鯉好似早有準備，全然不見半點驚慌，也不扭捏，答了聲是，就跑到灶下。先是尋了些松軟的細枝，拿起火鐮使勁擦兩下，湊到細枝下，不一會兒先是有煙冒出來，再等片刻果然就有火苗了。
紅鯉小心拿著那把柴火，不叫灶膛踫著撞著熄滅它，等到紅紅的火光在灶中燃了，紅鯉才露出個滿意的表情。
「紅鯉拿手的是面食，但有些耗時，就先做個面疙瘩湯行麼，王媽媽？」沒想到紅鯉這個小丫頭居然擅長北方的面食，王媽媽有些意外，卻還是知道她說的是實情，現在再揉面醒面，不知要等到何時，也就同意了紅鯉的提議。
長著薄薄的嘴唇，有些寡言少語，又帶著幾分刻薄相的紅鯉居然也這樣能干，言九兒也有幾分意外的。
看著紅鯉往鍋里舀了一瓢水，又到案台十分利落得和面。不過一會兒，水開了，將面揪成一小團一小團的往鍋里放。蓋著鍋蓋煮的時間，紅鯉還去洗了一把菜葉子，看著鍋里的面疙瘩浮起來了，將菜葉子往鍋里一放，彈了少許鹽，調好了味道，先給王媽媽盛了一碗出來。
王媽媽用勺子喝了一口，沒有說好還是不好，將碗放到了一旁，卻並沒有繼續發火了。大家都猜想著紅鯉必然是過了這關，王媽媽看著她們抽動著鼻翼一副饞樣，就叫她們將剩下的面疙瘩湯分食。
「紅鯉做的真好吃………」纏枝嘴里包著一口面湯，說話不免含糊不清。
言九兒嘗了嘗味道，點頭表示贊同。
言九兒整個人看起來，同低頭喝湯的女孩子們並沒有什麼不同。就算有，那也是更加不起眼，這顯然算不上什麼特別的。
但是言九兒每喝一口湯，這件突發的事情就會在她腦中清晰幾分脈絡。突然冒出的一批人，王媽媽並不算友好的態度，以及一閃而過的「郭老太婆」。這些種種，組合在一起的句子，讓言九兒嘆了口氣。
——當個丫鬟，也要P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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