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中央跪著的小丫頭，眼神中的恨意，像是一條吐著芯子的蛇。
言九兒內心強大，只當沒看見，這事情說起來又不是她的錯，憑白要背著良心包袱，她爹媽可沒教她當這樣的傻蛋。
但是王媽媽冷冷的眼神，就不是言九兒想無視就能無視的了，所謂人在屋檐下，何況這事兒也算自己和紅鯉先沒了規矩，言九兒心里就硬氣不起來。
王媽媽站直了身子，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情緒，一步一個印子，往院子中央走來。她每走一步，纏枝就往言九兒身後挪一點，等王媽媽站到院子里，纏枝整個人差不多都縮在言九兒身後了，可是她骨架又大，言九兒身量小，根本藏不住。
雖然氣氛很嚴肅，場面一時倒有幾分搞笑。看見長得壯的纏枝，一直躲在矮小的言九兒身後，纏枝嚇得瑟瑟發抖，言九兒面上什麼都看不出，倒是沉穩。這樣強烈的反差，連王媽媽都差點繃不住，笑起來。
「你是三個人的頭兒？」王媽媽盯著言九兒，突然扔出這樣一句話。
「我們有錯，請媽媽責罰。」言九兒低下頭，小小的身子讓人不忍去為難她，哪里有半分王媽媽說的「頭兒」模樣。
新來的這批小姑娘，許是也得了什麼人的吩咐，對于她們這邊的人被罰跪，十分的不忿，現在就有一個跳出來落井下石的︰
「王媽媽，小蘭是有錯，她們就沒有半點過錯不成？」這是個稍微大點的女孩兒，站直身子時眼楮里都是火光，盯著言九兒她們仿佛能听見火花四濺， 里啪啦的聲響。
這姑娘天庭飽滿，五官也有幾分出挑，長大後也會是個美人。但是現在，細胳膊細腿，言九兒都不知道她哪里來的勇氣，能對王媽媽說出這種話來。這件事情過去很久後，言九兒一個偶然的機會得知，這個天庭飽滿的姑娘，和院子里跪的小蘭，是親姐妹。
不過此時，盡管心里對她有幾分小小的贊賞，言九兒還沒糊涂到分不清敵我。她只是拿冷冷的眼神望著這姑娘，看她要翻出個什麼樣的浪花。
倒是王媽媽，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眾人都以為王媽媽要贊同這姑娘說的了，王媽媽卻反手用力，「啪！」的一聲，一個五指印情緒的浮現在這個日後可能要蛻變成美人的姑娘臉上。
「還不用你叫我怎麼做事。」王媽媽收回手，不算苗條的身子並不靈活，但是表情足夠淡然，這一巴掌對這個姑娘來說，足以讓她眼里含著淚花，卻怎麼都不敢流出來。
可是對王媽媽來說，太輕車熟路，太輕描淡寫了。
看著這個小姑娘一只手捂著臉，眼里含著淚花，一副要在風中飄零的可憐模樣，讓人真是我見猶憐。
當然，王媽媽的一巴掌教會了這些小姑娘，不管是言九兒她們這個陣營，還是後來這批人的一個事實——這里是王媽媽的地盤，王媽媽才是當家做主的！
大家都處于一種驚惶中，沒人顧得上去可憐一個在院子里跪著，另一個挨了一巴掌的兩姐妹。
其中言九兒被驚得最深。她對這古代的危險值，倒是算在了計劃中，但這東西，你懂並不代表就能不做抗拒的接受。這樣一言不對就巴掌招呼，她卻真的是第一次看見。
王媽媽打了人立了威，特別是在她本來就不滿意的第二批丫頭面前立了威，心情估計很好，言九兒這樣猜測，看來「減刑」有望啊。
「一個傻姑娘，非要當什麼爛好人……另外兩個看著聰明，嘖嘖……」嘖嘖兩聲後，王媽媽又嘀咕了句什麼，即使是言九兒同她站的這般近，都沒能听見。
至于王媽媽這幾句自言自語，多半也是故意要說給三人听的。言九兒咬了咬嘴唇，再是現實，這人活著，總是要有些朋友吧，不然同行尸走肉又有什麼區別。她心智遠比這批同齡人成熟，知道從她去找纏枝起，就是擅離職守了。
但是人要是因為知道後果不好，就不去做一件事情，理智到這地步，又怎麼能算正常有情感的人？所以對于去尋纏枝，言九兒並不後悔，她也並不懼怕承擔後果。
王媽媽將場中眾人都看了一圈兒，突然對著三人厲聲說道︰「看你三人也是首犯，加上不是肇事者，這次就小懲大誡，將拉下的活兒做完，再把這院子地方給我擦干淨，這件事情就此揭過，懂了麼？！」
看了眼前這個有好幾丈見方的院子，鋪著的是鵝卵石，要擦干淨？？前一刻言九兒心里還把它定義為「小院子」，現在就自己打自己臉了。
不過心里埋怨歸埋怨，這樣的懲罰，已經要比言九兒預期要很多了。本來就是當丫鬟，哪有不干活的，多干點就多干點，要是罰她們三天不準吃飯之類，她才想哭了！
世上的聰明人顯然不止言九兒一個，她看出來了，王媽媽不知道什麼原因，帶著放水的嫌疑，對她們的責罰是雷聲大雨點小，別人自然也能看的出來。
最不服氣的就是跪在地上的小蘭，她可是在這里被罰跪，跪了很有些時候，現在王媽媽還沒說叫她起來的事情，卻對這三人從輕發落，她心里就不平衡了。
「媽媽收了人什麼好處，大不了給您相同的，犯得著這樣作踐人麼？」小蘭不請自起，開始發動了對王媽媽的第二輪挑釁。
言九兒直覺要遭，果然王媽媽被氣得哆嗦——好處？？王媽媽覺得自己很久沒這樣動怒了，現在的小蹄子們，果然是越來越沒規矩了，早的兩年，同樣是受訓的，誰敢這樣同她講話？
王媽媽怒極反笑，小丫頭都能爬到她頭上撒野，她又何必要同人留些臉面！
「你倒是一尊大菩薩，何必要留在小廟，也別說我收了誰的好處，我立刻就回了太太，領了你走……倒是看看你有好處能叫我改變主意！」
跪的腳軟的小蘭還沒反應過來，挨了一巴掌那個，听著王媽媽不像是在開玩笑，一把抱住王媽媽要往院子外走的腳，聲音淒厲得驚飛了許多正要歸巢的鳥兒——
「媽媽，您大人有大量，饒了小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