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馨只手扶在門框上,看著眼前的情景,不免也有些反應不過來。此時天色不早了,她卻在二少爺的書房看見兩個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
她猶自在思索,那廂的茵芸,挨不過書房的低氣壓,再加上她今日來,本來就是事出有因,原本的期望,現在都化作對言九兒的厭惡。
茵芸身上一陣陣發冷,想到今日在大太太屋外悄悄听見的話,難道自己果真沒有機會了?她臉色變來變去,看著身邊的二少爺,帶著薄怒都不能影響觀賞的俊臉,實在不想放棄這個機會……
茵芸臉色一軟,沒有了她慣有的高傲,拿帕子擦了擦眼角,「都是婢子的錯,冒冒失失,倒是累的這小丫頭打碎了碗……」
茵芸本來就是難得一見的美人,現在放下了面子,軟玉溫香,叫人難以移開目光。
李暮菲臉色緩和了些,只盼著這兩丫頭都快出去。
言九兒目瞪口呆,難道張巧巧在茵芸手下呆久了,連茵芸都學會了她這招不成?眼前這個可憐兮兮,無限委屈的茵芸,和她們剛進府時,被人簇擁著猶如月亮一樣的「茵姑娘」,除了眉眼相同,倒是像兩個全不相關的人。
不跟小姑娘計較,不跟小姑娘計較……這咒念了幾遍,言九兒漸漸冷靜下來。
茵芸看二少爺面色緩和了,拿手絹掩了嘴角︰「九兒姑娘,今天真是對不住。」
言九兒心里冷笑,嘴上卻道︰「茵姑娘哪里話,這是九兒自己不小心……」她有幾分壞笑,又不好表現出來,憋得很辛苦。
本來是來討錢的,錢沒討倒,惹了一身騷,言九兒心情不見得多好,端了碎掉的碗勺,準備出去拿掃帚來掃,她離開的時候,就擠了茵芸一下,本意是要叫她丟點形象,哪知道茵芸「哎呦」一聲,竟然軟軟倒在二少爺懷里。
看著這雙頰酡紅的軟美人,渾身似沒有骨頭一樣倒在自己懷里,李暮菲皺眉,這樣扔掉她,必然會掉在一堆碎瓷片上,身上會給扎幾個窟窿。
在李暮菲遲疑的時候,言九兒卻驚呆了。
她不過是輕輕帶了茵芸一把,誰知道茵芸卻這樣不顧這屋內還有旁人,就這樣倒在二少爺懷里,雙頰酡紅,似情人相見……天啊,一呼一吸之間,言九兒腦筋轉的很快,茵芸不是不要名聲了,她是故意的!
言九兒察覺到了茵芸的目的,心中的震驚可想而知。茵芸夜晚送湯,本來就不尋常,難道是見到她在當場,立刻改了計謀?……是要叫她親眼見了,證實茵芸的名聲被二少爺毀了?!
毀了能怎麼辦,只有納了她做妾……問題是,二少爺前途無量,哪有還沒娶妻,先納妾的說法,這哪里是毀了茵芸的名聲,分明是在毀二少爺的名聲!
二少爺名聲被毀,就算納了茵芸,以後再是恩愛也是他倆的事情,問題是,愛護兒子的大太太,要怎麼對待她這個「目擊證人」?
在救主和自救之間,言九兒迅速達成了一致。
「茵姑娘,您腳不舒服?」這具身體在鄉下的勞碌,讓言九兒在關鍵時刻爆發出一股潛力,一把拽住了茵芸的手臂,做出要攙扶她,其實是要拽她出二少爺懷抱。
李暮菲巴不得月兌了這個燙手山芋,乘機將茵芸推到言九兒懷里,他從來沒像現在一樣感覺,言九兒這樣丫頭,原來這樣貼心。
不知道自己在二少爺心目中改了形象的言九兒,抬起頭來,好似剛發現一直在門口靜靜觀望的紫馨,「紫馨姐姐……」言九兒是在求救的口吻,李暮菲乍然听見紫馨,懷里的燙手山芋,此時更像是一塊燒的通紅的烙鐵,被他一把推到言九兒懷里,這才敢看向門口。
紫馨扶著門框,身量高挑,面色安寧,叫人不知道她何時來的,素雅像一株夜風中的美人蕉。
李暮菲突然就覺得有些手足無措了。
言九兒扶著茵芸,後者听見紫馨一直在外面觀看,身體都僵硬了。言九兒心里嘆了口氣,低聲道︰「茵姑娘,夜深了,九兒送您回去如何?」
茵芸身體僵硬,聞言轉過頭來看言九兒,像是要從她眼中看出真假來……真的能回去麼,但是,這里並不是這個小丫頭說了算啊。
再說了,茵芸不相信言九兒會這樣好心。
李暮菲遲疑了好一會兒,雖然他對茵芸並沒有動心,但是始終被紫馨看在了眼里,李暮菲拿不住紫馨的想法,只有試探著走了幾步,拿出一個笑臉來︰「你怎麼來了,外面風大,先進來吧。」
可憐李暮菲李二少,平時端著臉久了,這笑很有幾分詭異。
紫馨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听了二少爺的話,十分順從的進了屋,甚至還順手關上了門。她的態度不明,又因身份特殊,一屋子人都有點發 。
紫馨若無其事走到屋子中央,出人意料綻開一抹笑︰「你們這是怎麼了?」又對著還在發呆的茵芸笑著道︰「茵芸妹妹可是來找我?今日夜深了,明日姐姐親自去你屋里找你可好?」
不疾不徐的聲音,輕易將茵芸制造的試圖要叫旁人誤會的場景推到了自己身上,茵芸漲紅了臉,順從的將手遞給了紫馨伸出來的手。
紫馨微笑著表示贊許,輕輕點頭。就是言九兒和放松了警惕,松了一口氣。至于李暮菲,更是像月兌掉一塊膏藥,很是輕松。
但是茵芸接下來的動作,讓松懈下來的三人,在過了許多年後,想起今晚的夜,都還在後悔自己的疏忽大意,並以此為警惕。
茵芸原本順從地扶著紫馨的手,快走到門邊了。突然毫無預警地尖叫了一聲,一把推開了身體不是很好的紫馨,撞開了門!
言九兒听見茵芸尖叫,一個模模糊糊的念頭就在她腦子閃過,電光火石,茵芸一把扯下了半截衣袖,扔在了地上,發了瘋一樣向門外沖去——
那閃過的念頭,終于在言九兒心中成型——她來不及告訴另外兩人,抓起那截衣袖就追了出去,顧不得被門板撞得生疼的小腿,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
一定不能叫她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