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寧給了看後門的一把散錢,這老婆子揣著錢,嘴里含著根兒竹簽,很有些流氓氣質,甩著手走了,把後門的小屋子留給了銀寧。
屋里揣著手等著的,臉上帶著些小心神情的中年女人,坐立不安,赫然就是柳婆子。
她看見銀寧進來,上前來一把拉了她進去,後手就關了門。
「寧丫頭,事情如何了?」
銀寧隨手在桌上到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實在是喝不慣這樣差的茶葉,又盡數吐在了茶盅里。她有些心神不寧,差點失手打翻了茶盅。
柳婆子見狀有些了然,試探著問︰「失敗了?」
銀寧就將事情大概講了一下,柳婆子臉上表情隨著銀寧的講訴忽喜忽悲,琢磨了半天。
「也算成功了一半?」
銀寧冷笑︰「一半有什麼用,她欠的債,可不止這麼點!再說了,誰也不知道大太太心里的想法,茵芸以後的日子,還說不準。」
柳婆子想到茵芸,也覺得是個不確定的因素。
「老婆子按著你的說法,還特意去尋了長得貌美的小姑娘,指望著能頂上茵芸的位置,就算她這次僥幸熬過去,過得兩年,哪里有她的好了?」
柳婆子為人精乖,都是逢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倒是不知道她和銀寧是哪層關系,居然將話講的這樣貼心細致,不像是在唬人,而是真的在位銀寧打算。、
銀寧皺眉︰「大太太的心思誰看的出來,只盼她經過這一事,發現茵芸不頂用,將她做了棄子,日後我們再下手,也方便……」銀寧有些話,就是當著柳婆子也不好講,她在大太太身邊呆得越久,就越看不清大太太的態度,大太太又想將茵芸給二少爺做妾,偏偏一切大丫鬟該懂的東西,又不教她,慣得茵芸眼高于頂,好生奇怪!總覺得事情哪里不對勁,又理不出頭緒來。
想到茵芸的事情還沒解決,銀寧將這些想法丟到心里,想著下次見她娘時,好好問問,多套出些話來最好了。
柳婆子也面色難看,「這丫頭命也真大,這都叫她混過去了。」
銀寧點頭︰「為了叫她入局,我特意叫人傳了話到她耳朵里,說是大太太要同二少爺說親,娶得還是名門之女,比李府家業還大,那邊只有一個丫頭,不能納妾……這丫頭果然昏了頭,挑著夜里等不及去送湯,我原以為她會做出下藥之類的丑事,想不到居然弄成這樣不知結果的局面!」
銀寧自然不知道,茵芸的「色誘」,多了言九兒這個她們沒有計算在內的第三者在場,如何能順利進行。
柳婆子咂舌,寧丫頭心思細密,已然是比她這半老的婆子中用了,真不知道還能幫她到什麼時候。
柳婆子搓了搓手,又想出一個辦法,小心看了門外,四周都沒有人,才小聲說道︰「她不是病了?趁著昏迷不醒,我們做些手腳,神不知鬼不覺……」柳婆子聲音低沉,輕易間,就制定了更是毒辣的計謀。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銀寧揮手打斷。
「要是單是要叫她不知不覺的死,這些年我有多少機會?這樣就死了,豈不是太便宜了她!不叫她一無所有,死前受盡白眼,這口怨,我銀寧怎麼也咽不下!」
銀寧這話咬牙切齒,語氣中那種滔天的恨意,能將人生生凍成寒冰。
柳婆子想到那個夭折的孩子,心里一片唏噓,那要勸銀寧的話,也說不出口。她看時間不早了,就起身要走。
銀寧卻一把拉住她,「藥呢?」
柳婆子唬了一跳,「小姑女乃女乃,上次給你的可不少,怎麼就用完了?這一副藥配齊,價錢可不便宜!」
銀寧拉住她撒嬌︰「好媽媽,您還怕我沒錢給?」說著掏出一個手鐲子出來,是玉石材質的,雖然不頂名貴,估模著也能賣十來兩銀子,也不知道配的是什麼藥,居然一副就這麼值錢。
柳婆子在大家的心目中,都是見錢眼開的,這次卻推回去了銀寧的錢。
「你背著你娘做這些,到時候問你這些年積下來的錢去了何處,你又怎麼解釋?你的家底老婆子難道不知,這鐲子你且收回去,你好歹也是大太太身邊得力的,沒有些首飾壓身,怎麼說的過去!」
柳婆子一番話說的入情入理,銀寧只有收回了鐲子,卻滿臉不甘心。柳婆子拿她沒辦法,嘆了口氣,還是從袖子中掏出一個紙包,小小薄薄一層,銀寧卻喜笑顏開。
柳婆子雖然給了藥,又不放心的囑咐銀寧︰「一來這藥太貴,二來吃多了容易出事,一來二去查到你身上,到時候如何月兌身?……你且莫超之過急,織了這麼久的網,總有網住魚兒的時候。」
銀寧笑嘻嘻夸了柳婆子,哄的柳婆子搖頭嘆氣,直說鬼丫頭。二人又說了些話,銀寧說自己要先走了,順手在柳婆子小籃子里抽了兩絹花,閃身出了門。
她久不出來,看門的婆子已經是不耐煩了。
銀寧此刻笑嘻嘻,全然不見陰狠毒辣的樣子,將那對絹花遞給看門婆子︰「听說您家大丫頭下個月出嫁,銀寧是個小丫頭拿不出大禮,這對花兒,就權當做聊表心意了。」
看門婆子接過那對絹花,有幾分驚喜。她家大女兒,因為樣貌不好,耽擱了兩年終于嫁出去了,未來女婿老實本分,還是個小莊戶,雖然不是富有人家,難得不是奴身,窮人家又沒有納妾的擔憂,這麼親事可真是打著燈籠找不著了。
這是看門婆子首一件得意的事情,現在被銀寧當面恭喜,雖然絹花不甚值錢,老婆子心情卻舒暢,那股老油條的尖酸就去掉了些,真心道了謝。
這邊老婆子有人找她,就道了謝離開了。
銀寧正準備走,老婆子的小兒子和小女兒跑過來,那男孩兒大概有十來歲,長得虎頭虎腦。小姑娘才四、五歲,看著銀寧穿的好,又拿花與她娘,小女娃不懂事,上前要銀寧買糖吃。
男孩兒有十來歲,已經曉事,知道這樣穿的甚好的姐姐是大太太屋里的,同他們這些底層的人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就去拉他妹子,不想小女兒大哭,男孩子就把她放在肩上騎馬,哄了好一會兒。
本來要走的銀寧,看著發了呆,不是柳婆子隨後出來推了她一把,還不知道要失神到什麼時候。
柳婆子仔細看了那兩兄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銀寧卻伸手抹了一把臉,掩飾掉眼角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