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雲涌
大太太前一晚在宴席上宣布了二少爺要去南昌府求學的事情，一石激起千層浪，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李府。
這消息也算是供大家茶余飯後消遣，也有聰明的人從里面看到了機會。
一去兩三年，二少爺出門在外，總需要趕馬的，洗衣做飯的，跑腿的，伺候的……林林種種，怕是要多出許多職位出來呢。
跟著二少爺出門在外，雖說可能油水不多，又沒府里家大業大方便偷懶，但是這時候跟了去，以後二少爺當家了，那可就是嫡系啊！
這就造成了很明顯的兩極分化，在老宅里身居要職的，本來就有了好待遇，很怕被大太太抽調去隨了二少爺外出求學。要知道這些職位都是別人打破了腦袋往上擠的，誰知道過得兩三年是個什麼光景。
向往著被大太太點將的，都是些不上不下的，老宅人事分明，這伙子人升遷無望，都把主意打倒了這次的機會上。
就是銀寧，自上次茵芸病重叫她在大太太院子里出了頭，大家都越發看重了銀寧的能力，這才一上午工夫，就有幾個管家婆子來求，或是安排自家兄弟，或是為家中的子女謀個出路，銀寧屋內，禮物堆得老高。
茵芸從她門外後，就嘲道︰「插上幾根羽毛，就真當自己是鳳凰起來！」
她話說的不陰不陽，銀寧渾然不在意，反笑道︰「總比有些人月兌光了也沒飛上枝頭好。」
她倆最近已然有了撕破臉的趨勢，只要兩人一對上面，小丫頭們都知道閃的遠遠的，不去觸踫這個霉頭。
銀寧的話觸動到了茵芸的痛處，雖然那一晚的事情只有在場的四人知道，茵芸卻總覺得銀寧說的一些話暗有所指，她就不能再硬氣，仰著頭走了。
銀寧盯了盯桌上的禮物，小聲說道︰「你想跟著二少爺去，做夢罷了。」
銀寧笑容里一股陰森之氣，幾乎破壞了她年輕嬌美的面容。
茵芸卻出了大太太院子，避著人七轉八轉，去了一個灰撲撲並不起眼的院子。
中年女人推開門，看見是她，有些皺眉。
四顧了一下，發現周圍沒人看見，還是閃身叫茵芸迅速進了屋子。
這日晌午，王媽媽吃過午飯，照例去大太太房里請安。
大太太靠在軟榻上假寐，銀寧拿著個小木槌給她錘著腿，王媽媽剛一進屋，銀寧沖她露出個笑臉，示意她大太太睡著了。
王媽媽擺擺手，銀寧就起身讓了她。王媽媽卻不用那小錘，改用雙手去替大太太捏腳，銀寧掩嘴笑，掀了簾子出去了。
大太太輕哼一聲，王媽媽以為捏的重了，大太太未睜開眼楮，突然問道︰「她可出去了？」
王媽媽就替大太太拉了一下滑下來的護膝小被套，「可是老奴捏的手法重了？可是，這一晃多少年都沒替您捏過腳了。」
她看大太太不答話，才低著頭說︰「銀寧這丫頭最近確實不像話，她年紀小，太太休要和她計較。」
大太太微微張開眼，盯了王媽媽一眼，重新又閉上︰「知道你同她娘感情好，這麼些年，也委屈了你。」
王媽媽笑道︰「就算感情好，那也是當年伺候太太才有的感情。」她話這樣說著，又含糊有話，大太太哪里听不出來，睜開了眼︰「你可是有要問的？」
王媽媽遲疑︰「太太為何要叫二少爺去南昌……一去兩三年，且、豈不是同前意不符了？」
大太太神色不變，「府城老夫人來信，說是要接她孫兒回去，家中請了名師教導，叫我大局為重。」
她用漠然的語氣說出來，旁人幾乎察覺不到她口中的「府城老夫人」就是大太太的婆母。
王媽媽手下的動作慢了一下，「那去南昌……」她陡然想到大太太娘家的一些舊事，驚了下︰「您是想讓二少爺去找她？」
大太太點頭，笑而不語。
王媽媽有些遲疑︰「您這樣，老夫人倒是說不出話來，畢竟以那邊的家世，必然能為二少爺找到更有名的老師，但是老爺那邊……豈不是又要起了嫌隙？」
大太太陡然睜開眼楮，盯著王媽媽︰「你覺得從那件事後，我還怕與他起了嫌隙？！」
王媽媽就沉默不語起來。
她有些話不好講，姑爺和小姐都是倔強之人，一個是高門之女，一個是官宦嫡子……小姐又是下嫁，現在的情況，誰也不服軟，可如何是好。
王媽媽捏著腳，又想了起來，「那此次跟著二少爺去的，還要尋妥當之人才好。」
大太太又閉了眼，半晌扔出一句「且讓我再想想」，屋子里又安靜下來。
同一時間，茵芸從中年女人屋子里出來，臉上的表情並不像訴求得到了滿足一樣，似乎吃了個軟釘子，不太樂意。
府里這些暗中的蠅營狗苟言九兒卻不知道。
她現在還沒把這消息放在心上，主要是府里論資排輩，怎麼也不該她跟著二少爺求學，她也就沒太擔心。
言九兒現在的擔憂的是，那根弄丟的珊瑚簪子，值價幾何？她上次只給了言氏二兩銀子，不是因為她小氣自私，而是言九兒心里沒有放棄要以錢賺錢的念頭，很渴望有值得信任的人，幫她做點小生意或者入股，這才是能解決家里經濟困難的根本途徑。
又或者，她能一舉攢下錢來，請個名醫給弟弟看看，小弟的身體好起來，她們一家人經濟負擔就會少了大半！
但是言九兒昨晚失了釵，頓覺得自己剩下的這二兩多銀子，馬上就要填補到這個「窟窿」里了，還不知道要差多少，讓她十分郁悶。
肉痛歸肉痛，言九兒從來不會逃避該當的責任。
她估計著此時紫馨忙了一天，該告了一個段落了，這才模到紫馨房里，準備主動坦誠自己的錯誤。
紫馨在房里繡一個荷包，陣腳細密，言九兒從來不知道她繡活兒還這樣好，平日里也不見她動針的。
紫馨看她進屋，順手用碎步將正在繡的荷包遮了起來，好像不想叫旁人知道一樣。
言九兒就懂行，不去問這問題，而是直接說到了來意。
她說完了很不好意思，紫馨是一番好意，哪知道才一晚上就被她弄掉了。最憋屈的是，她明明知道是誰拾了去，卻不能找人要回來！
誰知道紫馨听了，愣了半日。
「那簪子給了你，就是你的了，如何能說到賠償的問題？……不過九兒，你能不能幫姐姐一個忙？」
言九兒先是覺得自己懷里的那二兩銀，又姓了言，突然卻升起一個天下無免費午餐的想法。
自己一個二等小丫鬟，能幫上紫馨什麼忙呢？
言九兒腦中閃現一個大大的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