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流雲的街道還算熱鬧,雖比不上自己家,更比不上法國,到另有一些古樸的韻味,白薇買了很多小玩意兒,四姨太也在旁邊挑挑揀揀,卻是一樣未買。白薇不動聲色地笑了,每一樣都是一式兩份,四姨太推讓了一下,也就高高興興地收下了。及至走到家,就有了理由,笑著說,「太太來了還不曾去我哪里,今兒看太太高興,斗膽請太太去坐坐罷,我請吃中飯,沒有什麼好的,我燒的菜還可吃。」白薇自然是答應了。
舒雲住的這個院子也不太大,但一進院門就有一個收拾得很整齊的花圃,里面芍藥開得正濃,四姨太的丫頭秋香采了好些柳條花朵兒,坐在院子里編小筐呢,白薇看了這個卻喜,拿起來看了,夸道,「沒看出來,秋香這麼手巧!」秋香也不過十五六歲,雖被主子教導得老練,還是月兌不了少女的憨氣,嘻嘻地拿了手上剛編好的花環就往套在白薇頭上,自己端詳了兩眼,點點頭說,「太太真美,像花仙子!」白薇被她逗樂了,也不把花環摘下來,也拿了一些柳條花草和秋香學著編。紫蘇見小姐學,也眼饞了,嚷嚷著要學編草鞋。
幾人嘻嘻哈哈鬧了好一陣,直到把那些材料全編成物件兒才罷手,此時已經下午一點了,肚子早唱起了空城計,這才想起進去吃午飯。
四姨太這里並沒有廚房,一則財力不夠,二則也太招搖,只在廂房里擺了一只煤油爐,采買了各樣調料,實在吃膩大廚房的飯菜了,才簡單做點吃食,或者煮個夜宵。今天白薇來了事前並沒有準備,四姨太邀請太太也是一時興起。虧四姨太為人不錯,與大廚房里買菜的劉嫂相熟,借了些青菜豆腐來,又拿了兩條魚,幾串肉干,才使這頓飯不至于太寒磣。四姨太的廚藝確實不錯,特別是腌篤鮮,雖然炖的時間不夠長,味道也算正宗了,還有一道小菜也不錯,就是辣白菜泡菜,在自己家的時候,父親有幾個處的極好的朝鮮藥商,也送過這個給她家,人人吃了都說好,但自己腌制出不來那個味道。
四姨太看白薇吃的高興,便說,「太太不知道,,原先我們家在東北,我三歲時才遷過來的,我娘是鮮族人,所以會弄這些個,自己常年累月的吃,也不嫌煩。」
白薇點點頭,想起自己天天在法國吃面包牛排吃得反胃,便點了點頭,說,「什麼好東西也架不住天天吃,什麼美人也經不住天天看。」秋香被她的話逗笑了,口無遮攔的說,「太太這話說得好!前幾年我剛來的時候看著三姨太真是美,覺得眼楮都不夠用的了,現在天天看見,都不覺的什麼了,她臉上的脂粉真厚!」一屋子的人都被她逗笑了,只有四姨太皺了眉頭斥責,「虧太太是好脾氣的,這要傳了別人耳里想什麼話?還以為我教的呢!再胡說撕爛你的嘴!」
吃飽喝足,閑話說了一大堆,白薇主僕兩個告辭而去,等不到來到自家院子,紫蘇就悄悄地耳語,「不會叫的狗才咬人。」白薇知道這是要她防著四姨太,點了點頭,說,「我看你倒越來越聰明了!只嘴太損了!」剛走到二姨太的院子門口,就看到五姨太從前面來了,步屐匆匆,也沒帶丫鬟,看見白薇過來也不行禮,更不說話,眼楮里發出怨恨的目光。自從她的孩子流掉,每次見到太太,就這樣一副見鬼的表情,好像她的孩子沒了,是白薇的錯。
確實,當時白薇與她診出喜脈時又覺得不對勁,想起以前在醫學堂的時候,有次見到的一個婦女懷孕三月而孕子三千,就是三千個水泡子,當時那人的脈象就是寸脈關脈為滑脈,而尺脈不滑,而五姨太當時就是這個脈象,之所以沒有告訴五姨太,一則自己雖學醫多年,行醫經驗卻不多,這種病例更是少中又少,並不敢百分之一百肯定,二是縱使早知道了,也沒有法子治。治的法子就是流掉,再清宮,那就等于孩子更早沒了,段梅和白若林家里人也不會同意。是以沒有告訴五姨太,但在五姨太看來,太太這是存了心看她的笑話。
「神經病!」五姨太擦肩而過,紫蘇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誰知段梅耳朵尖听到了,那也是個火爆脾氣,立即就炸了,回身兩步,一把掐住了紫蘇的脖子,瞪著眼說,「爛了嘴的狗奴才,你說誰呢,別打量我看不出來,你們下了咒,我的孩子才會變成那樣兒!」一面說,一面哭。白薇一眼不看她,也不回嘴,只兩手輕輕一掰便讓紫蘇解月兌出來,紫蘇剛才被掐的難受,回手就給了五姨太一巴掌,五姨太剛才被白薇推得有些中心不穩,又躲閃不及吃了紫蘇一下,因是丫頭打她,更覺屈辱,就借勢坐在地上,大哭大喊,「老太太,老爺,你們快來看看呀,我被她們打死了,打死了我沒事兒,咒死了你們的孫子,兒子事兒大呀……」由于此時午時已過,午休的人剛剛起來,段梅的聲音又淒慘無比,故而穿透力極強,沒幾分鐘工夫已經圍了好多人。
別人都是看笑話兒,不敢幫誰,再怎麼說五姨太是受寵時間最長的,太太才來沒幾天,也看不出老爺有多喜歡的樣子,怎麼都不合適。四姨太舒雲也來了,但並不像三姨太只是冷著臉看熱鬧,而是掏出自己的帕子給五姨太擦干淨臉上的淚,又扶她起來。段梅再怎麼潑,也嫁進來一年多,知道這里不是她的娘家,看到人人圍著看,已經不自在了,也沒再大聲哭叫,而是乖乖地由四姨太扶著站起。
舒雲有些歉意地看看白薇,說,「太太,你先回去,我勸勸五妹。」紫蘇鼻子哼了一聲,拉著白薇就走。
誰知段梅轉眼就改了主意,捂著被打腫的臉不肯回自己屋子里,說,「一個臭丫頭也敢打我,不行,除非讓我打,否則去找老太太評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