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小兒女心思
墜兒有些忐忑不安地捧著匣子出了門。不明白為何二姨太的舉動如此反常，先是得罪了四姨太，再是討好太太。
她感覺自己腦子都有點兒轉不過彎了，滿腦子想的都是前些日子太太叫她她裝作沒听見，後來太太借著柴房事故的由頭摑了她一巴掌，她疼了足足有小半個月，然後是二姨太故意踫撒杯子，滾水澆了太太一裙子，還有太太院里的大丫鬟紫蘇，每回看到自己那眼神都恨不得生吃了她，墜兒越想越不安心，慢騰騰地走在夾道上，瞅瞅四下無人，飛快將匣子里的燕窩拿出一些，用手帕子包了藏到懷里，幸虧今天穿的褂子有些肥，二姨太穿過的舊衣服。
再過三個月多月就是中秋了，到時回家送給母親。
磨蹭著走到太太院子，院門卻緊閉著，她心里明明怨著太太，卻也怯得不行。不知到底是敲門好還是通報一聲好。
墜兒手足無措的樣子被躲在牆角的葛根看得一清二楚，以前他總是看到這個小丫鬟跟在二姨太後面無比神氣的樣子，見她這樣兒更覺可愛，便掂著腳悄悄走到她身後，趁她不注意，一巴掌拍在墜兒的肩頭上，喝問，「干什麼！」
墜兒冷不丁被嚇的半死，手一哆嗦，木匣子差點掉到地上，回頭一看，原來是太太的陪嫁小子。這個人她有些印象，前些天她還和鎖兒一起嘲笑過他的傻大個子。
若換在別時，以墜兒的小脾氣，早把葛根罵個狗血噴頭，可今天不同，她略定定神，對葛根笑了笑，說，「小哥哥，求你幫個忙，我從沒來過太太院子，對姐姐們也不熟悉，怕無疑沖撞了誰，求你進去悄悄把香薷姐姐叫出來，若她不在，就煩哥哥通報一聲。是二姨太給太太送燕窩來了！」
葛根看著墜兒燦爛的笑臉，眼楮都直了，及至再听到那聲「小哥哥」，頓覺渾身都輕飄飄的，墜兒說了什麼，只听見去了一半。
墜兒看他傻呆呆盯著自己的樣子，有些著急，便伸出手打了他肩頭一拳，催促，「小哥哥快去呀！」
葛根被打的回過神，也未敲門，直接就進去了。
廂房的門開著，透過簾子看到香薷正在里面低頭做針線呢，葛根站在門外低聲喚了她兩聲。
香薷笑嘻嘻地出來，問，「怎麼也不說一聲就進來了，沒規矩啊！當心讓太太看見！「
葛根抓耳撓腮，臉有些紅，話都說不利索了，「香薷姐姐，外面有人找你！哦。不是不是，是二姨太屋里的丫鬟來了！」
香薷有些奇怪，怎麼二姨太遣的丫鬟也不進來通報一聲，巴巴叫了葛根來找她，就順口問，「哪個丫鬟？」
「李玉墜。」
香薷聞言愣了一下，繼而想起墜兒的大名可不就是這個麼，一般人都叫慣了墜兒的，倒真難為他能說出來。便說，「她在門口？去看看！」
香薷同墜兒的姐姐以前都是老太太屋里的丫鬟，故而有些交情，她姐姐死後墜兒進來補缺，後來又因為她識文斷字，被二姨太要了去，踫面的機會倒不多了。
墜兒等的心焦，怕時間久了回去挨二姨太罵，看見香薷出來如同看到了救星，嘴甜甜地說，「香薷姐姐。」
香薷笑著問她，「墜兒妹妹來什麼事兒呀？」
墜兒舉了舉手里的匣子，說，「二姨太讓我給太太送血絲燕窩來！」
香薷愣了一下，卻還是笑著，說，「妹妹也太小心了，快隨我進來罷，太太在屋里呢。」
墜兒趕緊跟在她的身後走進院子，葛根不由也跟過去，香薷回頭。斥道，「你今兒喝了糊涂湯了？又跟進來做什麼？」
葛根方縮著腳走了。
寄奴，豆蔻，紫蘇幾個丫頭此刻都在白薇屋子里，因剛剛熬制好了一盆六寶膏，紫蘇拿出一些深色的玻璃瓶子，小心翼翼地往里面分裝呢。
寄奴和紫蘇二人一個端著盆子一個扶著瓶子，合作的很好，豆蔻唯恐自己不老成弄撒了，索性撂下手同大小姐說些說兒。
香薷在簾子外面看到里面情形，有些羨慕她們和太太如同姐妹般，私下里也不用講太多規矩。
「太太，二姨太讓墜兒來送東西了！」
白薇此時正同豆蔻解釋著何為麝香，又有什麼功效，猛听見香薷通報這個，也有些意外，但還是應了一聲，「讓她進來吧！」
香薷順手打了簾子，墜兒低著頭，微弓著腰進來，頓時感覺好幾道眼光都射過來，她頓時有些緊張，偷偷舒了一口氣。雙手高捧著匣子，說，「太太，二姨太給您送的血絲燕窩。」
白薇示意，紫蘇趕著接過來，卻趁機瞪了墜兒一眼，墜兒不自覺推了一步。
白薇看她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倒有些歉意，上次打她嘴巴子也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便溫和地說，「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奴婢叫李玉墜。今年十五歲了！」她說的是虛歲，嚴格來說，墜兒剛滿十四歲。
「歲數這麼小？倒難為你這樣機靈。」白薇真心贊了她一句，賞了一件小玩意給她，又吩咐紫蘇開了里面的藥箱，取出一些蟲草來，仍放在那匣子里，道，「你回去告訴二姨太，就說我知道她的心思了，以後不必送這麼貴重的東西來。」
墜兒重新接過匣子，準備行禮告辭，忽然想起二姨太討要的點心來，就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說，「太太，因院子里做點心的楊師傅家去了，二姨太听說您這里做的點心好，讓我要一盤子！」
站在一旁的紫蘇瞥了瞥嘴角。
這個瑞雲，大概是怕她也回贈些稀罕物，所以才要點心的吧。
「豆蔻，今兒的點心還有？」
今天真是巧，小廚房做了三種點心，往常都只有一樣兒。豆蔻早上起來突然想吃她母親做的烤制點心了，自己原也做過幾回，就一大早同藿香出去，藿香買菜，她張羅著買了烤板，木炭等物。棗泥做餡子，烤了許多甜餅兒出來，形狀有些不好，味道兒挺好。做順了手，看糯米和玫瑰醬還有一些，又做了玫瑰糕，還煮了配那餅的鴨血粉絲湯。
三樣兒都是豆蔻精心做的，大小姐除了早起來吃了一個烤餅，其他的還沒嘗呢。她真想回答什麼都吃完了，什麼都沒了。
豆蔻猶豫了半天，說，「就早起做了些烤餅，再沒別的了！」
「你去裝一盤子給她！」白薇吩咐。
豆蔻領著墜兒出去，到了廂房門口，攔著說，「你在外等著！」專揀那形狀不好的給她裝了。
紫蘇等把藥膏子分好了，一共只得了二十幾瓶，白薇留下五瓶備用，其余全讓那三個丫頭搶光了。
一時丫頭們都走了，只剩下紫蘇一人，她笑著給自家大小姐倒了一杯茶，說，「豆蔻這丫頭也不老實，我明明看到她還做了玫瑰糕，還有鴨血粉絲湯，小姐你要不要嘗嘗？」
白薇忍不住笑了，怪不得剛才豆蔻神情那麼不自然，道，「也好，盛半碗鴨血湯，玫瑰糕倒罷了。」
一時吃完點心，白薇翻開老太太上午交給她的一大疊子賬目，找出來家里下人的名冊，廚房登記在冊的一共是三十一人，去了李文貴一家五口，還剩下二十六人，白薇手里拿了一支筆，把他們的名字全抹去了，再找出王管家一家四口，也劃去了，她還記得有一個人，還是那次因柴房打架，記得有個精瘦的漢子，拳腳不錯，但下手陰辣，若不是葛根躲得及時，差點被打殘廢了，這個人也一定要攆了去。她這個院子里只有香薷這個丫頭是家生子，便叫她進來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