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舍藥（中）
白薇笑笑，道，「甄太醫的藥每天能賣出去多少副？」
沙參愣了一下。反正自己就是一天到晚地忙，還真沒準注意這個，不過前面賬房先生應該有說，心里雖有些訕訕地，面上還是手一揮，笑著說，「這個不知，太太去賬房問問便可！」
白薇仍笑著，道，「你們二位小伙計辛苦了，不過藥是治病的，一料配錯失之千里，一定要當心些！」
二人忙點頭稱是。
白薇打量了一番加工間，應有的粉碎，研磨，煎熬，火炒等炮制工具都還齊全，便寫了一張單子，讓紫蘇拿著去庫房找寄奴，按方子配全了到加工間配成藥膏子。
紫蘇仔細看了幾眼，深深記進腦子里。仍把單子還給了自己小姐。
白薇看了一眼她匆忙而去的背影，心中嘆氣，這丫頭比自己還大一歲，粗心的時候是真粗心，可認真起來也是真謹慎。
這個年紀還不定性，看來是要早一天把她嫁出去了。但她畢竟跟了自己很多年，把她嫁到外面還真有些不習慣。
白薇腦子里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沒錯，他和紫蘇倒是挺合適的。
沙參機靈的像泥鰍，趁太太發愣的當兒，前後跑了個來回，高興地稟報，「太太！我已經問過前面賬房先生，說甄太醫的藥一天能賣六百多付，不過因為今天是流雲有大集，很多下面的鄉民也會來，估計一千都打不住！」
白薇回過神來，卻也愣住，一千副？
沙參看太太露出有些不相信的神情，又補充道，「太太，賬房先生確實這樣說的！櫃上的王梁大哥也說有的人一拿就是十幾付呢。」
白薇微點點頭，表示同意了他的說法。
卻想起來，王梁，就是自己第一次來藥店那個機靈的小伙計，只剛才前面伙計們都忙著，她也就沒注意。
「那你可知道這一副藥售價多少？」白薇仿佛存心為難沙參。
沙參卻樂滋滋地回答，「回太太。我剛才也問過了，一副藥是一角錢。」
白薇听了腦子里飛快算了一筆賬，一千付那就是一百元，一個月那就是三千元，如果六個鋪子都賣這種丸藥的話，怎麼著一月也能賣出上萬元了，單此一項，一年下來利潤就十分可觀了。
以前在天仁堂做慣了單筆的大買賣，那種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的生意做起來很是爽利，她起初是有點看不上百草堂的，沒想到積水成河，這樣零碎的生意也能成大氣候。
白薇瞟了一眼那小伙計，年齡大概在十三四歲左右，模樣長得還算周正，雖是一身粗陋布衣卻難掩那股子機靈勁兒，這孩子窩在後面做藥有些可惜了！
白薇正在加工間里仔細查看，紫蘇和寄奴兩個匆匆進來了，紫蘇一臉忿然，而寄奴卻是一臉為難。
紫蘇想搶著開口，寄奴卻瞪著她。意思是不準說。
白薇心下有些不悅，但因為其他伙計在場，只得笑道，「怎麼又吵嘴了？這麼大的姑娘了也不害臊？」眼角瞟了一眼，沙參等已經在偷笑，便一聲不吭地出了屋子，來到辦公間。
紫蘇已經知道剛才冒失了，臉羞得通紅，寄奴也有些不自然。
白薇坐下來，仔細算了一筆賬才問，「有什麼事兒？」
紫蘇看了一眼寄奴，後者只是低著頭，便道，「小姐，剛才寄奴盤點庫房，發現少了好多藥材！帳都對不起來！」
這是白薇意料之中的，不然二姨太準備收賣她的上萬兩銀子從何而來？
寄奴見小姐無動于衷，還以為白薇不知其中利害，便撲通一聲跪下，臉色蒼白地說，「小姐，現在庫房里的藥點了還沒有一半，對不上的藥材已經有幾十種了，缺的藥材我找石先生算過了，他說按市價至少兩三千銀元呢。」
白薇心里不以為然，溫和地對寄奴說，「你先起來，不用緊張，這里面沒有你。也沒有我的事兒，仍去點貨吧，把實際數目都撰寫好了，等回去拿給我看！」
寄奴看大小姐平靜的樣子，也稍稍心安，連忙去了。
她走後，白薇又去前面看了看，鋪子外面的長龍一直到路對面，弄得交通都有些堵塞了。
不惟排隊等甄太醫的人多，便是拿方子抓藥的散客也很多，一溜伙計都麻利地稱藥包藥，十米長的大算盤珠子翻飛，沒個听的時候。
白薇看清站在左邊第一個的便是那王梁，就走上前去問，「王太醫的丸藥還有多少？」
王梁一直低頭抓藥，猛抬頭就看到了笑顏如花的太太，愣了一下，先拉開中藥櫃子最下面一層的大櫃子，又吩咐旁邊的小伙計同自己一起數貨。
不到一分鐘，王梁就恭敬地回答，「太太，丸藥還有二百六十九付！」
才二百多，那豈不是今天都不夠銷的？
白薇有些愕然。
王梁忙解釋。「昨天夜里六個伙計通宵做出六百付藥，就剩這些了！」
六個伙計？她只看到了兩個呀。
白薇心里疑惑，卻不好在眾目睽睽下問個明白，只說對他們到了辛苦便走開了。想想覺得不對，好多人大老遠跑來就是為了買甄太醫的藥，如果供應不上的話，勢必會流失很多顧客。但現在時間緊迫，一下子怎麼能做出那麼多丸藥來？
她思慮了片刻，便從前面櫃上抽了兩個學徒，賬房抽了兩個學徒，再加上紫蘇。寄奴六人都到加工間一起做丸藥。
因為有粉碎機，粉碎花不了多少時間，主要就是煉蜜需要時間，不過這個紫蘇最拿手，就讓她去做，寄奴手快，適合做丸子，其他幾個人也都做丸子，如此下來，現在是上午十點，怎麼著到下午四點也能做出三四百付藥來。
看著他們有條不紊地忙上了手，白薇才離開加工間去找石韋，又是一番吩咐。
石韋听了連忙收好賬本，出了屋子走了。
半個時辰後，百草堂店門上方忽然掛了一條鮮紅的絲綢條幅，上面寫著下午四點以後買三清丸者一付九分五。
店里的人一時議論紛紛，那些精打細算的，家又不遠的便打起了小九九，一付便宜五厘，四付就是兩分呢，可以買三四個大饅頭了，自家的腿腳不值錢，就下午再來一次好了！
而那些遠道而來的顧客圖的是百草堂的信譽，圖的是甄太醫的名號，根本不在意這半分錢。
再過了半個時辰，店里的人終于少一些了，白薇松了口氣。
流雲大集上熙熙攘攘，小商小販的叫賣聲不絕于耳，舒雲與秋香兩個高高興興地走到一個干淨的小吃攤上，要了兩碗女敕女敕的豆腐撈，一碟子麻油蘿卜絲，一籠生煎包子。秋香有些拘謹地坐在四姨太對面。
說起來，雖然二人為主僕幾年了，在一個桌子上吃飯的機會卻是一只手都能數的過來。
舒雲沖秋香笑了笑，先夾了一個小籠包子給她，親熱地說道，「快趁熱吃。亮了就不好吃了！」
秋香有些受寵若驚，手腳更加局促，卻是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來。
舒雲不緊不慢地喝著豆腐撈，心里卻嘆氣，秋香這個丫頭，自然是好的，只是，機靈勁兒還是有些不太夠。
她教了這麼長時間也無濟于事。
二人吃完了早點，便在集市上隨意逛起來，看見有趣的東西就湊個熱鬧。
也真是巧，舒雲正在一個布攤上挑揀著布料，都是些粗胚布，自然無法做衣服，但做鞋子卻是極好的。
尤其是男式的布鞋。
秋香忽然使勁扯了扯她。
舒雲有些不悅地抬起頭。
秋香渾然未覺，目光還是瞧著人群。
舒雲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她竟然看到了孫成！
不覺心怦怦直跳，疑心秋香發現了什麼，又馬上覺得不可能，便迅速穩了穩神，眼角看了秋香一眼，斥責道，「這里是外頭，你傻看什麼？」
秋香也覺失態，有些臉紅的低下頭。
孫成和牛寶兩個在認真挑選著刀具，要選那種鋒利且短的刀，就只能是匕首了，牛寶選了個最貴的了事，孫成一個人選了半天，才挑出一個中意的。
牛寶立在一邊眼楮四處看，猛然看到了人群中兩個扎眼的女子，一個穿著水紅綾子衣裙，一個是翠綠衣褲，像兩朵在草從中的花兒，不用猜，一定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太太丫鬟。盯著看了半天，那邊孫成已經買好刀，見他愣愣的，對著腦門給了他一拳。
牛寶有些不服氣，將二人遠遠指給他看。
孫成看了兩眼，心忽然狂跳不止，竟然是她？
穿了那麼鮮亮的衣裳，倒顯得人更嬌艷了。
牛寶得意地笑笑，道，「怎麼樣兄弟？只不知是誰家的小媳婦！長得好標致！」
孫成惱他說的輕薄，變了臉色，道，「牛大哥是應該好好瞧瞧，不然自家的主子都認不清，怎麼看家護院？」
牛寶疑惑地看著他。
「她是白家的四姨太太！」孫成加重語氣說。
牛寶有些意外，卻也不以為然，姨太太算什麼正經主子，不過，他眼球一轉，想起這些天他和孫成同吃同住，怎麼他不認識四姨太？且隔得那麼遠，怎麼就認定了一定是四姨太？
莫非，二人從前就認識？
牛寶偷偷瞟了孫成幾眼，後者明顯有些心不在焉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