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回舍藥（下））
第七十四回舍藥（中）
舒雲買了好些粗布。秋香心里有些詫異卻不好說什麼，兩人又隨意逛了一會兒，買了些胭脂水粉。秋香的梳子斷了齒，舒雲一口氣買了四五把譚記的梳子，拿出兩把送給她。秋香高興地接了，這譚記的梳子漂亮耐用，只是價錢很貴，五角大洋一個，她從來都不舍得買。
二人又走到鳳翔銀樓的攤子，秋香眼里盯著一對銀鐲子不放，舒雲對她此舉的用意很是明白，心里不禁冷笑了幾聲。
若放在往常，她一定不會理睬這個貪心的丫頭。
舒雲拿起那鐲子，又一把捉住了秋香的手，笑道，「喜歡就試試嘛，不用擔心銀錢，我給你買！」
那副銀鐲子足有一兩重，四姨太想了想，索性打發她更高興些，就隨手又撿了一個銀鏈子並蓮花銀簪子。
秋香又驚又喜。本要說出些推月兌的話，卻沒開口。直到四姨太掏出六個銀元付了帳，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來首飾盒子，說，「四姨太，要不還是不要了吧！」
目光卻仍是閃閃爍爍。
舒雲看她那小氣樣子倒笑了，不禁用手指了一下她的腦門。
買完了銀飾，四姨太還有些意猶未盡似的，看到前面就是水果攤了，新鮮的櫻桃紅彤彤的，便走過去買了兩斤，又買了一些梨子，又瞅著雨花露桃子也不錯，秋香連忙過去買，攤主會做生意，告訴買十斤可以送一斤，她用眼楮征求淑雲的意見，四姨太過來看了兩眼桃子，是正宗的雨花露，想起來老太太好像也愛吃這個，便點了點頭。
其實秋香最愛吃這個了，便欣喜地付了錢，拿出自備的尼龍網兜，提在右手里沉甸甸的，左手還拿著櫻桃和梨子，不免有些吃力。
二人從集市里擠出來，四姨太還好。秋香的胳膊卻酸了，把水果小心地放在地上，掏出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孫成不知從哪里走過來，先低頭行禮。
「四姨太！」
舒雲有些驚愕地看著他，極力抹去自己眼底的柔情，嗓子卻不知被什麼堵住了似地，說不出話，只輕輕點點頭。
秋香卻如同遇到大赫，正要說什麼，孫成已經拿起了地上的三袋水果，並且默默地走在前面了。
舒雲怔怔看著他的背影，秋香則有些疑惑地看她。
「做丸藥很累吧？」白薇洗干淨了手，又戴上手套，也同伙計們一起制藥。
沙參一面團藥，一面說，「不累！男子漢大丈夫，這點累算什麼？」
說得幾個人都笑了。
白薇心中也是一熱，沙參年齡雖小，抱負不小。
「听說昨晚你們熬了一夜？」她貌似隨意地問。
沙參點點頭。
一夜不睡的人，今天還是照樣做工，百草堂是這樣使喚伙計的嗎？
「昨天都是誰熬了夜。統共幾個人？」白薇繼續問。
沙參听了變了臉色，低聲說，「一共六個人。」
「那其他四個呢？」白薇隱隱覺出不安。
沙參耷拉下腦袋，悶悶地說，「被太太……被二太太趕走了！「
「為什麼？」白薇的聲音里提高了些。
沙參沉默了好一陣子，加工間里一時沒有任何聲音，只有團藥丸子的輕微摩挲的聲音。
寄奴正好坐在沙參的旁邊，便打破沉默，道，「沙參兄弟，你不用怕，太太為人最好的！」
沙參抬起頭期期艾艾地看了白薇幾眼，才說，「二太太說他們手腳不干淨！」
白薇聞言笑了，溫和地說，「我知道了！這件事兒店里人都知道嗎？」。
沙參搖搖頭，臉色有些蒼白，說，「不知道！昨天半夜我實在支撐不住了，遠志大哥就讓我去隔壁躺了一會兒，也沒睡踏實，迷迷糊糊听見似乎是二太太身邊的墜兒姐姐來過，把遠志大哥斥責了一頓，然後我起來遠志大哥他們就不見了。」
白薇安慰他，「別難過了！」
一面又吩咐石韋去外面買些好的吃食來，石韋很快回來，手里提著香噴噴的王記烤雞與剛出爐的燒餅。沙參看得眼都直了。
白薇把吃食分成兩份，道，「沙參。檳榔你們兩個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再來上工。」沙參兩個接過吃食，低頭行了個大禮，幾乎是齊聲道，「謝謝太太！」
看著他兩個雀躍而去的背影，白薇心里卻有些不是滋味。
「前面人還多嗎？」。白薇問石韋。
「還是很多，不過，甄太醫喝茶的時間是有了！」石韋恭恭敬敬地答道。
白薇笑了笑，道，「把櫃上的伙計抽過來一個吧，賬房還有一個學徒，也過來！趙掌櫃還沒回來？」
石韋皺皺眉頭，「沒有，說是家里廂房著火了，怕一時半刻是回不來了！」
白薇來不及想太多，吩咐，「你先把帳放一放，在前面盯著點兒，甄太醫年齡大了，也要歇口氣！」
石韋稱是，轉身去了。
白薇回到辦公間，自己給自己倒了一盞茶喝，看看外面的陽光。再過一個時辰便是中午了，沒想到藥鋪子里是如此忙碌的，不知道以前大夫和伙計的午飯時如何處置的，罷了，回頭再問，今兒這麼忙，又是自己第一天來，就破個例吧！便自己走到前堂，正要吩咐石韋去酒樓訂兩桌上好的飯菜，卻發現愣頭青虎杖在前廳里。
「太太！」虎杖也一眼看到了自家大小姐。
白薇心里又意外又高興，道。「你怎麼來了？」
虎杖答道，「霍管家怕鋪子里人手不夠，讓我過來幫忙！」
白薇點頭，道，「你來的倒也巧，我正有件事要辦，你去雲醉樓訂兩桌上好的飯菜來！」
雲醉樓是一個御廚開的，用料講究，做菜精細，但也是出了名的貴，而且不接散客，就是一去就要訂一桌，至少十個大洋的花費，所以客一直不是很旺。希望能對甄太醫的口味。
虎杖接了銀元去了，白薇在大堂里審視一遍，因快中午了，人真的是明顯的少了，便放心地走到後面同伙計們一起制藥。
緊趕慢趕，總算在下午四點之前做出了整整四百服藥，不說紫蘇他們，連白薇都覺得雙手手腕酸疼。
甄太醫吃了雲醉樓送來的午飯，雖然仍是疲倦，臉上總算有了一絲笑容，及至白薇又騰出白若林的休息間讓他去歇息一陣子，他覺得再對面前這個客氣的年輕老板娘板著臉，就有些太拿大了，便著實客套了兩句。
下午四點一過，店里的顧客果然忽然多了起來，且有些不看病，只是買三清丸的顧客，所以人雖然多，又有虎杖與石韋二人在旁，卻並不混亂。
藥丸救急是夠用的了，但一點存貨沒有畢竟還是不行，下午六點鐘，甄太醫剛坐車走了不久，白若林開著車終于回來了。他先是抬頭看了看店門口的大紅條幅，又與石韋交談幾句，就急匆匆地趕到後面。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的事情，今天他應該待在總號的。
不過鋪子里看起來井井有條的樣子，顧客也格外多些，他放下心來。
其實，白若林本來也沒有怎麼擔心，白薇的本領，他是親自領教過的。不然當初也不會下那麼大的本錢娶進門。
「小薇，你累了？」白若林一推開辦公間的門，就看到白薇坐在椅子上，頭卻側趴在桌子上，合著眼，似乎是累極的模樣，就有些心疼。
白薇一下子睜開眼，先坐好，才笑道，「你回來了？正好，我有事情同你商量！」
白若林替她倒了一盞熱茶，問，「什麼事兒？」
「我想舍藥。」
白若林愣了一下，心里雖然不贊成，還是笑著問，「舍什麼藥，六寶膏？」
白薇原本是這樣打算過的，不過如今改了主意。
「三清丸。」
什麼？三清丸！白若林真懷疑自己听錯了，三清丸如今銷得這麼好，甄太醫的牌子也硬，有望成為日後百草堂的招牌藥，若做了舍藥，那豈不是砸自己的牌子嗎？縱然藥效再好，形象不好了，怎麼還會銷得動？
試想一下，哪個有身份的人願意買舍藥回去吃呀？就如同舍粥，味道再好，別說大戶人家，就是一般人家恐怕也不樂意去天天吃吧！
白薇看他一副反對的樣子，笑道，「當然，舍藥不是舍粥，人人有份。第一須六十歲以上的寡居老人，家境艱難，膝下無子女者。第二無父無母吃百家飯的孤兒，且十六歲以下，也不得由其他人代領。第三守節的婦人，年齡在四十歲以上，家境艱難，且有兩個十六歲以下子女者。以上三條，只要符合任意一條者，若得了三焦火旺之癥，可來百草堂領三清丸三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