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樹梢上的雪已是融化,五彩斑斕的水珠兒落到豐饒的泥地中,發出細微的聲響,隨後,便消失不見了。
清晨的院外,只聞鳥語聲,未聞人語聲。而屋內,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屋內人影裊裊,徐青綾剛起身不久,琉璃忙著指揮著春夏秋冬,幫徐青綾更衣、梳洗,雖然事務繁多,但是個人干個人的活計,一切皆是井然有序。
「小姐,您看這身衣服可合適?」夏桑左手拿著雨過天青翠煙衫,右手搭著一條瑩白湖縐裙,立在徐青綾左前方,詢問著她。
徐青綾接過春桃遞過來的手巾,將手中的水珠擦拭干淨後,便轉過身,向夏桑望去,「就穿這身吧」徐青綾點點頭。
「小姐,這身衣服會不會過素了些?」琉璃在一旁打點著今日外出的行頭,听見夏桑的問詢,望了過去,發現夏桑手中的衣飾過素,連忙問道。
「今日,又無甚重要事情,只不過去羅秋那吃個滿月酒而已,何必如此大費周遭。」徐青綾示意夏桑將這身衣裳為她換上,又笑道︰「難道你還信不過你親手培養的接替人嗎?」。
如今,她的衣飾之類的活計,已由著夏桑接手,原先的春夏秋冬四個丫鬟也已經被她升做二等丫鬟,近身服侍她。而琉璃與珊瑚儼然已是她的左右手,琉璃負責著貴重的首飾珠寶以及其他一切沒人負責的活計,珊瑚則是管著她屋中的用度一類的。
王羅秋則是三年前就嫁了人,還是原先定親的那戶人家。只不過,徐青綾讓王羅秋從她府中出嫁的,頗有些勢利的婆婆自是不會虧待了她去。這不,一月前生了個二胎,還是個大胖小子。
只不過,第一胎,生得是女兒,她婆婆雖然因著徐青綾的關系,見徐青綾又向來疼那大女兒,故而,並不會將王羅秋怎樣,但也未給過她好臉色。現今,見王羅秋生了兒子,把她婆婆給樂得合不容嘴,更是買了上好的補藥,與王羅秋調理身子。
此次,滿月酒也是她提得議,原先的女兒只是一家人吃個飯,不過倒也是請了徐青綾過去,現今,王羅秋終是苦盡甘來,婆婆歡喜,丈夫更是將她捧在手心里疼著。
想起這些,徐青綾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笑意,此時,更是連眼角眉梢也帶了股喜色。
琉璃以為徐青綾是因著打趣她而心生笑意,意識到這點,臉也不臊,湊趣道︰「夏桑是奴婢一手交出來的,奴婢信不過她的眼光,難道還會信不過自己的?」只不過是,她記得今日除了喝羅秋姐姐孩子的滿月酒以外,還有更重要的事,「可是,……」
「可是甚麼?」夏桑已經幫著徐青綾換了上衣,「沒有什麼好可是的了,你自己也說了信得過夏桑,那就不要再多說了。」突然,又起意道,「琉璃,我發現你是越發嗦了,等哪天我也打發了你出去,省得整天在我耳邊叨叨。」
饒是這些年被徐青綾鍛煉得臉皮甚厚,提及嫁人的問題,如今已是大姑娘的琉璃也不覺得羞紅了耳根,「小姐」琉璃嗔怪一聲,又道︰「您可不帶這麼打趣奴婢的,奴婢說了,此生不嫁,要長伴小姐左右。」
見琉璃難得露出小女兒神色,徐青綾並不打算就這麼放過她,「你不嫁,那到時候曲山可怎麼辦?難道讓他也終身不娶?」
前些年,曲山總是跟著佟掌櫃來府里,琉璃逮著他,總喜歡與他斗嘴,一來二去,這對歡喜冤家也不知甚麼時候竟是有了感情。
前些日子,曲山單獨來找她,要求娶琉璃。徐青綾只是回復了他,她想讓琉璃在她身邊多留些日子,也是想借這段時日,再考驗考驗曲山。
只听,「撲哧」一聲,剛剛將一應洗漱用品收拾妥當的春桃,忍不住笑出聲來。一聲帶百聲,屋中,頓時笑聲一片。
琉璃羞紅了臉,她拿自家小姐沒法,但是這笑聲的罪魁禍首卻是能治上一治,撂下手中的物事,上前一步,一把揪住春桃的耳朵,「小丫頭,你也敢笑話你姐姐我了,看我怎麼治你」說著一手揪著春桃的耳朵,另一手則撓向春桃的致命弱點——她的胳肢窩最是怕癢。
春桃見琉璃伸過來的魔爪,忙高聲求饒,「姐姐,春桃錯了,春桃再也不敢了,以後凡是小姐說到曲山,春桃都不吱聲。」求饒,卻說得不是求饒話。
「你這丫頭,如今真是膽子見長啊看我饒不饒你」說著就伸手在嘴邊一哈氣,隨後,探下春桃的胳肢窩。
春桃一見琉璃這架勢,此時,才覺得玩笑開大了,受苦得是她。掙扎幾下,便掙月兌了琉璃的手,忙跑向徐青綾並求救道,「小姐,救命啊琉璃姐姐她……哈哈,哈哈,……」
卻是琉璃得逞了,一把抓住了還沒跑出幾步的春桃,下手極快地撓她癢癢,于是乎,兩人頓時鬧成了一團。
此刻,冬雪端著茶水進來,看見的便是這一幕,卻是神色正常地走向桌邊,將茶水輕輕置于桌上,便走到徐青綾近前,一邊幫著夏桑打理徐青綾身上的衣裳,一邊詢問夏桑,「琉璃姐姐與春桃又鬧上了這次,又是為得何事?」
「還能是何事,只有一件事,才能使穩重的琉璃姐姐著惱,往往受苦得還是春桃。」夏桑笑道,其言不明而喻。
「哦,小姐又拿曲山打趣琉璃姐姐了」冬雪立馬就猜到了,接著,又嘆息春桃的無辜,「哎,可憐的春桃啊,怎麼就偏偏總是她撞到槍口上呢?」
徐青綾笑听著幾個丫鬟在她身邊閑話,自己則是看著屋中打鬧地兩個身影,琉璃近來越發穩重了,珊瑚比琉璃年長,必然是比她更早放出去,本想多留著她幾年,沒想到前幾日,曲山卻是前來求娶。
哎徐青綾嘆息一聲,終究是留不長久的,竟是會比珊瑚早放出去,徐青綾從未想到,不過,也好,她也希望身邊的人,都能幸福。
看著躲閃著的春桃,性子倒是越來越像琉璃,只不過膽子卻是比她剛來封國時遇到的琉璃大上不少,沒準,她也能擔得起琉璃這個位置,徐青綾思量著,該是另外再栽培一對左右手了。
徐青綾見打鬧得差不多了,忙出聲阻止道,「孫媽媽快來了,你們也趕緊收斂收斂。」
話音方落,孫王氏便推門進來,孫媽媽不是別人,正是那孫王氏
一進門,便看見來不收手的琉璃與還未站直身子的春桃,看著一眼春桃,衣衫有些凌亂,走近徐青綾,道︰「小姐,琉璃與春桃又鬧上了?您也不管管,就由著她們鬧騰。」譴責中帶著寵溺,這些年,孫王氏都是將徐青綾當做自己的孩子來疼,雖說仍是主僕關系,但徐青綾也不是那般木人,自然是能感受到。
琉璃趕在徐青綾前開口說話,「孫媽媽,這次,我可沒與春桃鬧。」連忙撇清,省得到時被孫媽媽訓斥。
自從小姐讓孫媽媽教導琴棋書畫四個丫頭後,她整個人便不一樣了。她也從小姐那得知,孫媽媽是以往孫家的當家主母,還是有幾分氣勢在的。
原先,她只是負責給小姐梳頭,平日里也是謹小慎微,唯唯諾諾。不過,日子長了,小姐不虧待她,對她不錯,性子便慢慢放開了。後來,小姐又讓她教導新來的四個三等丫鬟,便重拾了當家主母的氣勢,平日里也常常指正她們的規矩。
她們倒不是怕她,就怕她嘮叨,心中也是明白她是為小姐在立規矩,也是待小姐好的。故而,在她面前,她們從不胡鬧,只有小姐會由著她們在她面前胡鬧,偶爾也幫著隱瞞。
「是啊,她們並沒鬧騰孫媽媽,有時也隨她們去吧,屋中也熱鬧熱鬧,省得過于沉悶。」徐青綾幫腔道。
孫媽媽福了福身子,「是,小姐」既然主子開口幫忙了,她也不好多加斥責。
在這之前,夏桑與冬雪已是幫著徐青綾穿妥衣裳,而孫媽媽除了平日里教導小丫頭外,仍舊負責給徐青綾梳頭,徐青綾也提過,另找一個,而孫媽媽回了她一句,「這是她的愛好,請小姐成全。」徐青綾便不在說什麼了,仍讓她負責著。
此時,徐青綾見已是穿著妥當,便向梳妝台走去,行走間,裊裊婷婷,她已非當年的小胖丫頭了。
孫媽媽隨後跟上,「小姐,還是梳隨雲髻嗎?」。問今日梳何發式,不過,小姐似乎只鐘愛于隨雲髻,一年中有大半的日子是梳這發式的。
徐青綾點點頭,「今日,就戴爺爺送的那套銀鎦金嵌寶石珍珠頭面首飾吧」還是不能太素了,畢竟,去的是王羅秋家,盡管她的婆婆如今已是真心喜愛她了,不過,還是需要她這個主子撐撐場面。
孫媽媽笑著應是,忙動手為徐青綾裝扮。
一炷香的光景後,徐青綾望著鏡中的人影,模糊的銅鏡還是掩蓋不了鏡中人的天姿麗色,即使看了這些年,徐青綾還是不甚習慣,當年的小胖丫頭,而如今竟已是豆蔻佳人。
(不好意思,太晚了,研冰還是只能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