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媽媽面色一凜,忙起身上前,向徐正宏曲膝一禮,泰然自若道,「老爺,您可別怪罪夫人這都是老奴的錯,是老奴不小心手打滑了,這才將瓷瓶摔落在地,還請您責罰」說得倒是極為懇切,不過,面色絲毫未見愧意。
徐正宏看得明白,自然知曉到底是怎麼個回事。不過,礙于還是要給正室夫人些臉面,只是沉聲道,「你是夫人身邊的老人,怎麼能如此不小心就罰你兩個月例錢,下次可得留心」稍頓,隨後,便道,「你先下去,我與夫人有話說。」
桂媽媽躬身應是後,回首望了徐夫人一眼,兩人視線一相交,徐夫人點頭,她才施施然地行禮離去。
待房門「吱呀」一聲關了,徐夫人才徐徐起身,引徐正宏上了炕,自己則是坐在了方才桂媽媽坐著的錦杌上,緩聲問道,「今日,老爺怎麼有空過來坐坐?」
無事不登三寶殿,老爺已是久未在這個時辰過來她這兒坐坐了,今次過來,必然是有事相商。要是她猜得不錯的話,那便是與那野丫頭有關。
徐正宏並不言語,只是一雙冷眼望著徐夫人,看得徐夫人低垂下頭去,方才平心靜氣道,「青霆,今兒個說得話,是誰教他的?」
原來是來質問她的
「霆哥兒之前說得話,估計從哪個丫鬟口中听來的吧一個八歲的孩子,能懂得什麼,自然是以訛傳訛。不過,老爺,放心妾身定會將這些個嘴碎的丫鬟給揪出來,不會再讓她生事。」徐夫人面不改色道。
徐正宏靜靜地望著她,似乎要將她看透。半晌後,才道,「行了,既然我不追究此事,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說謊了。幾年前早被禁言的事情,若是沒有你這個當家主母的允諾,怎可能從丫鬟口中傳出。更何況,到底是從丫鬟口中傳出,還是……」
「老爺,您這是在懷疑妾身嗎?」。徐夫人猛地起身,怒聲打斷了徐正宏未說完的話,「妾身嫁與您二十多年,秉性如何?您是一清二楚的,這樣的事情,我能做得出來嗎?」。說出的話一聲更比一聲高,大有與徐正宏理論到底的架勢。
徐正宏皺緊眉頭,冷聲道,「你到底是怎樣的性子?你自己心中應該比我更清楚,至于會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就不需要我再告訴你了吧」
「今次,我過來,只是告訴你莫再讓我听到狐狸精、野孩子、野種這類的字眼兒。因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想必比我更清楚」微頓,隨後肅然道,「之所以,我在府外不追究,那是想顧全你這個當家主母的臉面」說完,便站起身,大袖一揮,便準備離去。
走至一半,腳步一滯,背對著徐夫人道,「還有,今日的晚膳,綾姐兒身子不適,就不到飯廳用了。我還有公事要忙,讓人將飯食送到前院的書房去。另外,別忘了將青霆的院落收拾出來給綾姐兒」話落,便頭也不回地推門離去。
此時,徐夫人已是面色蒼白,跌坐在了地上,原來他早就已經知道
………………………………………
琉璃從大廚房中取了午膳回到了屋中,側著身子,極不自然地將午膳擺上炕桌,徐青綾將手中的繡帕撂下,正好看到了這一幕。從她的角度望去,琉璃極其別扭地側著身子,正好擋住了她的右臉。
「發生什麼事了?」徐青綾察覺有異,出聲詢問。
「小姐,沒事」琉璃大聲回道,隨後,再次強調,「奴婢沒事」
這回話的聲音大得有些刺耳,更讓徐青綾覺得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她「 」的站起身,想抓住琉璃的身子,琉璃卻是不停閃避著,並連連解釋道,「小姐,奴婢沒事您若是再不用食的話,飯菜該涼了」
徐青綾怎麼也抓不住,只得作罷,索性坐了下來,打量起琉璃端來的午膳來,片刻後,硬聲問道,「各院領得都是這種飯食嗎?」。
這午膳也太過清淡了吧一盤醬菜,一盤油炒青菜,一碗不見蛋花的玉米蛋花羹,還有一碗米飯。徐青綾暗暗咋舌,這雞蛋應該花不了多少銀兩吧?這堂堂禮部尚書府給主子用的飯食竟是這般簡樸清淡?
徐青綾舉箸,挑了幾粒米飯入口,連米飯都是冰涼的,這徐府未免也太摳門了吧不至于這般虐待才剛剛回府的庶小姐吧?思忖間,將幾粒入口的米飯吐了出來。就連她府中的牲畜的口糧都比這徐府喂主子的飯食強上百倍。
她再次嫌棄地看了一眼徐府的午膳,便抬頭望向一直杵在原地的琉璃,「你到大廚房領午膳時,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還有」徐青綾用竹箸挑了挑青菜,又攪了攪那碗玉米羹,沉聲道,「這又是怎麼回事」
琉璃仍不吱聲,悶悶地低垂著腦袋。
「什麼時候我家的琉璃變得如此膽小了?」徐青綾輕挑起眉,嗤笑道。
琉璃猛地抬頭,羞憤地望向自家小姐
此時,她右臉上的紅痕便完完全全暴露在徐青綾眼底。須臾,琉璃感受到自家小姐緊盯著她右臉的視線,忙又低垂下頭。方才意識到,小姐剛剛對她使了激將法。
「都被我看到了,還低著頭作甚麼?」徐青綾心中頗為好笑,這不是掩耳盜鈴嗎?「還不抬起頭來,將事情的始末好好與我說了」
半晌,才听到琉璃訥訥著聲道,「奴婢怕說了,只會圖惹小姐生氣罷了還是不說的好,讓奴婢一人擔著就好,犯不著讓小姐您也跟著生氣」
徐青綾不由輕笑出聲,笑罵道,「你什麼時候又變得如此別扭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既然你怕我听了後,會生氣。那你就不怕你不說出來,我會更生氣嗎?」。
琉璃微微一怔,紅意瞬間犯上了臉頰,斷斷續續道,「其……實,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只不過,只不過是奴婢一見飯菜如此簡……簡單,便與廚房里的管事爭執了幾句。」
這飯菜哪只是簡單而已啊這簡直就是給牲口吃的徐青綾嫌棄地瞥了一眼,讓琉璃繼續往下說,「將事情的始末,完完全全、仔仔細細地給我說出來」
雖然她一向是吃得清淡,但絕對不是這種類型的清淡。她絕對不允許徐府的下人在這小小的事上便欺了她去,否則,那變本加厲的人有,那落井下石的人更是大把大把的
「……奴婢跟那管事爭執了幾句後,便想著端著飯食離去。一來,奴婢還真以為,夫人勤儉持家,午膳便是如此簡單」
這次,琉璃將簡單二字說得順暢多了。
輕喘了口氣,復又道,「二來,奴婢也想到,小姐初來乍到,不能讓下人們以為小姐是恃寵而驕,想著,便端著飯食離去無奈,奴婢前腳剛剛邁出廚房,便听廚房的管事大聲對著里面的廚娘笑說道,‘一個小小的庶女,別以為自己得了老爺的眼,便上天了這內院畢竟是夫人在管,那容得她張狂’」說至此處,琉璃滿臉憤慨。
顯然,那管事說得這般大聲,是有意說給琉璃听的
自然,琉璃也听出來了,狠狠地罵了句,「那個死管事,下次要是落到奴婢的手中,奴婢絕對不會輕饒了她」
听著琉璃滿帶威脅卻並不滲人的話語,徐青綾不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威脅的話一點力度都無,能叫誰害怕了去?
「小姐奴婢跟您說正事呢」琉璃對徐青綾的態度有些不忿,不滿道。
徐青綾忙收了臉色,正色道,「隨後呢,那廚娘怎麼說?」
琉璃點點頭,接著道,「可是,那還沒完接著便听那廚娘附和道,‘您說的極是別提她來時那模樣有多寒酸不說她身邊只跟了個拎著小小行囊的丫鬟,再看她那穿在身上的衣裳,不知道是洗了多少遍了,看著都發白了想必在外頭,肯定用不了這麼好的飯食,我們給她這樣的飯食,真真是抬舉了她去她那丫鬟竟然還不知足,難道,真要將豬食給她端去?」
說完,琉璃不禁哼哼出聲,「哼,這樣的吃食在我們府邸就是給牲口食用的,哪是給人用的還有,小姐的這身衣裳,可就是做成這樣的這可是上等的料子制成的,連皇宮都未必有真是,也不知道這群人眼楮到底長哪里去了,沒有半點見識」
琉璃猶在那憤憤不平,徐青綾無奈望天,這樣下去,要說到何時去,忙催促道,「然後呢?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奴婢想了,不管她們說什麼,奴婢也不能生事,丟了小姐的臉面便想將她們的話,置之耳邊,正打算離去。就在此時,迎面踫上個拿著食盒的丫鬟,與奴婢擦肩而過,進了廚房。只听里邊傳來極為熱情的聲音,‘屏畫姑娘,您為表小姐取午膳來了?你快去將為表小姐備著的那盅燕窩炖雪梨取來’這話奴婢听了,能不生氣嗎?」。
為了表示自己的氣憤,琉璃雙手握拳,「待那屏畫姑娘離了廚房,奴婢便將飯盒往門外一擱,便進去與她們理論隨後,就跟她們打了起來」說著,朝徐青綾嗤嗤的笑了,「奴婢也沒吃多大的虧,她們被我傷得才嚴重呢」
徐青綾無奈,此時,琉璃還能想到將飯盒放起來,以免打了。
「你先出去打听打听老爺現在在哪?」徐青綾吩咐著。
琉璃很是疑惑,怎麼這會兒就說到老爺了?「小姐,您是打算做什麼?」
「我自有安排,你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