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徐青綾回了客院,而衛氏又將青梅喚進屋去,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一番後,便派了小丫鬟去打听徐正宏的行蹤,畢竟昨日清晨不歡而散,她雖面色極為平靜,心中卻是惴惴難安。
不時,小丫鬟便來報,「夫人,老爺朝著珊蘭苑過來了」
「真的」衛氏驚喜地問道,突然又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忙捋了捋不見亂發的鬢角,端正了神色才道,「知道了,下去吧」
待小丫鬟告退,桂媽媽又遣了余下的丫鬟。
「媽媽,你看我這妝容可是妥帖?」衛氏撫上自己的面頰,緊張地望向桂媽媽。
「妥帖」桂媽媽應和道,「小姐,您還是那樣年輕」
「是嗎?」。衛氏半信半疑,將自己又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發現無甚不妥,方才安坐在炕上。面容鎮定,不過,雙手緊握著,更是時不時地向門外張望。
桂媽媽為衛氏斟了杯茶,寬慰道,「老爺才向著珊蘭苑而來呢,沒有這麼快的。小姐,喝盞茶解解渴。」
衛氏應了一聲,緩慢地舉起茶盞,正待喝上一口,剛好徐正宏抬腳跨入。衛氏忙將茶盞移了開去,輕輕地置于幾上,起身,掛滿笑容,溫柔地喊了聲,「老爺」
徐正宏極為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便徑自走上前,在炕上坐了,沉默不語。
衛氏在一旁小心地陪著笑臉,關心道,「老爺在外一日,累了吧妾身服侍您換身衣裳,便可用膳了。」見徐正宏未有反應,衛氏上前,撫上徐正宏的朝服,想要將它換下來。
徐正宏卻是一把掃下她的手,站起身來,道,「不用了」隨後,背過身,「听說,你昨日特意去尋了綾姐兒?還阻止她去賞花宴?」
沒有收住的笑容一僵,衛氏輕聲問道,「是青綾告訴老爺的嗎?」。竟是壓抑著自己,好言好語地問道。
然而,心瞬間跌落在谷底,原來,他並不是來看她的,而是來責難她的,斥責她為何不讓徐青綾去參加賞花宴
「不要以你那狹小的度量去衡量別人」徐正宏猛地一拍炕桌,厲聲道,「綾姐兒從未說過她怎樣也不可能隨了你,小肚雞腸」
衛氏嗤笑一聲,月兌口而出,「是嗎?」。嘴角揚起,又即刻阻止了,她不信否則,不在府中的他,怎能知曉她不允許徐青綾去參加賞花宴的事,必然是她自己說了
此時,衛氏已經是失了神智,執意地以為,肯定是徐青綾在暗里向徐正宏告狀了。
「是啊她是不可能像我,她身上可沒有我的一滴血脈在,她自然是像那生養她的姨娘,白宛如,豈能隨我哈哈哈」衛氏狂笑出聲,「像那不貞的白宛如哈哈哈」竟是在一時之間止不住笑意。
「你給我閉嘴」徐正宏轉過身來,怒向她,「你這說得是什麼話你一個當家主母,怎能說出這種有失體統的話來」
「有失體統?」衛氏嗤笑出聲,「她能干出這樣不要臉的事情,我連說說都不行嗎?可笑」更是翹起手指,直指徐正宏的眼楮,「更可笑的是,你這個戴了綠帽子的人,反而維護白宛如,更是疼愛那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親生的女兒」說完,笑得更大聲了,渾身亂顫,少頃,便都笑出淚來。
「你」徐正宏氣極,揚起手便想一巴掌甩下去,卻是近到她的眼前,堪堪住了手。顫抖地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畢竟她是他四個孩子的母親,又是他的正室夫人,這樣的臉面還是要給她的。
仍高舉著手,側轉身子,對一旁早已嚇得呆住的桂媽媽,道,「你先下去吧」
桂媽媽為難地瞧了出神的衛氏一眼,即使是昨日清晨,兩人也沒鬧得如此僵硬,只不過是以老爺甩袖離去而告終的,那時,小姐靜靜地用了早膳,過後,便一切如常了。她有些不安,遲疑片刻,不知該不該離去。
「還不下去」徐正宏斥道。
見此,桂媽媽忙連聲應是,退了出去,更是將門關了起來,阻隔了外頭探頭探腦的身影,也絕了那些側耳傾听的丫鬟們。
屋中一下子靜了下來,只聞衛氏急促,怒氣難忍的呼吸聲,與徐正宏依舊平穩而卻短促的吐氣聲。而這只不過是一瞬而已。
衛氏瞪著徐正宏,臉往他高舉的手貼去,嚷道,「你打啊你打啊」雙手更是推搡著徐正宏,「你給我打啊怎麼,這會兒不打了?」
「你瞎胡鬧什麼都幾歲的人了」一把將衛氏推倒在炕上,徐正宏厲聲斥責道,眉頭緊鎖,顯得極為不耐,「這其中的緣由,你比我更清楚不過了如今,何苦作踐已經逝世的可憐人真不知道你的良心是怎麼長的竟然明知一切,卻容忍她陷害宛如」
「呵」衛氏原本伏趴在炕上的身子,直了起來,「你比之我,又如何?呵倒是說得好听,只不過是個偽君子罷了」
徐正宏緊鎖的眉頭,一滯,面色鐵青,沉默半晌,轉了話題,「賞花宴,綾姐兒是非去不可去了三皇子殿下的府邸,記得好好照料她,畢竟,她也是你的女兒」說完,不願久留,大步推門離去。
徐正宏還未踏出門檻,便听到,「呵,呵,哈哈哈」衛氏放聲大笑,而這番作為,只使得他腳步微微一滯,片刻未再停留,快步出了珊蘭苑。
待徐正宏一離開,桂媽媽就進了屋子,反身將門帶上,緩緩扶著衛氏坐起,用錦帕為她輕輕拭去淚珠,嘆氣道,「小姐,您這又是何必呢」
衛氏喊了聲,「媽媽」便一把撲進桂媽**懷中,小聲啼哭起來
而那廂徐青綾的屋中極為平靜,只是派琉璃去跟衛氏告了假,說是在自己的屋中單用膳食,今晚就不去飯廳用食了。
此時,她正捧著書看著,等著琉璃回來。
門外響起敲門聲,隨後,「吱呀」一聲,琉璃進來了。
她上前,附耳道,「小姐,珊蘭苑好像出了事?」
「哦?」徐青綾輕應了一聲,不甚在意。
「奴婢在院外就覺察到了不對」琉璃自然是要與徐青綾說道一番,「奴婢從院門中望去,夫人屋中的丫鬟均是候在門外,連桂媽媽也是」
「嗯」徐青綾清清淡淡地應了一聲,告知琉璃她有在听,而到底能听進去多少,只有她自己知曉。
「奴婢就候在院門外,不敢入須臾,老爺便從珊蘭苑出來了,正好瞧見了在院外的奴婢。」琉璃赧然道,「所以,奴婢順勢就對老爺說了,老爺思忖半晌,便應了,‘就在屋中用晚膳吧稍後,我去看她’說完,便轉身離去。」
「嗯,知道了」徐青綾應了,將書放在炕桌上,起身,去了淨房。
琉璃也跟了進去,服侍徐青綾梳洗後,方才耐不住,問道,「小姐,您不好奇夫人與老爺發生了什麼事嗎?」。
「說吧」徐青綾拭干了手,先一步出了淨房。
「啊?」琉璃一愣,片刻後,反應過來,忙跟了出去,快步靠近徐青綾,側耳道,「奴婢听見了夫人的笑聲呃,那笑聲,那笑聲不似笑,反而更像哭」
琉璃雖然說得委婉,其中的深意,徐青綾自然是能猜透的看來,徐氏夫婦又鬧了起來,無疑還是為著她。只不過,此次應該是為著衛氏不讓她去三皇子妃殿下的賞花宴吵起來的。
琉璃打量著自家小姐,平靜無波的臉色,輕嘆一聲,她永遠都猜不透小姐心中的想法。
徐青綾抬眼回視琉璃一眼,淡然道,「去將晚膳取來吧」就捧起茶盞,吃起茶來。
琉璃點頭應諾,退了出去。
一刻鐘後,徐青綾用完晚膳,讓琉璃點了燈,將看了一半的書籍拾了起來,就著微弱暈黃的燈光,重新看了起來。
約莫一炷香的光景後,徐正宏過來了,告訴她,他已經與衛氏相談過了,這次的賞花宴還是讓她出席,「畢竟是你姐姐的宴請,假借身子不適不去,並不適宜況且,你與你姐姐多年未見,乘著這次機會,好好敘敘姐妹情誼。」
又說,一切的事務,他都會囑托衛氏辦妥,讓她安心赴宴就是了。
徐青綾淡淡應了,她去或不去亦可,沒有多大的意義再怎樣,她只是她的嫡姐罷了,而她又是個地位低下的庶妹,想來對她不會有任何影響,她也不會真心向著她
又過了片刻,徐正宏輕聲道,「天色已晚,父親就先回去了」徐青綾應了,送了徐正宏離去。
在送徐正宏出了院門後,琉璃正要落了院鎖,卻是被一聲,「琉璃妹妹,請稍等」止住了她正要上鎖的手,她將院門打開,門前站著兩位女子。
原來是青梅帶著一個托著包袱的小丫鬟,笑著進了院門,道,「我是替夫人來給五小姐送宴會上穿的衣裳與首飾的。」
琉璃將她們引進屋內,說了緣由,徐青綾笑著接納了,「替我謝謝母親」說著,讓琉璃打賞了她們,隨後,讓她送了她們出去。
待送完青梅離去後,琉璃折了回來,見自家小姐沉默地坐在炕上,一手還搭在方才青梅送來的衣衫上,不由得上前尋問,「小姐,您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