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睡得還算安穩,只是漆黑的天空方露出一抹魚肚白時,就讓琉璃給喚醒了。待得徐青綾勉強起身後,屋子里的丫鬟們就開始折騰。
倒著實也不費她什麼力氣,最多不過是睜著迷糊的眼,傻愣愣地看著,還能趁機假寐片刻。
這種看似清醒,實則夢中成蝶的神游狀態一直持續到她入水沐浴。
隨後,拭身,著衣,一切都進行得有條不紊,完全不像方才那樣雜亂。然而,在這滿屋靜謐下卻透著一抹難掩的沉悶。
徐青綾用力甩開這惱人的心緒,在梳妝台前的錦杌上坐下,望著模糊的銅鏡所映出的人影,竟微微有些怔愣,片刻後,才緩過神來。
方才她乍眼一看,鏡中人依稀與當年的水中影竟有七分相像,待定楮細看後,就覺得是自己的精神太過緊繃,給看岔眼了。
四五年前的她,同她本就是兩個靈魂,何來相像?何況當時的面容,也非今日這般。徐青綾的眸光暗了暗,她猶記得解毒時的痛苦……
徐青綾暗自唏噓一番後,屏住心氣,凝神注視著丫鬟們為她上妝、綰發。
正當琉璃取了口脂,為她抹上時,徐青綾打斷了她,「不用這個」引得她詫異地望來,徐青綾只拿起一旁的胭脂道,「換成這個吧」
聞言,琉璃面上露出欣喜之色,「小姐平日的妝容太素了,合該在臉頰點上胭脂,這樣看著,氣色更好」說話的當口,巧手已經拿著胭脂利落地為她上了妝。
徐青綾笑了。
而在綠柳看來,自家小姐的笑容,極富深意
今日,依舊綰的是隨雲髻,徐青綾親自將梳妝台上單放著的那支鎏金珍珠梅花簪子戴上,又在妝奩上挑了支流光溢彩的琉璃玉蘭簪子,將梅花簪子隱在其下,看著並不起眼。
待妝點停當,徐青綾又將自身查看了一遍,見並無異樣,這才帶著兩個大丫鬟並一個小行囊去了衛氏的珊蘭苑請安。
還未及進屋,徐青綾就听見了笑語聲,唇角微微一揚,跟著小丫鬟向堂屋而去。
這時,簾子一啟,甘露笑著迎上前來,「五小姐,夫人正等您呢~」
徐青綾含笑點頭,綠柳則熱情地上前,挽住甘露的手,偷偷塞給她一個荷包,甘露也不客氣,收進袖籠里,圓盤臉笑得眉眼全合在一起。
收了余光,徐青綾在小丫鬟打起珠簾後,進了屋子。
她進宮這段日子,衛氏身邊的人,多少應該打點打點,一有個風吹草動,綠柳她們也好早作打算。至于綠梅,在事了之前,是不能輕易暴露的。
听到珠簾響動,衛氏聞聲望去。
模糊的身影由遠至近,漸漸清晰起來。一身嶄新的月白色刻絲夏衫,一張略施薄妝的芙蓉面,一頭合宜的頭面首飾,分開來看,一切都極出彩可是倘若合在一起,衛氏怎麼看就怎麼別扭。
不過,這樣最好既讓人挑不出錯來,又不起眼對,不起眼完完全全地隱沒在了人堆之中看來她是將她昨日告誡她的話听進去了
衛氏薄唇揚起,透出難掩的笑意。
徐青綾迎上衛氏的視線後,低垂下頭來,恭敬地行了禮。
衛氏笑著招呼她坐了,而挨著她的徐青韻則是上上下下將徐青綾打量個遍,眼里便露出譏誚的神色,挑釁地乜了徐青綾一眼,道,「五妹妹,你怎麼現在才來,可叫母親好等」
徐青綾平靜無波地朝徐青韻望去一眼,這短短一日功夫,她就恢復了往日里的張揚跋扈,可真是「性情中人」
自然,應對挑釁,最好的法子,便是不予理會
徐青韻見徐青綾如此作為,立馬怒瞪起眼,緊咬下唇,竟將口脂吃去一半。顯然,是被她給氣著了
而方才被徐青綾的妝扮愉悅了的衛氏倒是警告地看了徐青韻一眼,叫她不要多事兒,並讓丫鬟帶她進去補妝。
自己則與徐青綾閑聊了幾句,無非是將那些話又重復了一遍,待得徐青韻出來,三人這才去了徐老夫人的院子請安。
徐老夫人除了對徐青綾的妝容頗有微詞外,並未多說什麼,也沒讓她重新梳妝打扮,只留了幾人在她那用早膳。恰好,徐青語因珊蘭苑無人,自動自發地來了徐老夫人的文殊院請安,自然也被留下用膳。
今日是特殊的日子,徐府眾人都比往常早起了一個時辰,即使這樣,用罷早膳後,也是不早,堪堪離進宮的時間只余一個時辰。
徐老夫人便催促著兩人趕緊動身,「去拜別一下你們的父親,就趕緊上路吧」
話音方落,門外便傳來通稟聲,「老夫人,夫人身邊的楊媽媽有急事稟報。」
「那就讓她趕緊進來」
楊媽媽進來,匆匆行了禮,也不含糊,挑要緊的說了,「太後娘娘身邊的陶嬤嬤親自過來接兩位小姐進宮」稍頓片刻,又補充道,「按老奴看,怕是太後娘娘身邊得力的」說的自然是陶嬤嬤。
在場眾人皆詫異萬分,這接待規格也委實太高了
徐青綾垂下臉,若有所思,從太後的這番動作來看,打一場硬仗怕是免不了
徐老夫人也是思緒萬千,暗自揣測太後的心思,片刻後才回過神,道,「將府門大開,快快請陶嬤嬤在榮安堂稍坐,我們立刻就過去。」
楊媽媽不敢遲疑,應諾後就退了出去。
徐老夫人又吩咐身邊伺候的丫鬟,「去告知老爺一聲,在垂花門踫頭,然後,再一起去榮安堂。」這樣,路上也能有功夫話別,見了陶嬤嬤,怕是即刻就要進宮了。
又望向徐青綾二人,「你們入宮的行囊可有帶在身邊?」眼神一移,就看見了琉璃挎在手上的輕便包袱,又見徐青韻神色慌亂,正要斥責幾句。
衛氏趕緊解釋道,「料想不到會這般著急,韻姐兒的行囊擱置在了兒媳的院子,兒媳這就讓人去取來,送到榮安堂,絕不會耽誤大事」說著,掃了甘泉一眼,對甘露吩咐道,「快將三小姐的行囊去取來。」
「行囊是奴婢放的,甘露姐姐怕是不知道在何處,奴婢幫著一起找,也能快些。」甘泉上前道,衛氏點了頭,兩人匆匆離去不提。
且說一行人與徐正宏在垂花門匯合後,徐正宏只隱晦地看了徐青綾一眼,也沒功夫話別,就匆匆去了榮安堂。
到時,見榮安堂內有一精瘦的中年宮人坐在下首,正舉盞飲茶。
想必那就是陶嬤嬤
聞聲,陶嬤嬤轉過臉來,見是他們,忙將手中的杯盞放下,起身行禮,不卑不亢地請安道,「老奴見過徐大人,徐老夫人,徐夫人」
「不必多禮,不必多禮」徐正宏客氣道,同時,徐老夫人親自將其攙扶起身,客套道,「勞煩陶嬤嬤跑這一趟,請坐」
「老夫人不必客氣,老奴只是遵從太後娘娘的吩咐罷了。」陶嬤嬤語調冷淡,並不熱絡,「太後娘娘她老人家,還在宮中等著,還請兩位小姐速速同老奴進宮」
這話還沒說上兩句,就急著擺明了來意。
衛氏神色有些不自然,思忖著,方才她特意放慢了腳步,甘泉她們也差不多該到了。而徐青韻更是頻頻向外張望,臉上透著焦色。
宮中出來的人,自然是眼觀四方,耳听八方,都不是好相與的
陶嬤嬤抿了嘴,問道,「怎麼?可是還有什麼疑慮?」
「來了,來了」陶嬤嬤話剛落,徐青韻就輕聲叫嚷起來。
陶嬤嬤不動聲色地蹙了蹙眉,順著徐青韻的目光望去,見一丫鬟拎著一包袱匆匆而來。
衛氏不由得舒了口氣,得到徐老夫人的示意後,道,「並沒有什麼疑慮,只是怕嬤嬤勞累,歇一會兒再走也不遲」說著,親手將一沉甸甸的荷包塞到陶嬤嬤手中,「兩個丫頭都是第一次入宮,怕有不得當的地方,還請嬤嬤多多照顧。」
陶嬤嬤眉頭又皺緊了幾分,她是太後娘娘派來打頭陣的,不好做得太過,便只道,「照顧不敢當,老奴只是個奴才此刻,怕是太後娘娘正念著,請兩位小姐趕緊隨老奴進宮去吧至于這個,老奴不能收」說著,推了回去。
衛氏心中已有惱意,但不好當面發作,于是,尷尬地望向徐老夫人,面上頗有些不知所措。
「嬤嬤既然說了,那你就收起來吧」徐老夫人輕笑著道,「未免太後娘娘著急,我們這就送嬤嬤出去」
陶嬤嬤這才緩了臉色,一行人往府門行去。
府門外,除了徐府的馬車外,還停著兩輛馬車,看著極為樸素,完全不像宮中出來的。剛才來不及仔細打量陶嬤嬤的衣著,如今余光掃去,除了氣度與旁的奴才不同以外,不過是普通大戶人家奴才的裝扮。
徐青綾在陶嬤嬤察覺之前,收回余光,依舊老實地垂首立著。
陶嬤嬤與徐府眾人又客套幾句,便催促著徐青綾兩人上車,「兩位小姐,請上第一輛馬車。」
徐青綾從琉璃手中接過行囊,等著年長的徐青韻先行上車。
徐青韻一愣,「甘泉她們不同行嗎?」。
衛氏在陶嬤嬤開口前,斥道,「胡鬧宮中豈是她們這種賤婢能進得的?」又笑著向陶嬤嬤賠罪道,「小女不懂事,還請嬤嬤勿怪」
「三小姐本性純真。」陶嬤嬤略帶深意地笑道。
除了徐青韻,在場所有人都明白陶嬤嬤的意思,只好跟著干笑兩聲,也催促著兩人上馬車,隨後,陶嬤嬤行了禮,也上了第一輛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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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農家小神碗
書號︰2206612
作者︰羊小懶
簡介︰手拿神碗,種田發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