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樁消息,宇文毓「因病」薨逝,經兩個月後,魯國公宇文邕終于在百官三番五次的催請之下,推辭不得即位為帝,他一即位,即告太廟,加封宇文護為晉國公,加尊號「護國」。作為臣子,一般只能有封號,這尊號是只對皇帝、皇後用的。宇文邕此舉,令許多老學究不滿,恨不能以死勸誡,但宇文邕執意為之,甚至說道,朕既為天子,難道這點權利也沒有嗎?如此一來,許多人對這位新皇不免都有些失望,只覺得與宇文覺、宇文毓相比,這位四皇子實在是差太遠了。
我听了,倒是放下心來。如此瞧來,宇文邕韜光養晦的本事實在是已臻化境。之前我還十分擔心,總覺得宇文護對他早已經生了懷疑,只怕宇文毓這一死,第二個恐怕就是他。沒想到宇文護權衡再三,還是把宇文邕立為皇帝,從這一點看來,他對宇文邕的疑心只怕已經減少了很多。
到底不愧是我的阿彌。
又過了些日子,京城的消息再度傳來,宇文邕常常稱病不朝,人人皆道他貪戀後宮,本想將一位姓李的娘娘冊封為皇後,但不論是宇文護還是其他眾大臣,皆嫌李氏身份低微,即便懷有龍裔,也不夠入主中宮。因為宇文護的建議,宇文邕只得作罷,但從此更加不大理會朝中事,只是愈發寵愛李氏,將朝中巨細統統托付給了宇文護。
李氏自然就是李娥姿,宇文邕是有心要上演一出不愛江山只愛美人的好戲。這樣一來,宇文護更加驕縱起來,他越是天怒人怨,于義軍越是有利——
七月,萬事俱備,韓褒的穎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佔據南陽和潁川二地,幾乎不費一兵一卒,以元胡摩的名義發「討護檄文」,其曰︰
晉公宇文護,太祖文皇帝臨終所托,本意輔佐聖君,匡扶社稷。奈何其包藏禍心,窺竊神器。為宰相時,專權毒虐,要君跋扈,豺狼成性,近狎邪僻,竟連弒二君,猶復俶擾天紀,殘害忠良。實乃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
妾元氏,本欲隨夫共赴國難,奈何二帝為奸人所害,深恨蒙塵,妾苟活于世,只為昭示豺狼真性。
今宇文護,失君臣之道,弒君謀逆,實乃不忠不孝不信之人,如此用懷,不死何待?
太師獨孤公,奉太祖之成業,荷先帝之厚恩。預知宇文護狼子野心,爰舉義旗,以清妖孽。未成功便為護鴆殺,殺身成仁,舍生取義,天下泣也!將軍楊堅,繼先帝重托、太師遺志,因天下之失望,順宇內之推心,率群雄戮力而戰,志在誅逆賊,除暴*,還天下清靈。
君明臣良,方能綱維天下,使民皆得其所。夫人貴有始終,公等事太祖,輔朕躬,可謂有始矣,若克念世道艱難,輔仁君以主天下,誅逆賊以清君側者,方謂有終矣。自宇文護以下,或被其蒙蔽,或懼其yin威者,若釋然歸順,咸許自新。若轉禍為福,共立勤王之勛,凡諸爵賞,同指山河。若其眷戀窮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幾之兆,必貽後至之誅。
故茲告諭,想宜知悉——
這一篇檄文,自是將宇文護的謀逆之心昭示天下,他連殺兩帝,檄文所說的倒也是錚錚的事實。而以元胡摩的名義告諭天下,自然是比楊堅獨自起兵,要名正言順得多。
檄文也把宇文護和其他人撇開來,點明了出路,之前幫助宇文護助紂為虐的,既往不咎,只要現在肯改邪歸正,大家還是可以共同建功立業,但若是一味隨宇文護執迷不悟,那麼下場就只有和宇文護一樣了——
宇文護向來待人嚴苛,許多人都懼怕于他的yin威而敢怒不敢言,自檄文一出,南陽、潁川二地一夜之間被討逆義軍所佔,周圍數地或成觀望,或不攻自破。
未幾,太平寨副元帥楊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漢中佔據,早已經相約好的其余舊部同時呼應,迅速向漢中合攏,所過之處,義軍旌旗飄揚,早已經將秦嶺一代鬧得人心沸騰,而討逆義軍又不像從前那些自立為王,名義討伐實際造反的起義軍,是真正的只為誅殺宇文護,于是許多城鎮便也和漢中一樣,不戰而降。待宇文護反應過來時,討逆義軍,已經有三十萬之眾。
因著討逆義軍能真正動搖北周根本,眾人猜測宇文護極有可能會親征討伐。他本來就是在馬背上征戰的人,這一次來勢凶猛,原本就是他最最擔心害怕的事情,沒想到一時大意,已經成洶涌之勢,銳不可當。
但宇文護到底是慣經風雨的人,立馬就以宇文邕的名義昭告天下,他既已絞殺二帝,這一次自然是要再度挾天子以令諸侯,索性領兵二十萬,由宇文邕任兵馬大元帥御駕親征,宇文護為行軍元帥,作戰指揮。
宇文護想出宇文邕御駕親征這一點子,倒是眼光毒辣。他本來就失了民心,此刻只能夠把宇文邕牢牢綁在身邊,以天子之令而威懾地方,與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雖然他們早猜到宇文護可能會以此為對策,我卻不免有些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