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燭順著她的聲音看去,見那香爐雖然精巧,雲深殿中確實有幾座相同的香爐擺放,只是凌非不喜濃重香氣,因而很少派上用場。但要說這香爐是雲深殿中搬來的,只怕也不盡如事實,同樣的香爐,在逸雲宮內還真有不少,各處都有擺放。
及春與銀燭想的一樣,並當場說了出來,還大肆笑話了棠曦一通,指責她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棠曦對及春的咒罵依然不以為意,笑呵呵的說︰「既然如此,及春你也說這香爐也與那些桌屏、青瓷一般,是逸雲宮的所有物,那我瞧著這香爐甚好,雲深殿的那幾座都略有些舊了,正好搬過去替換了。銀燭,你看可好?」
銀燭瞪大了眼楮。棠曦這話說的太過古怪了,她們不是來搜查賊贓的嘛,既然一無所獲,也便該離開了;莫非這棠曦被氣壞了神智,開始胡言亂語了?可是看她,似乎又很是清明的樣子,言談舉止都有條不紊,仿佛搬走個香爐也是此行的目的之一。
及春更是惱了,再也忍不下去,沖到棠曦面前,揚手就打過去︰「小娼婦,在姑女乃女乃這邊渾鬧了,也沒有你說的那些吧!你休得再放肆,你以為姑女乃女乃怕了你了?你等著,明日里謹妃問起來,看你如何否認這誣陷之罪!」
「哎呦呦,你們瞧瞧,不就是一個香爐嘛!還不是她的,就把她給急成這樣了!是不是做賊心虛,莫非這香爐可有古怪?」棠曦邊躲閃,邊笑的很是曖昧不明。
及春追打棠曦,卻因為屋內人多,又隔著各式各樣的擺設,總是踫不著她,氣的隨手抓起物件也不看上一眼,就往棠曦那兒擲去,把連順等人都嚇的拼命躲閃,直往屋外逃去。
棠曦倒也調笑了一句後,就跟著眾人出了屋子,似乎對沒有搜到糕點等不以為意。
銀燭順勢也退了出去,只是對及春說道︰「及春,這一回可是娘娘的安排,說明日里查問食材與藥材之事;同時娘娘也吩咐了,今兒你最好也不要試圖再出宮,免得落人口舌。」
及春喘著粗氣罵道︰「出宮?都什麼時候了!我還出去做什麼!」這會兒再往麗澤宮去,已踫不上桃宜她們了,也錯過了宮內盛大的七夕宴,及春心里的懊惱都無以言表了。
終于趕走了令她極度厭惡的這些人,當他們的腳步聲遠去,及春癱軟的坐倒在地,大口喘氣,她的心也在咚咚直跳。她後怕的偷偷望了一眼那紫金狻猊香爐,忍不住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這香爐並沒有任何問題,也確實只是宮里眾多的香爐之一,本就是毫不起眼的一座罷了,她更沒有想過把那麼大的香爐弄出宮去變賣。可是,有問題的不是香爐,而是香爐之內!
前些日子,她刻意挑選了這間配殿的耳房搬入,為的就是避人耳目,藏起她近些時日獲得的不少金銀細軟。只是,雖然這邊幾乎無人往來,但她也不能把這些重要的財物隨手擺放,不僅怕被人偷竊了,也怕被人瞧見百口莫辯,又不能說出實情。于是,她想了許久,才最終選定了這個本該看起來十分多見而普通的香爐。她甚至還特意找來了香灰,覆蓋在藏在里頭的一包金銀細軟上面,就算隨手開啟了爐蓋,也不能一眼發現其中的秘密。
莫非那棠曦小賤人是知道了她的這個秘密不成?想起棠曦針對香爐的一番話語,及春背後就冒出一陣的虛汗,更是在口里低聲的唾罵︰「那賤人難不成真是知道了什麼?可惡!遲早要讓她死的難看!」
只是,如果棠曦真的有所察覺,按照她的性子與往日里的行為,應該會當場揭穿,而不是說了一句就罷手。及春思及,又覺得實在琢磨不透。但她卻想,不管棠曦是否知道了,總之目前看來,香爐已經是不保險了,那些金銀可是她的命根子,決不能再有所差池了。
及春這會兒已經顧不上生氣,坐在地上也不起身,默默的思索了起來。
……
凌非這邊,听了銀燭的回稟,也在意料之中。
這會兒張氏也過來了,把銀燭、白露和棠曦等人都數落了一通,責怪她們不做活兒,就知道貪玩,卻也很識時務的沒提及春涉嫌偷盜一事,只道︰「我老婆子一個人辛辛苦苦的忙活了這大半天,也算做的差不多了。你們這些丫頭片子頑到現在,還不過來幫忙!」
女孩們都想起了今日可是七夕,不僅有豐盛的宴席備下了,還有祭祀雙星等的活動與玩樂。說起來,她們可都是十五六歲的年紀,正是青春年少,充滿了憧憬與夢想。于是,及春的事情立刻都被丟到了腦後,一股腦的簇擁著張氏往小膳房去了。
入夜,在前院尋了塊空地,秋綰等人安放了香案,上面呈了瓜果、供絲、秀針、脂粉等為祭品,對著朗朗星空,婢子們都虔誠的跪拜磕頭,心里默默的向織女許願,祈求更加的心靈手巧。凌非並沒有參與,她可是被二十一世紀給洗腦過的,對鬼神總持著懷疑的態度,而且,她對于女紅一類,向來也沒太多的信心。
雖然鑒于古人的觀念,張氏、白露等人不可能答應與她同桌而坐,但她也讓大家伙在下手安置了兩張大桌,所有的宮人都可以坐下來,一起吃喝玩樂。看著宮婢們興高采烈的比試著穿七孔針的本領,爭奪一份準備好的彩頭獎賞,在不知不覺間,她也忘記了之前的那份傷懷,隨著大家伙兒一塊兒高興了起來。
宮婢們亂哄哄的比試了一番後,也不得閑,使喚起了不多的連喜他們幾個小內侍,一塊兒往宮里的各處捕捉蜘蛛去了。有雲︰曉開玉盒看蛛網,昨夜曾登乞巧樓。因那蜘蛛也叫喜蛛,在七夕,女子們除了七孔針外,也有捉蜘蛛的習俗。捉上一只,藏在妝奩中,到第二天早上,再打開瞧瞧是否有結網,如果結網的越厚,就算乞的巧多,是個好兆頭。
凌非放了她們去頑,自己則隨意的在園里漫步,听著稍遠的各處傳來女子的歡聲笑語,她的面上也微微的露出了笑意。
「喂!你傻笑什麼呢!」忽然間,黑暗中傳出了一個聲音。
這下,凌非的微笑變成了苦笑。手中的燈籠順著聲音的方向移去,果然見到張章懷里揣著圓滾滾的夜明珠,蹲在草叢里。
「今兒可是七夕,宮里很熱鬧吧,你怎麼沒去乞巧樓那邊玩兒?」凌非有些驚訝,這張章可是玩性十足,為何偏偏在這個時候跑了過來。
「那有什麼好玩的!都是些女子的玩意,我一爺們,哪去湊那熱鬧!」張章這小子不以為然,老氣橫秋的說著,卻又得意一笑,「也算姑母和那些宮人都過去了,我才得了空出來。這些日子可真是忙壞了,姑母又管的嚴,真是無趣的緊!」
凌非見此地一時也無人往來,便學著張章鑽進了層層花草叢中,熄滅了燈籠,僅靠著張章手中的夜明珠發出的微弱光芒,坐到了張章邊上。听了張章的抱怨,她笑道︰「記得上回你過來的時候,還說欺負了貴妃家的八皇子,可是被皇後罰了?」
「切,那周楷算什麼!我就用拳頭在他眼前比劃了幾下,他就哭鼻子的逃跑了。就是第二天,他又找了六皇子周杞過來,想要報仇。別看那周杞比我還大三歲,雖然會兩手,但也在小爺手下走不過十個回合!先前還一副張狂的模樣,輸給小爺了,照樣只會哭鼻子,還放大話,說要讓他的哥哥來找我算賬!」
張章說起他的豐功偉績,可是口若懸河,凌非連插話都插不進去,只有乖乖听著的份兒,同時心下感嘆,這張章這小子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欺負了一個八皇子不算,連六皇子都沒有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