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記 正文 八十一、以食為名(下)

作者 ︰ 琦里

听到外面來報,皇帝駕到時,夜幕早已降臨,凌非掰著手指算來,差不多都快是電視劇黃金檔的時候了。偏偏這皇帝又說是要到逸雲宮用晚膳,凌非總不能先吃個酒足飯飽再裝成饑腸轆轆的樣子吧,尤其是萬一一不留神,在皇帝面前打了個飽嗝,那動不動就黑面的皇帝,沒準就給她按個大不敬之罪,要了她的小命!不得已,凌非也僅僅囫圇吞了幾塊糕點而已,心里更是月復誹了許久,咒皇帝晚飯吃的不消化,積存在肝胃乃至五髒六腑中,變成三高大肚男!

總算皇帝還算剩點兒人性,沒有讓她頂著凜冽的寒風到宮門口迎駕,凌非剛剛出了雲深殿門口,遇著雪片夾雜的寒風往後退縮了一步,就見神龍難見首尾的皇帝前後被內侍、侍衛團團簇擁著,伴隨著一條微弱的燈籠光芒長龍行至了雲深殿前。

凌非沒想到竟是這樣的陣勢,曾經冊封當日,周元夜半前來逸雲宮的那回,僅帶了不多的內侍,就連侍衛等都留在了逸雲宮宮門外;凌非有些不解,卻也沒有多想,只怕這才是皇帝慣有的儀仗吧,她幾乎所有的心思都聯想到了韓同,這大隊的稍遠吊在後方的侍衛之中,是否也有他在呢?

凌非也說不上為什麼自己這般想見到韓同,就算是曾經與于郊在一起的時候,他們也從來沒有過愛的死去活來、如膠似漆的那種情形,三五日不見面、只是互相電話短信問候、各過個的小日子也是常有的事;也許她只是按捺不住那份好奇,想試著知道這如此相似的兩人還有哪些更多的不同之處;至于韓同把成為緋祥帝姬的她從逃亡中擒回,這多少也算是緋祥帝姬的舊事了,更何況其中似乎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形,也讓凌非更多了一分探究之心。

周元一行到了近前,看見了那明黃色的身影,凌非心不在焉的請安,眼神卻在低頭時也不忘向周圍張望,終于在分列雲深殿前階下兩邊的侍衛之中看見了那張面孔,夜色讓他的面容變得模糊,火光中,猩紅的披風與幽暗的甲冑把他連同其他的侍衛一同幻化的猙獰,令凌非感覺到一絲心驚;又思及那石沉大海的珍珠耳墜子,心里也被雪夜的寒意染上了一層。

只是這時,周元已經過了她的身邊,往雲深殿內去了;她不得不收回了眼神,跟隨著皇帝而行,只是略微落後了幾步,在周元已經暫時消失在視線之外時,她低聲交代了身邊的婢子,為皇帝帶來的內侍侍衛、尤其是在室外嚴寒中值守的準備些滾燙的茶湯。

穿過了雲深殿內用以隔間的層層帳幔簾子,越是進入一層遍越是溫暖一些,入了次間,已是與室外仿若兩季。

凌非無可奈何的跟隨著,僅在門簾一旁垂手而立;周元卻像是主人一般隨意,還有著一些仿若歸家後的懶散,他的發角尤帶星點雪片仿佛鬢角染霜,神色顯得有些灰暗帶著一絲疲憊,全然沒有在太後身邊時擺出了那一副溫言笑談的樣子,不知是否因為火燭光線雖明亮卻依然有種朦朧感的緣故,這時的周元看來褪去了幾分帝王的威嚴,那微微流露的疲倦,讓他看來更像是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個毫無瑕疵的完美帝王雕像。

跟隨服侍的梁節安默契的亦步亦趨,從進入雲深殿後,就開始接下周元遞出的貂皮帽子、護耳、護手等御寒物件,等周元停了步子,便嫻熟的服侍著他把沾過了風雪冰霜的黛青色狐皮夾里斗篷以及明黃色泛著五彩絲線光澤與金光的的帝王常服換下,穿上上了石青色夾衣,乃至鞋襪等。

周元這才坐到早已備好的熱炕上,也許是溫暖干燥的室內,他的神色里漸漸有了一點兒輕松,看了一眼始終一動不動的扎在稍遠處的凌非,神情中添了一分笑意,說道︰「莫非謹妃多日不見朕,便認不得了?」

這句話听著耳熟,當年趙構生母韋賢妃也得過徽宗如此一句,只怕也只有帝王會以此當做玩笑,卻不知听在妃嬪耳中卻是多麼的酸楚,落在凌非的耳中又是多麼的荒唐!凌非偷偷撇了撇嘴,心里對周元的印象立馬又打回了原形。

好在周元似乎無意交談,坐下喝了口熱茶,也就讓傳膳了,這也難怪,古人沒個電視網絡的,再過上個把時辰都已是就寢的時候了,卻還未用晚膳,月復中空空如也自是難免。

捧膳而來的婢子川流而入,把已經沸騰著的暖鍋以及各道食材陸續規整的擺放在了早已備下的暗色薔薇木萬福大圓桌上,又在一旁安置了小巧的炙烤爐,烤爐上按著凌非的要求,準備銅盤擱在上方已烤的滾燙。

在人來人往中,凌非偷偷打量著周元的神色,倒不是她想察言觀色逢迎周元的喜好,只是希望自己與張氏等人的想法、手藝能獲得別人的好評,也不枉她們整整半天的辛勞,大約這是每個悉心烹制美食的人都會有這樣的願望吧,除非她真的意圖謀害皇帝在菜里下毒。

只是周元的神情總是波瀾不驚的樣子,要想從他的眉眼間分辨出一二情緒,除非是他願意讓人得知或是超過了他的忍受範圍才行,凌非這時能看到的也僅僅是一張毫不動容的完美側臉,之多能感到並未緊繃,周圍的氣壓也並無降低。

又听周元說道︰「寒夜里用滾熱的涮鍋實屬上佳,只是不知這謹妃準備的涮鍋與別處可有不同?」

「皇上,請容臣妾在這里先賣個關子;若要知味,一品便知!」

也許是周元習慣了其他妃嬪軟言細語的關懷與逢迎,對于凌非的簡潔,他似乎有些意外,若有所思的微微點頭,道︰「那朕便先嘗上一嘗!既然今日謹妃做東,朕的跟前有謹妃服侍便可,你們都候著吧。」後半句雖是對梁節安以及其他宮婢說的,卻也是對凌非的吩咐。

凌非在心底把萬惡的等級制度月復誹了萬遍,才不情緣的挪到了桌子一側,盡可能的與周元保持了一臂的距離,先用張氏在一旁遞上的用錦緞厚厚的裹了、被燙的滾燙的熱酒與他斟了一盅,只覺那升騰的酒香混合著湯頭的濃香醉暖了人心,連周元都忍不住先抿上了一小口。

「酒是好酒,不過卻也只是早先朕賜下的貢酒吧!朕听聞謹妃這邊膳食不同于宮中別處,就連御膳房也未必能烹制出;听說僅是中秋的月餅,謹妃便能換著法子做出十數種來,名兒取的也好听,冰皮、水晶等好些,等到了明年節時,謹妃可不能再藏私了,定得為朕備上一些品嘗,也給太後那邊送上一些。」周元口吻輕緩,隨意道來,落在凌非耳中,卻是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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