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記 正文 百零一、冤家路窄

作者 ︰ 琦里

「說起來,謹妃也有好些時日沒見魯王了吧。謹妃倒是從未與朕提起過。莫非連魯王也一並忘記了?」

一听之下,凌非略微皺眉︰魯王?難道是緋祥帝姬的某個舊識?不過,听起來似乎有幾分耳熟。

她本想表示不知,直接順著回了,但周元口吻中略帶的那一抹暗諷之意,讓她很是不爽,便拿余光掃了一眼張氏。只見站在較遠屋子一角的張氏,即使極力的忍耐,都控制不住異樣的神情浮現的面容之上,也在同一時間,往凌非看來。

這樣的神情,凌非只有一個時候在張氏面容上見過——每當提起懋兒的時候!對了,魯王不就是周元給懋兒的封號嘛!

凌非詫異的看向周元,不明白他為何在此時主動提起了懋兒,心里被疑惑充斥的連之前周元的一絲諷刺口吻都暫且忽略不記了︰「懋兒?你是說懋兒!」

以往她並不是不想向周元詢問懋兒,可是她也知道對于周元來說,懋兒與她分別被隔離在皇宮兩處,目的之一便是相互制約他們,令任何一方都不敢輕舉妄動,因此就算她開口求問,周元也絕不會吐露一二的。想到這樣的無用功。凌非只能一直選擇了默緘。

「看來謹妃還算記得魯王;如此才是,朕也不喜薄情寡義之人。」周元又抿了口茶,愜意的在溫暖的炕上放松了身子,淡淡道。

听到周元的肯定,凌非根本顧不上他話中的它意,急切的問道︰「懋兒可好?他……」然而,下一句她卻問不出口了,除了那些明知周元不會理會的問題外,她竟然一時間不知該問些什麼了。

「魯王自然好的很,謹妃有此一問,可是對朕有所懷疑?朕又何時虧待過謹妃?自然更加不會虧待魯王了。謹妃若是心有余慮,除夕宴時,魯王亦會赴宴,屆時謹妃親見便知。」

周元的話說的很是平靜,但落在凌非心里可是掀起了軒然大*,她恍然驚醒,作為凌朝滅亡象征、更代表對燕朝歸順之心的,懋兒可是關鍵之人中最關鍵的那一個,周元又豈會不讓他到場。

听著周元坦然的口吻,凌非越發的想快些見到懋兒了,如果懋兒真的如同周元所言,能做個安穩的王爺,榮華富貴安享一生,那麼將來她拋開一切回歸真實的自己時,也便可以安心放下這一份牽掛了。

周元離去後,張氏激動的跪坐在凌非身旁,一直叨念著懋兒。時而回憶起懋兒幼時的趣事,時而又惦記著懋兒在周元手里能否吃飽穿暖,更為即將能夠見著懋兒而滿心歡喜。

順著張氏的回憶,凌非也回想起了第一次見著懋兒時,她還剛剛成為了緋祥,不明情形茫然的看著身邊陌生離奇一切,而周圍原本為帝姬歸天嚎哭的下人們也陷入了震驚,還是小懋兒第一個帶著喜悅的哭腔撲過來,掛在她身上大喊「姑母、姑母!」

只是其後,她與懋兒的相處時間並不長,當他們被韓同擒獲至今,就沒有再相見過,在她的記憶中,懋兒的面容都已經變得模糊,孩童又是生長變化最快的時期,如今若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再次遇見懋兒,凌非都不知自己是否能夠識得他了。她對于懋兒的感情,與其說是親情,不如同情來的更多些。

張氏說著說著,忽然站起了身來︰「對了,奴婢得緊著去給少主人置幾套衣服鞋襪!這些東西雖說宮里應有供給。但總沒身邊人做的妥帖,也不知少主人那兒可有可心的人兒不……沈氏倒也是個老實人,只是不知還在不在少主人身邊服侍……」

張氏忽喜忽憂讓凌非很是心疼,連忙說起了該給懋兒準備哪些穿戴、庫房里又還有哪些上好的料子皮子;她原想幫著張氏分擔一些針線活兒,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女紅手藝雖不算不能見人,但速度就慢的多了,距離除夕也已不多日,她可不能拖了張氏的後腿,略微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也僅僅只能做做簡單的襪子、帕子以及荷包罷了。好在前些時日,凌非考慮到張氏一天忙完了逸雲宮中的各項雜事,還要忙活針線活兒,又勸她不住,索性讓小青子去內省挑了幾個針線婢子過來,這回也正好派上用場了。

因為帶上了張氏的這份企盼,凌非無奈的刻意努力忽略了自己被人利用的政治身份,倒也對除夕宴沒有之前那麼抗拒了;她又想到,張章也曾提及皇後讓他回宮過熱鬧的新年,那張章會不會同樣在除夕宴上露面呢?就如同中秋宴時。如果這次能見到他,無論如何得找個機會問問他那古怪的態度究竟是怎麼回事——凌非只覺得自己肚里的困惑已經裝的太多,若是連張章這個小屁孩也要故弄玄虛的話,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越是臨近除夕,越是能感覺到宮里的熱鬧喜慶,雖說逸雲宮偏僻,但畢竟與太後的慈壽宮僅隔著一個花園,太後又是個大多數時間里喜歡熱鬧的人,因而在逸雲宮的前院,都能听到遠處傳來的各種喧囂之聲。送禮的、求見的、宮內的、宮外的、沾親帶故的、只怕就連十八代以前的親友,都托人訪友的試圖攀上點親緣,倒是一時間也算洋溢著濃濃的年味,更別提每日的定省時了。

凌非帶著矛盾的心情、做著準備送給懋兒的小件、配飾,只是時常心不在焉,回過神來才發現手工一塌糊涂,有沒有多余的修改時間了,最終勉強能拿的出手的一雙繡有吉慶有余團花的襪子,還是銀燭幫著趕工並修整了的,只是擱在張氏完工的成堆精致小衣服小鞋襪中,還是有些簡陋的顯眼了,被銀燭調笑道︰「若是人家問起,帝姬可別說這與銀燭有關!」

凌非紅紅臉,嗔了銀燭一眼,不過也因為銀燭的笑鬧,令她略微忘去了一些心中的忐忑與不安。追著銀燭打鬧了一番後,喘著氣算算時候,發現竟然已經臨近出發的時辰了。眾人趕忙手忙腳亂的給凌非完成了最後的梳妝,著一身紅色翟鳥紋的皇妃禮服,金玉頭面插滿了發髻發梢,讓凌非不由回想起了冊封那時;只是這時對鏡看來,她的身量拔高了,衣裳顯得更加襯人。而非當時如同裹在紅布團中那般;清秀的容貌並非出類拔萃,但細長的眉眼令人過目不忘;紅與金的組合,在她身上一點不見俗艷,如果板著臉、挺起身段來,連她都不得不承認,似乎已能依稀見到幾分張氏描述的當年緋祥帝姬的風範了。不過,即便如此,也不足以令她能夠在爭奇斗艷的百花群中月兌穎而出,因而她還是十分放心的。

最後圍裹上了保暖擋風的厚實披風,懷揣著暖爐就準備往雲深殿外而去了,卻在這時。小青子有些慌張的撞了進來,險些撞上了正把偌大的包裹緊緊的摟在懷中的張氏。

「瞧瞧你什麼樣子!帝姬信的過你,給了你體面,讓你做了咱逸雲宮的宮都監,你就是用這樣的表現回報殿下的嗎?還不如人家連信、連喜來的穩重,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銀燭瞪著小青子一頓數落,完全沒有把如今算來已是她頂頭上司的小青子放在眼里。

小青子倒也不著惱,或者說無暇應付銀燭的念叨,急切而不安的對凌非說道︰「皇上接迎娘娘赴宴的人來了,只是……只是領頭的卻是劉德善!」他的口氣很是復雜,尤其是提到最後的這個名字,說不清是擔憂還是厭惡或是無奈等等。

劉德善?這個名字對于凌非來說很是陌生,可是沒想到張氏卻月兌口而出道︰「難道是‘他’?!」

小青子驚訝的看向張氏︰「張嬤嬤識得他?說來也是,那劉德善確實在宮中服侍多年……」

「真的是那個劉德善?原來御藥院的那個?」張氏再次核問道。

「沒錯,就是他!」小青子當即肯定了。

凌非在一旁听了,很是詫異,沒想到這麼快就又遇上舊朝的人了?而且還是在宮里的內侍?她不禁心思開始有些浮動了,但又感覺張氏的表現有些怪異,按常理來說,即便張氏識得,也不應該會在他人面前、尤其是小青子面前承認的明明白白呀!

只是在小青子確認了張氏的問話後,張氏的面色明顯的低沉了,甚至透出了憤怒之意︰「居然是他!那人居然讓‘他’來見帝姬,這是何意!」張氏愈說口氣愈發的沉重了。

小青子縮了縮腦袋,支支吾吾道︰「小的、小的也不知;只是如今劉德善已不在御藥院當差了,而和師傅一樣服侍皇上……師傅可能有別的差事,皇上就使了劉德善過來……」

張氏聞言,冷哼了一聲︰「看來,如今他倒也是混出頭了嘛!那瞎眼之人也不怎麼樣嘛,身邊盡是些賣主求榮的小人走狗!」且不論張氏這一句罵進了多少人去,她雖說沒有指名道姓,但誰都能听出頭一個罵的可就是現任皇帝周元了。

小青子尷尬的只能當做充耳不聞,躊躇了片刻也跟著罵了句不痛不癢的︰「那劉德善就不是個東西!整日里好事不干,就想著找師傅的麻煩!」

凌非被他們兩人的一唱一和弄的一頭霧水,皺著眉頭問了。

這本也算不上什麼隱秘,張氏便當著小青子的面說了。原來劉德善原本就是凌朝時在宮內御藥院當差的宦官,緋祥帝姬父皇還在位那會兒。因為人陰冷偏執而不受人歡迎,內侍宮婢對他的口碑都極差;有一回他因負責替皇上賜藥,卷入了一場冤殺忠臣的事件中,此事又說不清道不明,因而當時緋祥的父皇雖沒辦他,卻也冷落了他。後來,他不知如何與周元聯絡上了,為周元網羅提供了不少凌朝宮內的情報,燕朝立國後,他儼然成了功臣而上位。听起來是個十足的賣主求榮小人,就連小青子也對他極盡貶損,似乎這劉德善與小青子的師傅梁節安,還有著不可化解的極大矛盾,甚至已經到了無需掩飾的地步。

凌非听後,也想不明白為何周元要派他前來,難道只是如同小青子所言?還是周元故意羞辱與她?如果這劉德善真如張氏與小青子的評價這般,由他來接引赴宴,只怕這路上更難以太平了!

那她是去,還是不去?(!)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迷宮記最新章節 | 迷宮記全文閱讀 | 迷宮記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