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記 正文 一百、一舉兩得

作者 ︰ 琦里

這一夜,凌非睡的不怎麼踏實。半夢半醒間仿佛自己穿梭在民間鬧市,自由自在的閑逛,模模糊糊又意識到這番場景好像是某部電視劇中的。不過,第二天晨省時,她的精神還是極好,心里有了盼頭,自然也就干勁十足了。

果然如同鄭淑儀所料,昨日關心了周元的遇刺事件後,今日太後便急不可待的提及了次年的采選一事,時間定在開明二年三月,各地征召良家女子入京采選的公文早已下發,距離中京偏遠的州府都已陸續開始把挑選出的女子送往京城。太後還不忘一遍遍的提醒皇後要大力操辦;皇後也不嫌厭煩,每每都含笑的應了。

「你們都是皇上身邊兒服侍的人,皇上喜歡什麼樣兒的你們都該清楚;各家若有適齡女子,品性上佳的,能生男娃的,都可以舉薦參選,當然,模樣雖要順眼,卻不能狐媚了,人也得伶俐著點兒。得有福氣的,免得和有些人似的,成天霸著皇上不說,還好不容易懷上了和沒了擱在同一天,鬧心!」周氏入主皇宮至今,後宮最受寵、且有孕又小產的也就鄭淑儀了,太後所指不言而喻。

垂首立在稍後的鄭淑儀面色本就不佳,听到太後所言,更是黑上了三分。

偏偏太後還生怕別人不知自己所指,往鄭淑儀這邊掃視了一眼,可隨後,冷冷的目光也在凌非身上停留了片刻。

一直在自顧自神游的凌非的好心情瞬間被這一瞥打入了冰點,她立刻想起了姜傾月對太後的評價——太後是個老糊涂了,卻還總是自以為是。看來鄭淑儀小產一事,雖說明面上對于她凌非本身沒有處置,但在太後心里,還是認定了此事多少與她有關。也難怪當初即便此事涉及了子嗣,太後都沒有親審,而讓皇後代理,顯然是憋了一肚子的不滿。

不過,很快她就淡定了,反正她遲早要逃離此地,這個名義上的惡婆婆也無需她消受,只要她緋祥帝姬的身份對于周元還有一天的利用價值,太後也就不會輕易拿她開刀,畢竟她一人事小,太後再糊涂。也沒糊涂到要壞了寶貝兒子的江山大事!如此,她又何須為太後的態度而掛懷呢!更何況,鄭淑儀早已試著百般討好太後,可是太後就算稍稍對她的態度有所緩和,可是挖苦起來還是不留半分的情面,前車之鑒在此,凌非又怎會效仿。

想著,凌非更是在座位上坐的坦然了,她既然無法直接對太後表達不滿,那麼她更要做出坦蕩與問心無愧的模樣,讓自己過的舒舒服服,讓太後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無處使,最好能把她給憋悶的氣個半死,那可真是大快人心之事了!

至于鄭淑儀如今對她的態度,她略微望了一眼後,也並未在意。鄭淑儀要兼顧的地方可多了去了,僅僅是姜傾月日漸增大的肚子就夠讓鄭淑儀心煩了,眼下哪還有功夫對付她凌非,即便將來鄭淑儀緩過手來,她恐怕早就遠走高飛了!而且。她也並不看好鄭淑儀,以色侍人,又懷著狼子野心,卻還沒有足夠的城府,在她的上頭還有手段高明、極有勢力的皇後、貴妃坐鎮,就算她一時得勢,只怕終不能長久。

倒是凌非感受到了一旁的淑妃對她投以友好的微笑,也許因為相似的處境,更加讓她們相互有了親近之感。

到了太後話畢,殿中諸女熱烈的談論起采選一事時,凌非與對此話題同樣毫無興致的淑妃,小聲的說起話來。她饒有興趣的問起了《听雪》——緋祥帝姬曾學過的那只劍舞。

雖說這只是一出賞心悅目的舞蹈,但淑妃卻沒有輕視之意,悉心的為她講解,還道︰「《听雪》融合了劍藝,若要得其精髓,便要有一點兒的武藝基礎,這也是當年《听雪》風行時,效仿的舞伎女眷即使學到了形也無法得其神的關鍵所在。謹妃若是對此全無印象,想從新嘗試,我還是建議謹妃先略微學上些基本功夫與劍招,再學《听雪》就事半功倍了。且謹妃雖說心里暫且忘記了,但身體總會留有一些記憶,只要路子對了,便能喚起潛能,想必無需多時,便能駕輕就熟了。」

這可正與凌非的想法不謀而合了,之前她還正考慮著如何開口向淑妃學習武藝,沒想到《听雪》便使之順理成章。于是凌非高興的與淑妃說定了日子。前去甘泰宮拜訪淑妃拜師學藝!而甘泰宮位于內庭西六宮,西南是椒房宮,北面是偌大的依山而建的御花園;從逸雲宮前往甘泰宮,幾乎橫跨了大半個後宮,凌非可經由不同的路線前往,沿途便能一一暗中留意皇宮的布局與人員往來等等。如此便是一舉兩得了。

凌非為自己的計劃有了眉目而欣喜,難得在人前笑逐顏開,不過她不同以往的喜悅神色在今日並不突兀,笑聲早已充斥了整個萱瑞殿,仿佛在場所有人都被新人將入宮的喜氣所感染,很是其樂融融的樣子。可只要稍留心觀察,就能看出諸女們明顯的分作了大大小小不同的團體,其中總有個中心所在;就連鄭淑儀都不例外,之前還是面色陰沉的她,這會兒也已巧笑倩兮,身旁圍繞著不少的宮眷,她都逐一友好交談,不見以往的跋扈,倒開始像個規規矩矩的後宮妃嬪了。

姜傾月周圍更是諸女濟濟,面上無一例外的都是討好之意。

凌非看了看,略有些失望,她本以為在內庭女眷開始結黨應對入宮新人之時,如果姜傾月口中那個「她」是女子。定是後宮妃嬪,姜傾月理當成為圍繞在她身邊的一人,可這時看來,姜傾月仿佛自成一派,她身邊的宮眷大都也僅是當初與她一塊兒在懿貞宮中相熟的低階宮人。

「姜才人是個寬厚親切的人,即便從懿貞宮出來,也依然如故,也難怪眾人都喜歡與她相處了,若是咱們內庭之人都能像她這般,便能讓皇上省下不少的心了。行善積福終有好報;不像我,當年殺戮太重。最終連老天都要懲罰于我;女子有一技傍身乃是好事,謹妃願習武,我自然樂意傳授,只是皇上說的有理,女子還是該事相夫教子、女紅女課,武藝不過是閑暇時的玩樂,至多用以強身健體罷了。」

那前半句,若不是凌非確信是從一旁的淑妃口中傳出,她還真要以為又是皇後之言了。可淑妃神色中沒有半點虛偽與懷疑,把姜傾月的表面文章認了個實在,凌非心里著實詫異,只覺淑妃心思簡單,簡直比她更不適于後宮生存;只是轉念又想起,當初鄭淑儀尚且囂張跋扈的時候,也僅僅听說容妃被欺凌,卻未見對淑妃有何動作,看來就連鄭淑儀這般狂妄也不敢與淑妃硬踫硬,否則一頓抱拳可有的她受了!雖說凌非還不指望自己也能學成一代女俠,但想來她今後與淑妃走的近了,或許對鄭淑儀多少也增添了一些威懾。

不過淑妃並不是蠢人,後半句不僅帶了一些感懷,也是暗暗的提醒凌非不要因習武而心存妄念,畢竟行刺一事事發在逸雲宮里,凌非又有著諸多潛在的動機。

……

此後的日子里,凌非便按著計劃,每隔幾日便與淑妃相約前往甘泰宮,而在出行前一天,她又和張氏詳細商量了前往甘泰宮的路線,按凌朝時來說,沿途所能見到的情形,然後第二日便由對宮內同樣熟悉的小青子領路;為了避免被人瞧出端倪,她特意時而往返于同一條路徑,時而換上一路,時而又走回先前走過的那一路,讓她的行為看起來只是隨性而至,並非帶有目的性。

只是這麼一來,所費的時日就比較長了。凌非卻也知這是急不來的。就算她在短時間內模熟了皇宮的地形,設計出了可行的逃跑路線、時間等等,但還是缺少一個契機——她可不認為像一些電視劇里那樣,僅僅靠著喬裝打扮就能混過宮門守衛的盤查,逃出宮去。至于契機何在,她相信無論是內庭還是朝局,總不會永遠的平靜無波下去,尤其是燕朝立國之初,總免不了會有動蕩發生,到時候便有可能是她的機會了!在此之前,她要做的就是細密再細密的準備。

天雖然越來越寒冷,卻冰封不了她滿心的憧憬。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以及新年的臨近,她再也沒有遇見過張章,哪怕她又試著一兩回經過暗道到達慈壽宮花園,也從未像第一次時能撞見張章。凌非不由有些遺憾,但想起張章那時提及,他的父母全家都搬到了中京定居,也許他在宮里已不居住,只是往返讀書罷了,因而自然沒有工夫再往逸雲宮來尋她玩耍了。

凌非有些小小的失望,自己還惦記著張章,可是那孩子卻漸漸的把她給忘記了,但孩子心性大半如此,凌非又少了閑暇下來的時候,想了幾次也就不再多想了,甚至安撫自己,這多少也算少了一重牽掛,將來逃跑時也就少了一分不舍之情了。

其實,相較于張章來說,凌非更掛念的是韓同,或者說是與韓同一樣、從凌朝留下的舊人,尤其是宮里服侍的宮人。這可是凌非以緋祥帝姬的身份,目前唯一還有零星幾分可能動用的人脈。只可惜張氏也只能留在逸雲宮里,就連負責安排宮婢內侍的內省,也從來不傳召張氏,顯然不把她的名額算在其中,而僅是作為凌非身邊的一個特例;因而唯一識得這些面孔的張氏,全不清楚如今大內還留有哪些舊人,這些舊人之中,又有哪些是可以嘗試拉攏的。

凌非倒是計劃著也要在出行的時候帶上張氏走走,沒準兒就會遇到點看到些也說不定,只是不能在現階段實行,得等她大略的模熟了皇宮的地形,再新做打算。

凌非的小心謹慎果然沒引起別人的關注,而她不再關門獨處,與淑妃往來,倒顯得有些融入了後宮生活,仿佛對現狀開始接受了。

對此,最滿意的當屬皇帝周元了。他偶爾依然會駕臨逸雲宮用膳,不拘午時或是傍晚,有時還會帶來一些小玩意作為賞賜,但話總是不多,也不要求凌非一直坐陪,同時亦從未有留宿之意。因為日子的漸趨平靜,凌非又多少有幾分心虛,所以平日里見著周元的態度不像原來的那般做作,也少有賭氣月復誹,大多數時候還是恭敬溫和,愈發的像個合格的皇妃了,當然除了沉默寡言外。

至于別的大多數後宮妃嬪宮眷,對于周元到逸雲宮一事也已不像最初那麼敏感了,除了鄭淑儀依然受寵、其余宮人尚有被臨幸外,很多人都能看出,就算皇上對謹妃有點好感,但謹妃太過年幼,皇上並不好這口,若等謹妃將來長大,少說也是三兩年的事了,到時內庭又會被怎樣的千嬌百媚充斥更難以預料,只怕謹妃早就被遺忘在一旁了。

距離除夕近了,凌非就接到口諭,要以謹妃的身份著大妝赴除夕夜宴。

這可是燕朝立國的頭一年,皇帝除了盛大操辦宴請王公貴族、臣僚的除夕宴外,還大宴天下,以示舉國歡慶。屆時,宮內不僅有皇帝親自主持宴會宴請皇室、重臣,一並其家眷也有皇後主持設宴。那場面,光是想象,就定比中秋家宴來的隆重上數倍,定是熱鬧非凡了。听說皇後在為來年采選做準備的同時,也為此已經忙碌了數月,連凌非都明顯的看出了皇後的消瘦與容顏因長期疲倦而更為衰老。

不過,就算盛況空前,凌非也沒參與的興致。雖說她並非緋祥帝姬本人,但隨著時日的漸長,她不由也漸漸有了與緋祥同呼吸共命運的感覺,就算她了解歷史,知新舊交替乃是規律所在,舊朝的滅亡有其內部根深蒂固的原因,新朝取而代之象征著趨勢與由前一個時期衰落轉為興盛的開始,但如今她身為當事人,與情與理依舊難以接受;更何況,她性子本就不喜過分的喧囂。

她暗暗的琢磨著推月兌的借口,甚至干脆想來個裝病,可是一想到周元用她做謹妃的目的所在,就不得不認識到這一回只怕難以月兌逃,只是她依舊不太甘心。

她正在思慮著,就听到外頭通傳,周元又來了。她連忙起身理了理衣裳鬢角,快速的把準備的言辭在月復中梳理了一番,雖知希望渺茫,但沒有嘗試過她又怎能放棄呢。

不過,這話當然不能一見著周元的面就傾倒而出,因此她還是耐下性子,和以往一樣,有條不紊的先服侍周元用膳;等到周元酒足飯飽,看起來對今日膳食十分滿意,坐到炕上喝茶時,凌非拖著步子往他邊上湊去,忐忑的準備找個話頭開口了。

可是周元卻忽然在她的話語正要月兌口而出時,把視線從茶碗中收起,投到了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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