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記 正文 Vip卷 百五三

作者 ︰ 琦里

明媚的*光里,凌非特意讓人安置了矮榻在院中。又特意立了擋風的屏風,愜意的與和惠曬著溫暖的陽光、捧著熱茶懶洋洋的磕牙閑聊,更別提還有張氏準備各種果子小零食等;原本,這好端端的悠閑時分,卻被突然到來的鄭淑儀給攪亂了。

行宮院子遠小于中京皇宮,進了門後幾步便能見著凌非所在的這個小院了,下人們更是不可能攔得住向來肆無忌憚的鄭淑儀,唯一所能做的只是在鄭淑儀強行進入後驚呼幾聲「淑儀娘娘」,以提醒凌非淑儀的不請自來。雖說凌非、和惠與鄭淑儀尚有屏風相隔,但顯然已經不可能不面對鄭淑儀了。

和惠之前還提及鄭淑儀,沒想到說曹操曹操。

皺著眉看了看凌非,和惠也顯得有些無奈,考慮到她的才人位份遠低于淑儀,她正要從矮榻上起身打算退到一旁,卻被凌非阻止了。

就在這一會兒的工夫,一身紅的耀眼金的奪目的鄭淑儀像個小太陽似的,已大喇喇的繞過了屏風來了凌非的正面,傲慢的先是環顧了周圍一圈,才帶著明顯的不屑掃了凌非與和惠一眼,嘴上也沒停著。

「我說皇上怎麼不肯把這院兒給我呢!原來是皇上對我的體恤呢!看這地方就算住進了人也都是這麼冷冷清清的;這些花兒草兒的也都沒個樣子,等到了開花的時節。只怕皇上都要凱旋班師回京了呢!哎呦呦,謹妃,可是下人怠慢了?雖說節氣已開春,但這北地可一點都沒有轉暖,怎麼謹妃這邊連熱炕銀碳都用不上了,和那些貧民家似的,還得靠著日頭才能暖和一下!……或者說,難道謹妃已經習慣了貧民的日子不成?」

若有所指的一句,讓凌非看了她一眼,不過隨後就把視線重新停在了自己手中的暖壺上;即便鄭淑儀知道了她出逃的真相,想要掩蓋的是周元而非她凌非;她從不曾後悔自己的出逃,如果重來一次,她依然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只是會更加周密部署罷了;如果鄭淑儀想以此要挾她,那算盤可就打錯地方了。

鄭淑儀自己說了一通,可是卻沒有得到任何人的回應,就連和惠也低著頭假裝自己是布景板,場面冷的人,鄭淑儀絕美的笑靨一點點擰了起來,她眼珠子在凌非與和惠之間轉了幾轉,冷哼了一聲就罵道︰「大膽韓才人!見了本宮,你非但不請安施禮,竟然還敢安穩坐于榻上?莫非來了行宮幾日,連宮里的規矩你都給忘了不成!」

凌非險些把剛喝進的一口茶噴出來,說起來她入宮都快有兩年了,鄭淑儀可比她更長久,怎麼到現在也沒個長進。一邊對和惠擺了擺手,適宜和惠不用搭理鄭淑儀,便淡笑著說道︰「淑儀,若是你每每都對本宮所居的小院情有獨鐘,平日里過來坐坐倒也無妨,本宮自不會用那些條條框框來約束你;至于韓才人,一樣是本宮的好姐妹,本宮都不在意,你又何須替本宮操這份心呢?是了,原來還有鄭才人也來了。」

這會兒,凌非才依稀的看到鄭雲筠還藏在屏風後的半個身影,看來她似乎是與鄭淑儀一塊兒來的,這讓凌非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只是不會表現出來。

「……妾、妾身恭請娘娘金安!」鄭雲筠見自己也藏不住了,不得不小心的走了出來,連忙給凌非行了一禮;她這一禮自己倒沒什麼,但卻像是在敲打鄭淑儀一般,更別提凌非雲淡風輕的態度,把她的挑釁輕易就推了開去,更不忘提醒她曾經闖過逸雲宮一事,她的臉色一下子就發青了。

美人薄怒?凌非略微的在榻上調整了一下角度選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挑了挑眉,饒有興趣的看起了鄭淑儀,就當她只是個旁觀者一般,忽然間更多了一份閑情逸致,思及若是她精于工筆,把鄭淑儀的神態描繪一番那也別有韻味呢!

淑儀怨恨的瞪了眼一臉無辜的鄭雲筠,咬咬牙給凌非請了安,其實在宮里的時候,尤其是太後、皇後面前,淑儀也還算恪守禮儀宮規,只是這會兒卻行的又很勉強了。

不過,她很快選擇性的忽略了自己的行禮,像是想到了什麼。

「我怎麼會看上這個地方!這兒無非距離正院兒近點罷了,可皇後她還在中京城,正院里空空蕩蕩的;皇上若是回了行宮,我就算住的再偏僻,皇上一樣都只往我那兒去,我又怎麼會在乎一個院子!」鄭淑儀像是驕傲的孔雀一樣,說起了皇上,又昂起了她那顆美麗的頭顱。

最好皇上天天賴你那兒,時時賴你那兒,一輩子都不出來才好呢!凌非這一回笑的可是發自內心了。

「皇上天恩浩蕩,淑儀服侍皇上更當盡心盡職;本宮亦知淑儀擅歌舞,雖本宮不善于此道,不過也知上京與草原相鄰,有諸多異域風情的歌舞沿著商路傳入;淑儀正巧可借停留在行宮的時日,多學習借鑒一些,也能讓皇上瞧個新意,更是盡興。對了。本宮還听說宮里來了幾名能歌善舞的草原女子,淑儀正好可與她們研習一番,本宮也不就耽擱淑儀的時光了,免得萬一將來皇上瞧著淑儀的歌舞遜色于那些奴婢而怪罪下來,本宮可擔待不起!來人,送淑儀。」那草原人女奴,她也是剛听說不久的,沒想到這麼快就能用上了。

「你……」鄭淑儀接連往前走了兩步,凌非只是無所謂的看著她,就連銀燭等人,也面不改色各再各的位子上或者做著手中之事,大概只有後面的鄭雲筠略微有些擔憂的望了一眼,好似猶豫著萬一鄭淑儀真的上前冒犯謹妃,她該如何自處;此外也就是和惠很是不滿的瞪著鄭淑儀了。

最終,鄭淑儀的步子還是僅僅停留在了第二步就終結了,看來近兩年的時間多少讓她學會了一些克制,也沒有再指揮帶來的下人對謹妃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來,且只怕她有所表示,黛墨等人也不會和當初的彩馨等那般听之任之了。

謹妃可是上京宮中位份最高的皇妃了,皇上既然接她過來,就意味著並沒有忽略了她,在宮里最底層模爬滾打的下人,若是連這點眼色都沒有。早就不能安然的站在這邊了。

但就算凌非已經下了逐客令,鄭淑儀也沒有立刻跟著到了她邊上、請她離開的小青子一同離開,她盯著凌非看了好一會兒,仿佛是頭一次見到凌非一般,可是凌非平靜略帶淡淡笑意的神色中,她什麼也看不出來,只覺得依稀間似曾相識。

也不知她想到了什麼,只是臉色更加黑了幾分,咬咬牙憤恨的吐出了一句「那些賤人不過使些下三濫的手段,學那些本淑儀還怕污了身份」,便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突然的讓後面的鄭雲筠有些措手不及,慌張的與凌非行禮告退,才忙不迭的追著已經走遠的鄭淑儀而去了。

凌非這才從榻上起身,望了一眼已經沒有人的方向,兩年前也是鄭淑儀這麼闖來,把逸雲宮鬧的個天翻地覆,她不得不裝瘋賣傻了一回才氣走了鄭淑儀,但如今,一切都變了,在她自己都沒有留意的時候。

「緋祥,你來了真是太好了!以往這行宮里,就她淑儀的位份最高,她還以為自己已經是母儀天下了呢!不過就是只野麻雀罷了!瞧她那德行,還想來招搖,最後還不是在緋祥你這兒觸了個大霉頭!」和惠站在她的一旁,對這淑儀離開的方向做了個鬼臉。

凌非笑著搖了搖頭︰「瞎說什麼呢,都進宮大半年了,小心給人家听了去,有你好受的!」她離開的這些日子中,和惠確實變了很多,她已看在了眼里,和惠身上的青澀漸漸的蛻變,略微圓潤了一些並沒有讓她的曲線臃腫,反而更添了些**的風韻,像個已經成熟的誘人紅隻果。只是,和惠再也不像往日那般,把所見的一切都只看了美好的一面,她也有了她小小的不滿與怨意。

這樣的改變在凌非的意料之中,卻是她不願意見到的。

「那鄭雲筠也真是的,她還是緋祥你宮里的人呢!你來了之後她只來請安了一次,就整日里繼續和鄭淑儀混在一塊兒了!對了對了,你還沒去過她那院兒呢,整日里彌漫的都是藥味,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那邊養了個病人呢!」和惠有抱怨了一句。

凌非拉著她到塌邊坐下,柔聲道︰「淑儀一直以來便是這個樣子,也是皇上的溺愛,你我看在眼里也就罷了。偌大的一個皇宮。即使沒了淑儀,也還會有其他妃嬪姬妾,就連采選也是三年一次,到時便會有新人的到來。」

「緋祥你說的極是,其實我也知道,別說采選了,就算到了這上京,還不時有人給皇上送來貌美的女子,就像那四個草原人舞伎,她們一來,皇上連淑儀那兒都不去了。最開始,我瞧著淑儀吃癟也很是竊喜,可是後來想想,即便皇上不去淑儀那兒了,也不意味著會多來看我一眼……」和惠有些低落,曾經她很努力的想忽視忘記這一點,可是最終看著別的院里、宮里歌舞升平、笑語連連,而自己這邊卻只有孤星與夜月相伴,床榻的另一半冰冷的久了,誰也再難強顏歡笑了。

「和惠,淑儀與你、與宮里的女子本心並無二至,只是她選擇了不同的路;可是,如果你想在宮里一直平安的待下去,讓你的爹娘還有大哥放心,你看到淑儀時,就不當記恨于她,而是把她當做一面鏡子;也許鏡子會在一時反射出太陽耀眼的光輝,但當你見到這面鏡子碎裂的時候,也要記住,往後更要以此時刻提醒自己。」

「鏡子?碎裂?」和惠很是驚訝的看著凌非。

凌非呆愣的張了張嘴,她怎麼把這時候的銅鏡給忘記了!要把一塊銅鏡打碎還真有點難度了,只好訕訕的打了個哈哈揭過不提。

不過拋開這些不說,和惠似乎也有點明白凌非的意思了,驚訝的瞪著凌非小聲喃喃道︰「緋祥,你是說淑儀她……」

凌非沖她眨了眨眼︰「我也只是猜測而已,咱們還是等著瞧吧!」

「也是,淑儀脾氣那麼大,就算是尋常人家的小妾,但凡主婦厲害一些,遲早也是要被治了去了的,更何況是皇後呢!」和惠自有一番理解,似乎是想到淑儀將來也會有不好過的日子,她就笑的更開心了。

凌非微微的搖了搖頭,卻也沒有再說什麼,她的推斷其實並非來自淑儀的魯莽與沖動,畢竟皇上的寵愛不是她可以估料的出來的,而且周元的脾性別說是她了,只怕就連皇後都不可能模的透徹。她所知的,還是及春曾留給她的那些話,鄭淑儀的第一次在逸雲宮的小產,就是由貴妃主使的,及春更懷疑鄭淑儀之後恩寵雖不絕但卻不孕,也是貴妃的暗中下手,貴妃如此歹毒連親人都不放過,凌非才看透了淑儀是不可能逃過這一劫了,更何況,鄭家的特殊情形、周元對鄭氏的忍耐,更是一個隨時都會爆炸的地雷。

……

也許就連和惠都有些看明白了,集眾怨與一身的淑儀,如果再不收斂脾氣、行善積德的話,只怕她站的越高,將來摔的也會越狠,可是唯獨這個當事人卻無知無覺,依舊是我行我素的樣子,並且似乎凌非這個謹妃的到來,更加刺激了她那根縴細的神經,讓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行宮里發飆。

听銀燭說起就連當初跟隨鄭淑儀陪嫁進宮、一直服侍在淑儀身邊的金珠兒、玉珠兒姐妹也被遷怒毒打了,凌非不禁想起了當初逃離皇宮時偶遇的白彥玲毒打彩馨的那一幕。

她曾特意讓小青子去想辦法打听了一些彩馨的事來,畢竟彩馨原本是鄭淑儀面前最得臉的,就算鄭淑儀暫時離開了中京皇宮,若不是有所變故,只怕白彥玲不看僧面看佛面,心中哪怕有再多的怨毒,也不敢如此放肆的把她往死里毒打。

小青子打探了之後告訴她的那些瑣碎的事拼湊起來,又讓她有些唏噓,只嘆事實難料,人心叵測。

自從鄭淑儀闖了逸雲宮並小產後,她身邊留下的陪嫁婢子就只有彩馨、金珠兒和玉珠兒了,她們雖然保了一命,可是卻逃不過成為鄭淑儀遷怒的犧牲品,同時鄭淑儀身邊也添補了許多新的下人,其中有伶俐的譬如黛墨一流,就極討了鄭淑儀的歡心。

一邊是時刻提醒著鄭淑儀在謹妃這邊吃癟、小產的彩馨等人,一邊又是逢迎了鄭淑儀脾性的黛墨等婢子,如此一來,鄭淑儀自然是日漸冷落了彩馨,反倒是金珠兒、玉珠兒原本就沒有彩馨地位突出,也極少代表鄭淑儀的身份出面張狂,她們最終還是留在了鄭淑儀的身邊。

那彩馨失去了主子的庇護,當初狐假虎威必然遭到了各種冷遇與報復,日子過的極其艱難;不過她依然還在鄭淑儀的盈福宮里,而盈福宮也是內庭中皇上去的最多的妃嬪宮室!因而,她借著自己之前是鄭淑儀的得力婢子時常在皇上跟前露臉,就妄想飛上枝頭一遭翻身,可皇上雖性風流,但素來只喜美人,又怎麼會看上她這麼一個相貌平平的婢子呢!

結果可想而知,這個舉動更是觸怒了鄭淑儀,鄭淑儀當時得知後就把彩馨打了個只剩一口氣,算她命大苟活了下來,卻也只能在盈福宮里做最低賤的活兒,以及受盡欺凌,就連金珠兒、玉珠兒提起她來,都不屑一顧。

想起那日白彥玲用毒打彩馨來發泄對鄭淑儀的積怨,凌非也只能感嘆一下世事難料。

雖說彩馨變故前後並不算十分難打听,可是張章的消息,凌非卻一直沒能得到。其他不知情的人她自然不方便相問,而唯一知道張章幫助她們逃跑的銀燭,卻只是在私下里悄悄與凌非說,白露月兌逃後,第二日她按照約定也正想通過密道與張章踫面並逃離,可是無論如何密道的入口都打不開了;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逸雲宮的大門也一直緊鎖著,直到某一日,有人來把他們全部送往上京,一開始銀燭還以為是被捉拿了呢!

听銀燭這麼說,至少留在逸雲宮里的他們,還算沒有吃到牢獄之苦,凌非也稍稍安心了一些;而張章,她也不是太過擔憂,一來當時他們極為小心,周元未必知情,二來周元要掩飾她的逃跑,也犯不著與一個孩子較勁。既然她已經再次被帶回了宮里,想必回到中京的時候,就一定會有了張章的消息了。

想著這些,當時出逃後一直沉積在心里的牽掛也算了去了大半,她更多的還是考慮起了之後的處境,周元的始終沒有表態,讓她在漸漸放松了一些最初的緊張心緒後,卻也時常夜半被噩夢驚醒……

她其實很害怕想到這些,但如果她此時不做好打算,那將來真到了面對的時候,只怕更加艱難了。

正有些頭疼的考慮這這些,卻听到遠處有些朦朧的噪雜之音傳來,恍惚間,她幾乎想起了被草原人追趕的驚心動魄,好在隨後就看到銀燭沖了進來,神情古怪的對她說︰「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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