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記 正文 Vip卷 百五二

作者 ︰ 琦里

「……緋祥?!哦不。娘娘!」

小聲的驚呼響起,一下子打斷了凌非的猶豫,那熟悉的聲音听在耳中,她只覺得鼻子有些酸楚。

回身看去,記憶中的那抹身影這會兒正身穿填金襟邊桃紅錦地繡折枝梅花紋夾衣、外罩皮子里團花背搭,挽著芭蕉髻插白玉角梳並珠翠妝點,額貼花子作梅花妝,熱鬧而花團錦簇的乍一看卻覺有幾分眼生,她略顯圓潤的粉色雙頰上那雙清透明亮的眼眸,讓凌非心中剛浮起的那一點點疏離立刻又拋到九霄雲外了。

「和惠!」笑著喚了一聲,規矩再大也妨礙不了姐妹情誼。

和惠更是提著裙擺三兩步就跑到了她面前,不顧她的風塵僕僕,也忘記了梁節安還在一旁,就一下子撲到她身上給了一個大大的擁抱,連連說著︰「太好了,你也來了!」並略微掛在凌非身上雀躍的小跳了幾下。

和惠那發自內心的喜悅感染到了凌非,多少沖淡了一些進入上京以及行宮後的她心頭籠罩的陰霾;耳邊是和惠發髻上叮咚作響的珠玉踫撞之聲,嗅覺中飄入了脂粉的甜膩與燻香氣息,還有和惠身上錦緞的光澤,這所有的一切,讓出逃的幾個月仿佛頓時成了一場短促而飄渺的夢。回到了宮里哪怕只是行宮,好似也只是夢醒時分罷了。

對于和惠的出現,梁節安規矩的行禮後就沒有任何多余表示,默默的在一邊等候,與和惠身後的那些下人亦無區別,就算隨後和惠與凌非同行,他也同樣只是引路而已。

「皇上使人去接我那會子,我還被禁足在甘泰宮里,都打听不著你那邊是個什麼消息!到了這邊後,更是遠的除了宮里的些許大事能傳來一些消息外,其余什麼都打听不到了!可真擔心死我了,好在皇上把你也接來了,現在看到你了,這懸著的心總算是可以放下了!」邊走,和惠拉著凌非的手,一個勁的說起來,她似乎完全不知道凌非出逃一事。

凌非也不打算把這事情告訴她了,只是隨著她的話語,凌非的回想起逃跑之前的情形,便想到了那日見了紅的吳曼曼,不禁問道︰「可知吳才人怎麼樣了?」話一出口,她就有些後悔了,按日子算來,她「離」宮往北,可比和惠晚上很多了。

好在和惠略微歪了歪頭後,自有了一番理解,用力的握了握凌非的手後。說道︰「沒事了,到了上京行宮,有皇上再,誰也不能拿你怎麼樣了!」

呃……凌非只能在心中默默告罪,這一回看來是注定只能讓皇後蒙那不白之冤了!

「曼曼她……」和惠的聲音這時漸漸帶上了傷感,「宮里帶不來消息,不過吳家與我家是世交,曼曼讓家里給我捎了話,說她小產是身子骨弱,怪不得咱們……」

凌非想起吳曼曼那小小的模樣,也只能嘆息一聲︰「只要好好調養了,沒傷了身子就好;她年紀還小,來日方長。」

這事和惠也許早就得知了,因而點了點頭後,也很快調整了情緒,說起了一些上京行宮與宮里略有不同的地方,比如地方小了,每個院子間的走動更加方便了,讓她感覺更有家的感覺了等等。

在迂回的長廊、園子以及院牆之間穿行,經過了遠比宮里短的多、卻也算不上近的路程,一個精美靈秀的院子就展現在了凌非眼前。帶著濃郁的江南園林風格,雖然冬日的積雪已經消融,但萌動的新生命還在孕育之中,四處顯得有些蕭條,但考究的建築、精雕細琢的每一處細節都讓個院子看起來別具匠心,仿佛本身就已充滿了生命力一般。

「原來這兒是皇上特意留給緋祥你的呀!怪不得那鄭淑儀三番五次的鬧騰,皇上都沒遂了她的心願呢!」和惠看起來比凌非這個臨時的主人對這個院子更加喜愛,一下子就連蹦帶跳的進去了,模模這兒又瞧瞧那兒,忍不住連連贊嘆,「真是一點兒都不比逸雲宮遜色呢!我听說還是燕王府那會子,就請了參與修建逸雲宮的匠人營建了此處,但還沒有哪個娘娘入住過呢!」

她邊說,邊溫柔的笑著看向凌非,後面的話語即便沒有道出含義卻已十分明了了,只是凌非總覺得她投來的神色中,微微與曾經有些許的不同,卻一時也說不上來不同在哪里。

至于這個院子,凌非卻也沒有和惠想的那麼多,粗略的掃了一眼後,她只覺得美則美矣,但仿了逸雲宮的形,卻無逸雲宮的神,尤其是那份心遠地偏的意味。

直到邁入了門去,她竟然看見了秋綰、銀燭、艷兒、小青子、連信、連喜一並恭候在一旁,人人面上都掛著難以按捺的激動神色,只因他們身份所限,才不得不強忍著。

從見到和惠後以及交談後好不容易緩和一些的心緒,這下子又全亂了。她的眼淚已經在眼眶里打轉了,看著明顯瘦了了的銀燭,以及所有的人,她只覺得心中的愧疚已經無以言表了。

張氏與白露在她的應允下,走進了銀燭他們,與幾人的手重重的握在了一塊兒,凌非也跟著走到了近前,大家都沒有說什麼,只用神情與眼光便能傳遞出心中所有的激動之情了,銀燭、秋綰以及不知情的小青子、艷兒、連信、連喜都沒有絲毫怨恨之意,他們只是單純的為凌非的平安歸來而喜悅;末了,所有人都給她行了大禮。

凌非有太多太多的話說不出來、也不能道出,只能在心里發誓道︰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輕易置你們與不顧了!即便再次逃跑,也一定會在安頓好每一個人之後!

和惠有些不解,看看凌非又看看張氏等人,疑惑的皺了皺眉,再看了看梁節安,不過梁節安依舊是那副從來不變的恭敬而平靜的神色,沒有一絲的不同。

……

在這個院子里安頓下後,一連數日,凌非也沒有見到過周元的一丁點兒影子,就連口諭一類也沒有。

對于周元的表現與安排。凌非只覺得模不著頭腦,不過隨著日子的推移,還有和惠的陪伴,她的擔憂漸漸的也比最初減少了許多,至少周元極力的掩蓋她逃跑一事,就表明暫時她的小命還是無憂的,至于其他,她也只能再次做烏龜狀,消極的悶聲祈禱,最好她的逃跑讓周元對她心灰意冷,徹底的只把她當做個政治道具與擺設。

只是。她就算有些不情願,但也不能否認的是,銀燭等人的平安,讓她對周元還是多少有些許感激的,不管是不是為了掩蓋她出逃的事實。

和在宮里時一樣,和惠時常會來她這邊蹭吃蹭喝,還總是大為感嘆,果然還是張嬤嬤的手藝最棒了!她也經常說起這上京行宮里的事情,從她的口中,凌非才知道,原來周元並不常在這行宮中,大多數時候都往來與各個軍營之間,時常一連幾日宿在某個營地之中,因而就算行宮中跟隨伴駕而來的女眷數量並不算多,但就連和惠見到周元的次數還是屈指可數,像鄭雲筠等一些女子,更是連皇上的面都見不著或是僅僅見過一兩回罷了。

不過還是有唯一的例外,那就是鄭淑儀。

「我剛進宮那會,听人說淑儀那可是寵冠後宮,可是我瞧著,宮里的女子也多,鄭淑儀雖得皇上偏愛,但其他女子亦有寵眷,曼曼、黎才人、白才人她們不也都有了身孕了嘛!可是,到了這上京行宮,我才知道,原來皇上真的是離不開淑儀……」和惠提起淑儀,口氣中有些淡淡的羨慕,但更多的是不滿。

「只是我就想不明白,為何皇上會那麼寵愛淑儀!若說美貌,黎才人也不遜色于淑儀,而且她們就算她們長的再美,在我看來,也比不上緋祥你的一個小指頭!」

凌非不由苦笑,她可從來沒想到過把自己的長相與鄭淑儀一流比較,哪怕是眼前的和惠,也比她更美的多了。若是真要與鄭淑儀相比,大概也只有她自己一個勁上拔的身高,有些開始超過鄭淑儀了。

「要是我能像緋祥的一分一毫,那就好了,或許皇上看到我的時候,就不會總板著臉了……」和惠閃爍著星星眼,帶著無限憧憬的看著凌非,沒有一絲的造作與奉承。

「瞎說,傻丫頭!你若是不美,那皇上還會多瞧你一眼?你若真像我這般,只怕采選的時候,就沒你的份了!」凌非笑著搖頭。

原以為和惠會撒嬌揭過這個話題,可卻沒想到她靠在矮榻的案子上,雙手托著下巴笑著看向凌非說道︰「緋祥,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呢!有時候我真會忘記你已經失去一大段記憶了。你若是能分身,自己瞧見自己,就一定再不會這樣說了!不管是小時候第一回見到你,還是現在,哪怕你只是隨意的簡單妝扮,但就算在一大堆女子之中,我也能一眼就瞧見你!真的!我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只是只要你在,我的視線就永遠離不開你了!」

凌非失笑︰「那只是因為我與你相熟罷了!」

和惠撅了撅嘴,似乎有些費力的思考了一會兒。

「好了,不說這個了,長個什麼模樣還不都印在臉上了;你剛才不是有話想問我嗎?」。凌非打斷了她的思想泡泡。

「是了是了!我剛听說,原來你來上京,是大哥護送的呀!我還一直以為大哥在帶兵打仗呢,可擔心了!真沒想到皇上會這樣安排。」一說起韓同,和惠又帶上了興奮的神色。

「這是當然!謹妃,皇上可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融了,一千個小心,一萬個謹慎呢,自然要派最是得力之人護送了!」

本該輕靈綿軟女音,落在凌非與和惠耳中,只怕誰也不會把這個聲音與「悅耳」掛鉤,心頭自然而然的浮起厭惡之感,兩人不約而同的看向發話的來人,如此讓人厭惡,話語中又不忘明嘲暗諷,除了鄭淑儀,這行宮中,又還會有誰呢!

只是,她怎麼來了?

(修改了一個時間上的小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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