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記 正文 Vip卷 百六一

作者 ︰ 琦里

不過,回到中京城、回到皇宮、回到她出逃前被拘禁的逸雲宮里。她雖有失落,但如果換一種角度來想,假如她一直忍氣吞聲、無所作為的被禁錮在宮中等候皇上的歸來,那麼她依然要膽戰心驚的隨時警惕著皇上的一舉一動,又怎麼可能有機會與皇上定下一個為期半年的君子之約呢!

如此想來,凌非算是多少平復了一點兒心情,一路進到了四方閣中。四方閣里早已被打掃的一塵不染了,就好似她只是出宮郊游了幾日罷了,幾張陌生的面孔,不用問也能知道,定然是皇後安排來的,只是這一批婢女,就遠遠沒有當初袁氏姐妹那等姿色了,個個看起來都是平庸的有些中等偏下了,問話做事都有些愣頭愣腦的。

張氏見了,微微皺眉,似乎對皇後的安排有些質疑;等凌非安頓好之後,她又忙不迭的把逸雲宮里所有的僕婦內侍都集結了起來,重新安排整頓了一番,才返回與凌非道︰「殿下,咱們宮里確實應當添一些下人了。白露、銀燭她們也明白事了,足以看好了其他人;可皇後派來的這些,未免也太次了吧,明明就是些使粗灑掃的,卻當做近身的婢子安排;皇後是不是對殿下……」

凌非明白,張氏想說皇後應是對她的出逃極為不滿了,因而才隨便弄了那麼幾個人敷衍了事,大有不再把凌非放在眼中的意味,與平日里那個和氣友善的皇後,確實有些不太一樣了。

只是凌非全然不在意這些,笑道︰「張嬤嬤,咱們這兒事本就不多,有你們幾個我這邊也足以了,留下她們不過是給你們打個下手,分擔點兒活計罷了,若是瞧著可以提點就提點下,實在不行就放在灑掃上唄,讓連信、連喜帶著她們好好修整下園子也是不錯。若是真缺了人手,到時候咱們自個兒去內省領人也就是了。」

皇後待不待見她,她又何必在乎,反正皇後總歸是皇後,母儀天下、為天下女子之表率,斷不可能像過去的鄭淑儀那般歇斯底里的發飆整事,就算貴妃能做的,皇後都不能貿然為之,就算她凌非出逃一事,皇上都也揭過不提了。皇後又哪敢和皇上唱對台戲,更沒這個必要。

因此,張氏提了一句後,凌非一點兒也沒往心里去,加上連日旅途的勞累,很快就丟到了腦後,連稍晚一步也回了逸雲宮里的鄭雲筠來請安也沒見,就倒在榻上小睡了起來。

偏遠的逸雲宮里還是一樣的寧靜,但皇宮內庭其余的宮室都因皇上的歸來而騷動不已,從椒房宮開始到東西六宮,還有太後的慈壽宮都熱鬧非凡,因皇上還要先在外朝進行一系列必要的儀式參拜封賞等,暫且還沒有回到內宮來,但皇後早已帶著六宮粉黛陪伴著太後,等待著一睹凱旋的帝王風采。

幾乎內庭里所有有名分的宮人都齊集了,哪怕是剛剛下了馬車還沒穩坐一會兒的和惠等人,可是偏偏就少了逸雲宮里的凌非與鄭雲筠沒有被通知到,這還是鄭雲筠在第二天才得知的。

這樣的喧囂熱鬧,從宮內到城外,都在一直持續著,就連城內城門關閉以及宵禁的時間。都推遲了不少。大約到了後半夜,才漸漸的歸復平息,宮外疲憊的人們都各自歸家,不是已呼呼大睡,就是與枕邊之人說起今日所見所聞;宮內女子們則又回到了清冷的宮室,遙望著門的方向,期待下一刻有出乎意料的喜訊出現,最終抵不過倦意,才漸漸的睡去。

不過,除了打更的、巡邏的內侍、守夜的宮婢外,卻還有人忙碌了一日後卻沒有一點兒的睡意,更壓抑著滿腔的怒火,極力的控制著自己的聲量不要撕裂了黑夜傳播開來。

「劉德善!你做的好事!」

在尤為清冷的西六宮一帶某間閑置宮室的下人房中,昏黃的只有一點兒火燭的微微的發出光亮,印出的正是劉德安那張蚯蚓縱橫的老臉。

只見所有的蚯蚓在他努力的牽動下稍稍的晃動了一下,露出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小人惶恐,沒想到娘娘今日親來見小人了!只是小人駑鈍,不知娘娘所言何意?」

「你會不知?你以為遠在上京,本宮就對一切一無所知了嗎?」。

一雙與鄭淑儀神似的雙目狠厲的眯了眯,被朱砂染的如鮮血涂抹一般紅艷的雙唇微微動了幾下,聲音不大,卻字字寒氣十足。

「小人不敢!小人當然知娘娘手眼通天,娘娘在上京城做了多年的王妃,小人怎敢不知。只是皇上親征的這些日子里,小人安分守己,盡心服侍皇上,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馬虎;小人實在不知娘娘所指何事。」

「何事!除去國政,上京城里還有何事!你不要以為本宮不知你做了什麼,你敢說。思鳶一事,你就沒有參與?!」

「原來是淑儀,娘娘不是一向對淑儀不怎麼……」劉德善低著頭勾了勾下垂的嘴角,眼神里閃爍著一絲譏諷之色。

「住口!思鳶乃是本宮娘家親佷,本宮與思鳶之事,還輪不到你這個下人來置喙!你當知道,思鳶對于本宮來說還大有利用價值,本宮亦為思鳶花費了不少精神物力用以安排布置,可是你倒好,出去了數月,竟然膽敢置思鳶于死地、把本宮的安排毀于一旦!你當本宮這個貴妃是擺設不成?本宮的鄭氏之人,也是你可以輕動的?!」

貴妃面目猙獰,就算她的定力本就沒有皇後那麼好,但這般的神情也是極其少見的,她怒上心頭,不帶停頓的繼續斥道︰

「劉德善你休要忘記,在皇上手下,你絕不可能落得善終,就憑你給皇上辦的那幾件傷天害理之事,那些迂腐朝臣一人一口口水就足以淹沒你了!你只有乖乖的給本宮辦事,順了本宮之意,等到了本宮掌權,那時你就是本宮的大功臣。你才能加官進爵,才能安享晚年!你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了,別無選擇!」

貴妃竟然指責他人所作所為「傷天害理」,連劉德善心中都頗為不屑,不過表面上他還是收斂了之前略顯張狂的態度,沉聲恭敬道︰

「娘娘,小人雖賤命一條不足掛齒,不過小人還是明白這個道理的,請娘娘放心,小人無論如何也不會和自己的小命過不去。」劉德善這時說的倒很是肯定。

貴妃這才稍微緩了緩︰「你明白就好。說吧,思鳶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若膽敢又半句虛假隱瞞。本宮便不會輕饒了你!」

「是,娘娘!淑儀之事,確實與小人無關!那天淑儀她………………」

如果凌非在此听聞,一定會驚訝劉德善竟然知道的如此詳盡,一五一十的都告之了貴妃;而從貴妃的神色看來,似乎這些事情貴妃早就心知肚明了,耐著性子听劉德善復述一遍,無非是在考驗劉德善罷了。

只是,當劉德善詳細的述說了淑儀偷偷溜出行宮乃至謀害草原女子之事後,就此停了下來,似乎已經說完了,對于其後凌非最後探視淑儀,以及鄭淑儀實際是被皇帝當做禮物送出的事,他也一無所知了。

貴妃一時不語,似乎在考慮著什麼,好一會兒後才道︰「那瑾妃,除了親見了思鳶做的孽與操辦了喪事,就沒再與思鳶接觸過了?思鳶病重期間,你可確定,只有皇上一人見過思鳶?」

「是的,娘娘!」

「你能確定,瑾妃對其它事情一無所知?」

「是的,娘娘,皇上回來後,除了讓瑾妃操辦了喪事外,再沒有讓瑾妃接觸過淑儀了。」

貴妃問完了這些,之前的暴怒早已緩和,神色雖依然不佳,但在她面上已經看不到一點兒對淑儀之「死」的情緒了,揮了揮手,便讓劉德善退下了。

劉德善直到走出了很遠,才回頭看了一眼之前的方向,抖了抖臉上的縱橫蚯蚓,冷哼了一聲︰「不過爾爾。」就哼著奇怪的音調走遠了。

……

天還未大亮,今日的皇宮中便早早的復蘇了,前朝自然是要封賞三軍,而內宮中。凌非、和惠等等在行宮中服侍皇上的妃嬪姬妾,也是在數月之後,頭一次恢復到太後處的定省。

這一次的定省可不像曾經的那麼簡單,鄭淑儀的倒下不僅在上京行宮引起了軒然大*,連中京皇宮亦是如此,鄭淑儀忽然交出的第一寵妃的這把交椅,無疑成了所有後宮佳麗虎視眈眈的一塊巨大肥肉;而且,跟隨皇上去行宮妃嬪姬妾中,因近水樓台先得月,和惠、鄭雲筠等人如今在宮人心目中的地位,遠遠的比她們離開前要提升了許多,儼然成了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此外,在周元離開前夕懷孕的三名采選入宮的女子,除了年紀最幼的吳曼曼意外流產外,黎可、白彥玲兩名才人都分別平安誕下了孩兒,分別是皇十二子與六帝姬,幾乎都是足月生產,只是白彥玲按著日子本應比黎可晚生幾日,可不知怎麼的卻反而提前了幾日,因此六帝姬稍顯體弱。

因她們生產後皇上返京的消息已傳來,所以太後、皇後也沒有主持晉升她們的品級,而是要等皇上歸來;當然這其中也有皇後故意為之,否則按照太後的脾氣,生了十二皇子的黎可越級晉升個三四品都可以,而那生了六帝姬的白彥玲,太後根本不屑一顧了。

不過,即便還沒有實質的旨意下達,但後宮諸人以默認那黎可至少有個婕妤之位,平日里好事的已經喊上了黎婕妤了!

清早,凌非就在邊用著早膳、邊听著小青子連夜打听清楚的消息,等著晨省的時辰到來。

「看來是不會平靜了。」凌非淡淡說了一句,也說出了張氏、小青子等人心里的感想,「不過這樣也好,她們忙亂了,咱們就清閑了。」

她想的可開了,周元的退讓足以讓她的心情再好上幾個月;在這個時候,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今日晨省的焦點人物,其實並非黎可、白彥玲,或者和惠、鄭雲筠等人,而是與後宮形勢暫時看不到一點兒關系的她……

因此,當到了慈壽宮萱瑞殿內晨省的時候,她剛剛入內就遙望見邊上沒了她的座椅,正當她納悶的時候,就听太後高呵一聲命她跪下!

凌非雖滿心疑惑,可是太後之命她也不能不听,只能在心中嘆息一聲,忍一忍也就過了,而跪在了地上。

但太後自此便不再搭理她了,更沒有準許她起身的樣子,她一個堂堂的瑾妃,乃為四妃之一,就在不斷進入的晨省妃嬪姬妾的眼光下,一直的跪著,這無論對誰,都是莫大的羞辱!而且,一直到太後與皇後和顏悅色的接受了眾宮人的請安,問候了剛出月子不久的黎可以及白彥玲後,又談論了一通子嗣話題,以及軟言提點了各位有名分的宮人要盡心盡力服侍皇上,為皇家添後,皇家自然也不會虧待了她們等等,卻一直遲遲不提已經跪的兩膝酸疼的凌非。

不說太後,凌非發現就連皇後偶爾偷來的眼神,也充滿了明顯的不滿于怒意,這可是平日里向來以寬仁賢淑自居的皇後,就像周元曾經所言,就算他人有錯,皇後也會先求情三分,可是今日的皇後,卻一點兒也沒有寬容她的樣子!

這原因何在?凌非只覺得百思不得其解,難道還是因為她出逃一事?想到這里,凌非多少也有點心虛,周元雖然沒有處置她,但她在皇後執掌後宮之時擅自逃跑,也是狠狠的落了皇後的面子,皇後發怒確實應在意料之中。

忍受著眾人雖集中在太後、皇後那兒的眼神,但余光卻不是的瞟過來,帶著復雜的意味,她不由在心里嘆息了一聲,該來的總躲不過,該挨的罰還是得罰,只不過遲上了幾個月罷了!

當她的膝蓋已經疼的連耳朵里都听不進他人的交談之時,咬牙堅持的恍惚間,才听到太後再次點了她的名︰「瑾妃,你可知罪!」

之罪?逃跑?貌似周元封鎖了消息,連當初淑儀跳出來指責她私逃出宮,都被謠傳成了淑儀想爭奪皇妃之位了,從宮人的表現來看,似乎中京皇宮中也依然對她的出逃一無所知,想必是皇後的一手安排掩飾了,這會兒太後要她承認逃跑,豈不是與皇帝、皇後之意背道而馳了?!(!)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迷宮記最新章節 | 迷宮記全文閱讀 | 迷宮記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