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記 正文 Vip卷 百六二

作者 ︰ 琦里

從凌非一到場就喝令凌非當著眾人的面下跪到此時。太後之意無非是刻意羞辱她,因此,這會兒太後開始對她興師問罪,也是當著眾人面的。

凌非膝蓋跪的生疼,雖對出逃之事不免有些心虛,但也早月復誹了太後與皇後多時,听太後這麼問起,她還真想直接把逃跑之事月兌口而出,把皇上頗費工夫刻意隱瞞的事公布于眾,落了皇上的面子,也就等于狠狠的抽太後一耳光了。

可是她又怎能圖這一時之快呢!她若是真的這麼做了,就連玉石俱焚都稱不上——她這塊石頭是焚定了,可太後、皇上無非是落了點兒面子,有的是彌補的法子。

所以,她實在有些猜測不到太後的欲加之罪究竟是個什麼罪名!

「臣妾不知,請太後明示。」

換了其他任何一人,只怕在苦苦跪了那麼久之後,首先該說的定然是請罪討饒,就算是淑妃之流,心中不服但也不會公然與太後叫板;當然凌非只覺得自己不過是實話實說,可落在太後以及他人耳中卻又了另一重的意味。

太後那本就尖瘦刻薄的老臉更是擰在了一塊兒。敲著手中的龍頭拐杖就欲站起身來指著她呵罵,只是被皇後按了按另一只手,並遞了一個顏色,太後這才重重的哼了一聲,把頭撇開一邊。

「大膽凌氏!莫非你以為太後還會錯怪與你?太後仁慈寬和,若非你罪無可恕,太後斷然不會這般責罰與你!都怪本宮平日里對你們太過縱容;在皇宮里尚且有太後鎮著,你們一個個還算是不敢輕舉妄動,可是一出了皇宮,往行宮而去,短短時日,不僅沒能服侍好皇上,更給皇上添了多少煩憂!」

皇後似乎也擔心太後不悅口不擇言,因此勸住了太後,由她繼續訊問凌非;不過這句話雖是針對凌非所說,不過目光掃視過在場所有的人,尤其是在貴妃身上更是停留了片刻,「凌氏,本宮問你,當你到達上京行宮後,是否被皇上委任主理行宮內宮事宜?」

「是的。」

「在你主理行宮後宮之時,被皇上勒令禁足的淑儀是否應居于院中不得外出半步?」

「是的。」

「可是結果呢?淑儀不但不安分守已,更屢次三番的潛出行宮;且不論淑儀之罪,你這個管理之職又是如何履行的!竟然在事發之前,一次都沒有察覺?!」

因皇上的指派凌非心不甘情不願,所以習慣了無所事事與安逸的她,從未對此上心;若不出事也就罷了。可是偏偏淑儀闖出了大禍,凌非只要有一點兒常識就能知道,她這個直接領導是不可能開口推月兌的,更推月兌不了,再說了,這多少也怪她自己的掉以輕心。因此,皇後這麼問,她也只能應聲。

不過,听著皇後嚴厲的質問淑儀溜出行宮一事,她不知是否是心虛,總覺得皇後是在指桑罵槐。

「凌氏,因為你的疏漏,不僅讓淑儀犯下了無可恕的罪過,觸犯了宮規律法,而且又讓淑儀在外染上了時疫禍及性命!淑儀之死,難道你以為就能這般事不關己的置身事外嗎?你以為,一個瑾妃之位,一個主理之責,只是皇上給予你的恩澤,而無需任何擔待嗎?!你身在宮中,居于高位。一言一行當為表率,可是你卻把太後的寬容、皇上的恩寵當做庇護,一直意外任性妄為,屢次三番鬧的後宮不寧,這次累、及、他、人!你若無罪,何來有罪!」

這是皇後在指責她的出逃了,凌非心中明了,不過皇後尤其咬牙切齒的加重了「累計他人」這四字,字字透出了無比的怒意,難道只是指得是鄭淑儀嗎?

「再者,淑儀病重,你身為行宮中分位最高的皇妃以及主事之人,竟然對皇上前去探視淑儀不聞不問!淑儀身染惡疾,固然令人惋惜,可皇上萬金之軀,乃我大燕朝九五至尊,怎能輕易涉險!若皇上有分毫差池,就算你凌氏萬死也難抵此罪!你還敢稱不知何罪?!」

皇後說道動怒之處,已然拍案而起,一個平日里總是溫和微笑的婦人,忽然之間疾言厲色,那怒不可遏的神情,就連凌非也從未見過,哪怕是當初審問皇十一子的時候;其他在場的宮人,除了另外三妃外,都被皇後的怒氣嚇的呼啦啦跪倒一片,三呼「太後息怒、皇後息怒」。

只是,凌非雖低頭表現出服罪的模樣,可是卻更多的是為了掩飾自己面上不屑的表情。所謂皇上去探視鄭淑儀。只不過是他作秀的一個環節罷了,他這般表現不僅是在證明鄭淑儀的確實染病,也是用自己的「一往情深」表示對鄭家的安慰,更何況鄭淑儀「亡故」後,皇上可沒少補償鄭家,加官進爵金銀財寶那是不用說了,更把一些彈劾鄭氏在朝官員的奏章一並焚毀,以示對鄭家的信賴。

這樣的皇上,她凌非就算去勸,又怎麼可能勸的住呢!皇後有怎會不知!可是她卻偏偏揣著明白裝糊涂,最關鍵的是,皇後的怒意確實不像是裝出來的,這讓凌非直到此刻也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凌氏,本宮所言,你可有異議!」

凌非又還能說些什麼呢,只好帶著一半的心虛一半的無奈,說了句︰「臣妾有罪,請太後、皇後責罰。」

皇後似乎沒想到凌非應承的那麼快,微微的一愣,就明白了凌非淡淡的口氣,根本沒有把她的斥責放在心里,更沒有把她這個皇後以及身邊的太後的威嚴放在眼里!

她就算貴為皇後,為皇上的糟糠之妻。深得皇上的信賴,但她又怎麼可能知曉,凌非敢當著皇上的面頂撞皇上,更用手中微薄的籌碼與皇上談條件,比起皇上來,她這個皇後還有太後,在凌非心里又算的了什麼呢!至少對于此時的凌非來說,她心中早已沒了最初進宮時的忐忑惶恐,也知道太後、皇後實際動不了她半根手指頭,尤其是眼下!

自從周元被封了燕王,貴妃這個出生于鄭家下嫁來的平妻。都沒能取代皇後這樣出生地位的糟糠之位後,敢不把皇後這個正妻放在眼中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就算那些貌美如花、哪怕是鄭淑儀一類輕狂之輩,也從不敢在皇後面前伸出半點兒抓牙,縱然她們心中不甘;可是偏偏面對著瑾妃,那年紀依然尚幼的女子,看她這個皇後就好比看著其余任何一名女子一般,她的言行不過是就事論事,哪怕剛才說出那段話的不是皇後,而是個普通宮女,她也會這般淡然相應。

貴妃雖與皇後不對譜,但至少也把皇後視為眼中釘肉中刺,這時貴妃亦在場,正因听著皇後提及淑儀,而拿著帕子不住的抹淚,偶爾飄出的眼神中,仿佛都多了一重看皇後笑話的意味。

皇後不禁勃然大怒,正欲再說,卻看到鶴九快步的到了她身後,低聲的與她以及皇後說了一句話;這時,皇後滿臉的怒氣盡退,就如同最高明的變臉技術一般,欣喜浮現,連太後亦是如此。

偷偷低著頭用余光瞧著這些的凌非,不能不很是意外,莫非她的處境有轉機了?難道是……周元?

想到這里,凌非立刻就否定了,就算皇上要袒護她,也不可能讓皇後露出這般神情,更何況她不認為周元會因太後、皇後的興師問罪而參與到這點小事中來,而且就連她也不希望周元再「多管閑事」,這個後宮她要立足,就不能只依靠周元的偶爾發發善心,那肩膀雖寬厚,卻並非她凌非的依靠。

果然,皇後再次向她瞪來的眼神。就說明皇後對她的怒意還未消,只是這會兒恐怕遇上了件足以令皇後歡喜雀躍之時,才打斷了她處置凌非。

「今兒就到這里了,除了凌氏外,都退下吧。」太後急急的把宮人都打發了,卻還是沒有放過凌非,更沒有讓凌非起身的意思。

眾妃嬪姬妾誠惶誠恐的逃出了萱瑞殿,皇後今日的怒火雖然沒有波及到她們,可是那種壓抑的氣氛之中,她們誰也不好過,尤其是那些從未見到過皇後手腕的才選入宮的女子,這一回可算真切的見識到了皇後的威風,一個個心里也暗中提醒自己,往後千萬要小心謹慎,不要落得個瑾妃這樣的下場。

無一例外的,凡是經過凌非附近之人,都要偷偷的撇一眼凌非,既有幸災樂禍之人,也有看熱鬧之人,還有好奇不明之人,以及揣測著瑾妃會受到怎樣的處罰、乃至會不會讓出皇妃之位!或許只有和惠暗中慌忙焦急的與凌非打了幾個眼色,卻見凌非根本沒有往她這里看一眼,更是焦急無措的不知怎麼辦好了,可她也同樣不能繼續留在萱瑞殿里了,只能隨著往外涌去的人群被迫挪步。

而太後、皇後在宮人全部退下之前,以搶先一步離了寶座,往他處而去了,只看皇後扶著太後急切的模樣,就知道她們根本沒有多余的時間繼續處理她凌非了。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後,空空蕩蕩的偌大萱瑞殿里,只剩下了凌非一人跪在冰冷的金磚地面上,好在此時正直盛夏酷暑難當,冰涼的地面多少還能當做消暑之用。

她往周圍環顧了一圈,透過幾扇開啟、半開啟的門扉或者通道忘見殿外似乎還有下人往來于執崗,但至少不是直接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內,于是,她理所當然的歪了歪身子,再也顧不上什麼儀態與矜持,歪斜的就坐在了地上,一邊嘆氣一邊揉捏起了又疼又酸又麻的膝蓋與雙腿,還不忘在心里把太後、皇帝、皇後統統月復誹了一遍,當然,還有其實未亡的鄭淑儀——「死」了還作怪,往死里折騰人,真不愧為鄭淑儀!

可是,也不知是不是今日連老天都不想放過她了,她還沒穩坐上多久,就听到就听到殿外之前隨著宮人的離開而退去的喧嘩聲似乎又在漸漸復蘇,而且離她愈來愈近。她不得不咬牙又恢復了跪姿,可剛剛放松的膝蓋又承受了她身子的分量,全部重新壓在了疼痛之處,只覺得這一回可比之前更甚了,就好比跑長跑一路堅持下去也就罷了,但中途一坐下再站起來繼續,反而更添難受。

就在她呲牙咧嘴的時候,外頭的響動已經靠近了萱瑞殿外,听起來像是很多人一塊兒七嘴八舌的笑語交談,熱鬧而略顯混亂,很離奇的就是一向講究的太後與皇後卻默認了這情形。

凌非在殿內並不能听見她們在說什麼,只是听著听著,卻發現其中有個聲音她十分的熟悉,而且那聲音的主人似乎地位非同尋常,只要他一說話,周圍的響動就會略微的低上一低,而他說過之後,周圍又會此起彼伏的想起各式各樣的喧鬧來。

「……張章?!」那不正是張章的聲音嘛!童音十足,又興致高昂,他與凌非在一塊兒交談時,也經常會用這種語氣;凌非以往見到他在太後、皇後面前,多少還是要收斂一些的,顯得更加乖巧懂事,沒想到這會兒他又流露出本色來了,更讓凌非意外的是,似乎外面的氣氛一點兒也沒有因為他的叫嚷而破壞絲毫。

不過,不管怎麼說,即便凌非現在還沒有看到張章,但能听到他的聲音,就已經明白他尚且平安無事,並沒有因她的出逃而被牽連,這不能不算是了卻了凌非的一樁心事;這麼想來,此次的這一跪,都有些劃算了。

她這會兒又不由得想起了連接逸雲宮與慈壽宮花園的那條密道,也就是她用來逃跑的途徑之一,記得銀燭在行宮里告訴過他,當時銀燭想要逃離的時候,密道的機關卻壞了,無論如何也打不開密道了。

凌非昨日還沒有機會一探究竟,這時想起,不禁懷疑是不是銀燭操作失誤了,或者其它的原因;既然張章平安,那麼會不會有可能意味著那個密道依然沒被發現,依然可以繼續使用?

不過,這會兒她心里可一點兒底都沒有;她早就感覺到韓同那時的出現太過巧合了,正好是她被許胖子劫持的時候,而且在此之前,她一點兒都沒有察覺到附近有查探逃跑的她的跡象;再加上周元曾經說過一句「朕頗費了一番布置才護住了你的安危」!

她心頭忽然間一跳,以往在行宮里還有太多無法探知的結論,所以她暫時沒有多考慮這些,可這會兒想起,結合這些,她不能不所有懷疑,難道是她的一舉一動都在周元的監視之下?

可是若真如此,周元又怎會不知張章協助她出逃呢?張章又該作何解釋呢?

凌非心忽然之間冰冷了下來,哪怕就算萱瑞殿里的層層遮陽帷幔都擋不住的暑氣向她襲來,她依然只覺得渾身冰冷。

……

凌非被太後、皇後責令跪在萱瑞殿里,其他宮人心思各異,但總歸都是等著看瑾妃熱鬧的,若是凌非能夠就此讓出一個位置,那無異于繼淑儀「亡故」後的另一個大好消息。

或許也還有個別宮人想到的不是這個,至少和惠便是如此,這會兒,和惠站在慈壽宮宮門外,心里記掛著凌非,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籌莫展。

只是,她一個小小的才人,就算得以伴駕北行,就算受了幾次皇帝的恩寵,就算她的性子還算討太後歡喜、平日里對她也算和顏悅色,可是她依舊只是個地位低微的才人,在這樣的事情上,連開口的資格也沒有,更別提幫助凌非了。

但凌非是她原本的主子,亦是她的摯友閨蜜,凌非受難,她又怎能袖手旁觀呢!她甚至想起了曾經,新采選入宮的柳絲絲引起的厭勝一事時,劉德善妄圖抄查凌非所居的宮室,她求到了皇上,于是便有皇上阻止劉德善,從而幫助凌非擺月兌了那次危機。

可眼下兩事卻又不能等同而論,畢竟皇後確實有處置後宮之人的權力,且皇後對凌非的指責,每一條拿出來放在宮規上都是符合公允的,只看皇後最後如何量刑處罰了。這樣的情況,就算她和惠能再次求見到皇上,皇上又是否會與皇後作對呢?

她只覺得希望渺茫……更別提她能否見著皇上了。

「我該怎麼辦才好呢,皇上他會不會……」實在沒有辦法的和惠,只能低聲對著身邊的婢女喃喃了。

她本就不指望婢女能夠給她答案,可是她剛說完,卻有一個聲音傳來︰「皇上一定會幫著瑾妃的,若是韓才人去求情的話。」這個聲音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傲然,顯然不是她的婢女能說出來的。

和惠轉身看去,看到了一身雍容華貴的貴妃就在她身後不遠處。

她一愣,也沒多想,習慣使然的就先給貴妃請安行禮。

「倒是個懂事的孩子,起來吧。」貴妃輕笑著,更走近了幾步,熱絡的扶起了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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