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燭出去後,繼續留在凌非身邊服侍的艷兒略顯不安。
這小丫頭跟在凌非身邊久了。與銀燭、白露也都混熟了,少去了最初的羞澀膽怯,骨子里的性子都浮了出來,倒有幾分像了銀燭,只是大大咧咧有余卻少了一點兒細致,不似女孩兒們那般愛涂脂抹粉,整日里和個假小子似的,與連信、連喜好的像哥們兒一般,讓知情後的凌非有些哭笑不得。
好在她本性純良,因而平常即便因粗枝大葉時常犯些小錯,張氏還是對她網開一面,留她在凌非身邊服侍,只不過不敢把要緊的事情交予她做。
剛才凌非與銀燭的話她都听在耳里,就算她心思不深,卻在長期耳濡目染下多少也有了一點兒意識,因此不由有幾分擔憂,躊躇了許久後,心里實在是憋不住話了,便小心的向凌非問道︰「帝姬,那白氏不是與鄭家關系極好嗎?今兒她又要去見貴妃,萬一她在貴妃面前進娘娘的讒言。這該如何是好?」
凌非笑了,用手指點了點艷兒的額頭︰「你呀,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眼下四帝姬受傷,貴妃還哪有閑工夫搭理這些前去討好諂媚之人,只怕白彥玲想見一面貴妃都不可能,更別提什麼讒言了!而且,雖說貴妃是為四妃之首,可四妃也都是同樣的一品之尊;你這丫頭也太小看本宮了,哪怕本宮位列四妃之末,又被皇後降低了月俸,但也不是貴妃憑幾句宮人的誹謗就可以隨意處置的!」
在凌非心中,更是補充著,雖然四帝姬也受傷了,但不管怎麼說皇八子的離開太過巧合,且不說貴妃在其中的位置還難以判斷,僅是如今皇後嫌疑最大,貴妃又怎麼會錯失這個良機,不去落井下石呢!這個當口,無論是白彥玲還是她凌非,都不在貴妃的眼中了,無論白彥玲如何巧舌如簧,貴妃也定然無暇兼顧,沒準兒白彥玲的多事還引起正忙不過來的貴妃反感也說不定呢。
凌非說的如此明白了,燕兒哪有不知之理,心事放下後,笑的更燦爛了。
這時銀燭也回轉過來了,帶著白露一起。笑笑鬧鬧的進來,一見凌非就說起了白彥玲听聞她所言時臉色鐵青的樣子,邊說邊笑的前俯後仰。
凌非也留意到,這時後院的響動漸漸輕了下來,轉而一路繞過了前殿,似乎正在往外去了,沒準兒就是那白彥玲氣不過,打算去貴妃面前觸霉頭了!
「帝姬,雖說奴婢們有帝姬護著無事,可是那白美人好過分,竟然拿夏氏出氣!逼著夏氏親入灶房,還非得讓她做出與張嬤嬤一般的膳食來,才許她出來;張嬤嬤的手藝,白露與奴婢學了那麼許久也只學了個皮毛而已,更何況夏氏了!這不是強人所難嘛!」銀燭有些憤憤不平。
夏丹菁遠沒有鄭雲筠的那份骨氣與肚子的底氣,她不僅容貌稀疏平常,地位也只是個御侍而已,或許以前還指望著把她帶出懿貞宮的淑儀能夠提攜她一番,可如今全都落空了,更要時不時擔憂自己會不會再次被趕回懿貞宮去。因此,平日里她極力的委曲求全。銀燭這些婢子看在眼中,都覺得有些不忍了。
不過,就像凌非昨夜與鄭雲筠所言,哪怕是親人,護的了一時也不可能護佑一世,夏氏既然處于宮中,又甘願離開懿貞宮進入內庭的風浪之中,她就必須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穩腳步;所以,凌非並不打算幫夏氏做些什麼,她凌非與白彥玲的關系已經不睦,雖不是怕了白彥玲,但她也不想再多生事端,鬧得盈福宮里更是不平靜。至多,在白彥玲太過失了分寸的時候,她才會出言阻止。
銀燭在凌非面前提到夏氏,也並非是想借瑾妃之力給人打抱不平,僅僅是單純的把盈福宮里所發生的事情,事無巨細的稟告凌非,那夏氏雖然低微,但多少也算是半個主子,若是將來被白彥玲欺壓出了事情,多少也是凌非這個盈福宮主位的一個麻煩。
「不過,白美人欺凌夏氏也只是換湯不換;但這回,帝姬,你猜我看到誰了!」銀燭說完了夏氏,口風一轉,略帶神秘的說道。
白露笑的瞪了她一眼︰「你呀,有話就好好說,還在帝姬面前賣起了關子!帝姬。你還記得彩馨不?剛才銀燭與奴婢見到她了,她似乎跟在了夏氏的身邊。」
凌非又怎會忘了彩馨,只是她並沒有把逃跑時無意中撞見白彥玲虐打彩馨一事告訴他人,彩馨依然在盈福宮里她也是知曉的,只不過估計著彩馨如今落魄成了使粗婢子;這點銀燭、白露也是知曉的,可這回听她們說起來,意味卻有些不一樣了。
「夏氏把她調作身邊的婢子了?」凌非問道。
銀燭搶先答道︰「看情形確實是這樣的!奴婢瞧著,那夏氏也是個聰明人!帝姬,你沒瞧見當時的情景,白美人一開始只是沖著夏氏借題發揮,但一瞧見彩馨,立馬就把矛頭分化了,連帶著一塊兒訓斥了起來,這麼一來,夏氏挨上的可就少了一半的份兒了!」
「咦!真的是這樣嗎?那夏氏可真看不出來!」艷兒听了,很是驚訝。
「這是當然,你還太女敕了!這宮里頭的事,宮里頭的人,可不是那麼簡簡單單的呦!」在艷兒面前,銀燭得意的擺出了一副大姐的姿態。
凌非笑著數落了一句銀燭,不過不管夏氏調來彩馨目的幾何,就像貴妃無暇兼顧白彥玲一般,凌非此時也不會把這樣的小事放在心上。至多有個記憶也就是了。
……
等到小青子再次返回盈福宮來,已經又是黃昏時分了。
鄭雲筠都早已等不及了,在使了婢子幾次問詢凌非無果後,她只能又親自出了盈福宮,听下人稟告,她先去的還是寧禧宮,之後又轉道麗澤宮,似乎看起來與所有宮人的去向目標完全一致,最後她連椒房宮也去了,不過听說並沒能見到皇後,反而被皇後身邊的女官傳了皇後的訓話。斥責了一通,大意也就是她忽視了肚里皇上的龍嗣,並把她強行送回了盈福宮,連凌非都被捎帶上了,要求凌非看管照顧好她,不能再放她隨意在宮中四處奔波了。
或許是皇後出于穩妥、以及表示對鄭雲筠月復中胎兒的重視,特意派了身邊的殿直押班魚淵留在盈福宮照顧鄭雲筠,這麼一來反倒是應了一半凌非早間傳給白彥玲的話,就看白彥玲敢不敢再指使魚淵了!
由于有了魚淵在鄭雲筠身邊名為照顧實則看管,鄭雲筠再坐立不安,也不能出了盈福宮,甚至大多數時間里被魚淵強行挽留在了所居的配殿之中,往凌非這邊來求見都極為不易,倒也給凌非擋下了一**煩。
不過,有皇後的人在盈福宮里,小青子回來與凌非稟告打听到得最新消息時,兩人不得不更加多留了個心眼,以免談話被別人听去,斷章取義。
再確認周圍沒有他人之後,小青子說,之所以等候了那麼長的時間,主要是等待太醫們確診的結果出來,之前滿天飛的各種傳言都不能坐實,這會兒才有了確定的消息——陷于火災中的容妃兩子一女,受傷最輕的要數皇九子了,嗆了點兒煙外再無傷處,但葉媚兒所生、已養在容妃名下的五帝姬金婉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听說不僅身上有一片燙傷,就連臉上也因濺上了幾點火星而破了相!可是,最重的確屬皇十子了,那孩子被煙霧燻了眼,竟然失明了!雖說太醫依然在想方設法的挽救,可是情形不容樂觀。
貴妃雖只有一女傷及,可是卻比五帝姬傷的更重,听說四帝姬在慌亂中右臂燒傷,沒準右手此後就廢了,就算勉強保住。也定然畸形了。
這樣的結果遠遠超出了凌非的意料,等于說那兩位帝姬與一位皇子從今往後都成了廢人!就算帝姬身份高貴不愁嫁,但作為女子來說,那也是她們永遠的傷痛!更別提瞎眼的皇子了。
皇上、太後震怒已經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小青子也特意留心了,這一回處置此事的權利,已經不在皇後的手上了,皇上派給了人手由太後主持,皇上不時會親自過問!
至于鄭雲茵,小青子也探听到了一二,只不過鄭雲茵從最初被皇後叫去問話,後來轉到了太後那邊,這時已經被皇上提去看管著了!
「……知道鄭雲茵究竟牽連到什麼程度了嗎?」。凌非進一步問道。
「小的無能,還是沒能打听到更多有關鄭御侍的事,只是,按皇上一貫的作風,只怕鄭御侍與此事有直接的關系也說不定了……」
凌非長嘆了一口氣。
雖然有了鄭雲茵的消息,可卻是更糟糕的消息,她又該如何告之鄭雲筠呢?
她努力的從記憶中尋找鄭雲茵的影子,在她記憶里,鄭雲茵除了有數的幾次鬧到逸雲宮來找鄭雲筠外,她就再沒怎麼見過鄭雲茵了,哪怕是定省的時候,只是御侍的鄭雲茵也都淹沒在人群之中,她對鄭雲茵的印象幾乎只停留在鄭雲筠身上,只略微記得鄭雲茵容貌不及鄭雲筠,性子也更小家子氣。
這樣一個在宮里極為普通且毫無地位的女子,怎麼會與寧禧宮失火有關?就算那些皇子帝姬都沒了,她又能獲得什麼好處?按常理或許還會認為她有可能是被人利用指使了,那麼她背後的人又會是誰呢?或者不是意料中的任何一人,而單純是個意外、或是那鄭雲茵還有別的目的不成、比如攜私怨報仇?
凌非委婉的和小青子探討了一番,可小青子也一無所知了;沒有再多的線索,僅僅是猜測,讓凌非始終一頭霧水。
但她至少知道,鄭雲茵涉事,就沖鄭雲筠昨日的表現來看,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盈福宮怕是有段時候不會清淨了,她既然求過來一回,未必就沒有下一回。
凌非更是想起,鄭雲筠昨日僅僅听說鄭雲茵被皇後傳去遲遲未歸,她怎會表現的那般急迫失常,當時就料到她一定有些情形知而未言,她究竟知道了些什麼?會不會與鄭雲筠也有所關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