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記 正文 百七七 清洗

作者 ︰ 琦里

小青子能打探到得消息。並非絕密機密,至多是宮內底層的人得知的慢一些;皇子帝姬嚴重的傷情,一夜之間傳遍了每個宮室,且不論各位妃嬪宮眷作何感想,僅是太後接連幾道懿旨就讓所有人陷入震驚與忐忑之中。

那些當日跟隨在皇子帝姬們身邊照顧的女乃母下人自不用說,全被一律扣押了起來,若不是還需調查取證,只怕這些人已經被太後處決了;非但如此,當日寧禧宮中所有的下人也一個不落的被打入牢中,包括那些跟隨容妃已久得近身婢子等;此外,其余宮室的下人依然沒有逃過這一劫,凡是所有皇子帝姬身邊的宮婢內侍,一概被集中了起來,據說是太後要親自監督重新擇選。

凌非的盈福宮里亦不例外,白彥玲還在為日里去見貴妃吃了個閉門羹而耿耿于懷,又听說那幾名皇子帝姬分別受了重傷,偷偷的有些幸災樂禍,甚至在心底做些沒邊的大夢,卻被太後派來的人給打斷了。

太後的懿旨在上,饒是白彥玲不得不從被窩中起身、還得完成全套的梳妝打扮,但也不敢多吭一聲。眼睜睜的看著那些她費了頗多工夫挑選出來照看小帝姬的女乃母婢子哭哭滴滴的被押送出了盈福宮,她這時才想起來,略帶惶恐的小聲喃喃了句︰「這……這都給太後扣了,小帝姬吃什麼呀……」

隨後,她就見到了兩名中年宮婢領著五個婢子、五個內侍和兩個女乃母來給她請安,原來太後早已有所安排。

白彥玲一看這可來勁了,這些可都是太後安排過來的下人,但無論怎麼說他們也只是下人,平日里她白彥玲在太後面前連眼皮子都不敢隨意動一下,這會兒她雖然還不可能與太後叫板,但使喚差遣幾個下人她還是可以隨心所欲的,哪怕這些下人稱謂之前多了「太後派遣」幾字,也依然是下人!

于是,她高坐在上,就像逞一逞威風,也好給這些人來個下馬威,讓他們記住從今往後的主子是她白彥玲了,而非太後。

可哪知,兩名中年宮婢為首的這幾名下人,對白彥玲的舉動全然沒有懼色,在白彥玲愈發不滿、試圖把其中幾人調到他處安頓的時候,那兩名宮婢出言道︰「奴婢等是太後安排前來服侍六帝姬的;雖然奴婢等人身在盈福宮里,但名依舊記在慈壽宮下;若美人對奴婢等人有不同的安排,還請先稟明太後。」

被下人當面頂撞,白彥玲差點兒沒背過氣去,這些下人她明明在慈壽宮內從未見過,居然一口一個太後。大有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意思。

當她還在為此糾結又要掂量太後在其中的分量的時候,那些下人竟然又以要立刻接手六帝姬為由告退了,把白彥玲獨自一人晾著干瞪眼。

此外,連懷孕的鄭雲筠身邊也有所變動,只不過原本服侍鄭雲筠的那些下人並沒有變動,而是把皇後安排的魚淵等人調換成了太後新安排的人手,並且數量多了一倍有余,更把鄭雲筠看的死死的。

凌非听說這些情況的時候,已經是午夜時分了,盈福宮里好不容易才恢復了清淨,鎖上大門,但遠處其余宮室還隱隱有動靜時不時飄來,只怕今夜都不會安寧了。

「看來太後是要大清洗了。」凌非與張氏說道。

這會兒她身邊只留下了張氏,接連著忙碌奔走了兩日的小青子早已被安排去歇下了,

「這也難怪。宮里有些矛盾爭執、磕磕踫踫也屬平常,可是這一次竟然一同針對那麼多皇子帝姬,無異于觸踫了太後的逆鱗。只不過,看來這一回,太後連皇後也已經信不過了……」凌非說著,略有些感嘆,天家無情。這一對堪稱模範的婆媳,熬過了當年貧賤之時的相依為命,到了如今,裂痕終于開始產生了。

「奴婢瞧著,這次太後如此大手筆,今夜僅僅是開了個頭,日後還不知要清理了多少人去,那宮里豈不是都得掏空了?」就算張氏曾在宮中大半生,這樣的事情也是難得遇見,太後平日里就習慣不分青紅一網打盡的手段,此次推及全宮,在張氏看來無疑有些過頭了。

凌非沉吟了片刻,才用極低的聲音說道︰「雖說眼下看起來處事手法像是太後所為,可是未必就完全是太後的主意!看似不分青紅皂白的處置了,可犧牲了部分無辜之人的同時,那些隱藏的毒瘤也被一舉拔起。及春就說過,貴妃的人在宮中幾乎是無孔不入,而且隱蔽的極深,這一回別的不說,至少貴妃的損失絕對大了,往後沒個數年工夫,不可能再培養出來。太後絕非老謀深算、大智若愚之人,早年喪夫、貧困交加,只為生計忙碌並沒有經歷過內院之爭,此後周元崛起,她作為周府中地位最高之人,自然也是一直享著清福過來的。」

「殿下,你的意思是說……是姓周的他……」

「對!看來他下定決心有所動作了!……雖然咱們掌握的消息、線索並不算多,而且沒有直接的證據。但這個機會咱們也不能放過;假如能有一二作為,那麼或許就可以以此讓讓他把尋找玉璽的時間再寬限一些……」

說著說著,凌非的話音更輕了下去,她忽然間發覺,這事越來越不像是貴妃所為了,因為皇宮中出了這麼大的事後,清洗下來,貴妃的損失無疑是巨大的,論起來,真正最終獲益的人,似乎成了……周元?如果他真的有心清理鄭家勢力,並且以此為第一把火,那麼,凌非都不禁懷疑,這事的背後會不會還有他的推波助瀾?

凌非有些不敢想下去了,因為其中畢竟涉及了皇子帝姬們的安危……

……

大約是太後需要發泄滿腔的怒火,因此晨省僅停了一日後就恢復了;面對著全部跪在萱瑞殿中的滿宮有名分的妃嬪宮人,太後高坐在上,疾言厲色的訓斥了整整兩個時辰,就連皇後也沒能逃過,當先跪在了太後的腳下。

只是這還沒完,太後訓完了所有的人,又挨個點了幾個名字。其中就有白彥玲!原來昨日白彥玲對待那幾名太後派去的婢子內侍的態度作為,已經傳到了太後耳中,因此,被太後狠狠的斥責了一通,把白彥玲嚇的臉色都蒼白了。另外幾名被點出的宮人也大致是類似的情況,比如蘇順儀。蘇順儀倒不敢反對太後的主張、難為太後派去的下人,可是她所生的六皇子周杞卻對此大為不滿,鬧了整夜就是不肯讓太後的人帶走原先的女乃母等人;太後舍不得斥責孫子,自然只能罵到了蘇順儀的頭上。

這里頭好在沒有凌非什麼事,因此她忽略了太後的嗓門後,就偷偷的轉著眼珠子。觀察起身邊的人了。

容妃、貴妃來的稍遲,听說她們一直不眠不休的在照顧自己的孩兒,原本以為晨省可以借故推月兌,沒想到硬是被太後一並傳來了。

容妃的頭低的很深,讓凌非都有些懷疑是不是她累的體力不支了,正好借此伏跪在地上的機會假寐片刻,留意了許久後,才發現容妃幾乎連眼楮都沒有眨過幾回,視線筆直的盯著某處,她並非在看什麼,而是陷入了深思。

凌非不小心曾撞見過她的眼神,只見那片漆黑深不見底,容妃還是同樣的容貌,可是神態全然不同了,甚至讓凌非看了有幾分心寒的感覺;不過,這只是瞬間的感覺,短暫的讓她幾乎以為是錯覺了,片刻後,容妃面容上浮現的依舊帶著倦意的黯然深色,哪怕看到了凌非投去的眼神,也只是若有若無的微微點頭示意。

而貴妃表現的就更夸張了,一直揣著手絹模淚,兩眼通紅通紅的,只是不知她哭的是受傷的小帝姬,還是被鏟除的那些暗樁人手,或者兼而有之!

熬過了晨省後,凌非一路往盈福宮返回,路上便見到了晨省的宮人鮮明的分作了幾波,皇後、貴妃、容妃,乃至蘇順儀周圍、身後都有人圍著跟著,就連在一起的和惠與黎可身邊,都有人頭攢動,而且皇後、貴妃、容妃正忙的焦頭爛額,甚少搭理這些諂媚站隊的宮人,蘇順義則是個謹慎小心的性子,很快便推月兌了所有跟隨的宮人獨自離開,就剩下了和惠與黎可。她們身邊圍繞的宮人是愈來愈多。

凌非想起本還打算與和惠深談一次,說明宮中的形勢,並提醒她在宮里一舉一動都要謹慎處之,萬萬不可被情感沖昏了頭腦,走上鄭淑儀的不歸路,卻被這場火事打斷,還添了一分更加不穩定的因素。

凌非遠遠就能望見,和惠對于眾人的簇擁奉承很是受用,她之所以與黎可呆在一塊兒,並非她們的關系有多麼的親密,也不全是為了做出後宮和睦的樣子,只因為和惠畢竟無子,若是眼下與黎可分開,她身邊只怕只能剩下寥寥幾人了,也就意味著她又輸給了黎可一籌。

貴妃、容妃受挫,皇後被懷疑,難道和惠也開始認為,有了自己的機會了嗎?

知近日不會有與和惠交談的機會了,凌非嘆息著搖了搖頭,先一步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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