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記 正文 百八八 援手

作者 ︰ 琦里

除了無論如何也回憶不起來的穿越之前,凌非只覺得這回比曾經任何一次都更加接近死亡的邊緣,隨之而來那種「活下來」的感覺更是尤為強烈,哪怕張章在人群中尚算矮小的身影落在她眼中,也不由的高大了起來。

她雖然也看出了張章有些疲于應付,連與她說話的工夫都騰不出來,隨時隨地有下人趁著間隙靠近她,想要奪了她去,好幾次她的衣角袖邊都被人抓了,張章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才又勉強打發了危機;但是,無論場面多麼緊張,不知為何,她能從張章身上感覺出一種從容與鎮定,仿佛是胸有成竹的樣子。

凌非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過強烈的求生渴望造成了錯覺,間或張章回首,見她精神恢復了七八分,于是展露出了一個舒心的笑顏,更是讓凌非心中大定。

至于張章怎麼會出現在這里,還有張章幫她出頭救她一命又有怎樣的後果,饒是她有一半心思在為此擔憂,可眼下說什麼都沒有太大意義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而且,連張章這個孩子都能挺身而出,她比張章可要多活一生呢,只要擺月兌了此刻的危急存亡,也是她該站起來擔待一面的時候了。

眼下場面依舊僵持著,在場的下人見一時無法勝過張章、搶奪回凌非繼續行刑,三兩領頭的焦急相互商量了之後,留下部分人手繼續合圍不放開去路,另外抽出了人手,慌張往外跑,四散著去向各處或是稟告或是求援。

凌非就算渾身上下疼的心神迷糊,也知如今再不月兌困,去別處求援,只怕過些時候無論是太後親自前來還是增添了下人,都對她與張章來說更是雪上加霜。

為今之計,或許也只有先想法子離了慈壽宮的範圍,無論是往皇上那邊,亦或是病倒的皇後也好,至少把這事捅了開來,按著規矩就應該細細核查,才最終定案處置,她就有了回旋與澄清的機會。可是,凌非卻知這條道也絕對走不通,畢竟這風化之事鬧開了,無論查證結果如何,不僅是韓同名譽受損,就連皇上亦是面上無光,她自身的前朝帝姬身份也有太多的變數,屆時皇上會如何收場,就很難預計了,而且很可能同樣是凶多吉少,並且連後路都沒有了。

凌非左右為難,張章則窮于應付,凌非想與他商量、或是問一問他有否打算都沒有時機插話。實在看情形不妙,凌非也不顧他人是否會听到他們之間的交談,努力的沖著張章喊道︰「章兒!此地不宜久留……」

「小非,你不用怕!我已經讓人去找皇上姨夫了,只要再拖些時候,皇上姨夫一定會前來為你主持公道的!萬不會讓這些下人把你欺負了去!」張章逮著機會開口,他也是個聰明的,故意不提太後,只說這些下人,話語中流露出絲絲得意。

周圍那些剛要近身張章的內侍、僕婦,猛一听到「皇上」二字,無不心驚膽寒,連手上的動作都遲滯了片刻;只可惜這時已經是人聲鼎沸了,不復之前安靜,張章隨口一言,聲音也未流傳開來,外圈的人卻是听不著的。

當然,這些的內侍、僕婦也僅僅是略微遲疑,轉眼便想起他們的背後還有太後撐腰,凡事天後擔待,何須懼怕皇上,再者太後那篤定的樣子,早算準了今日皇上抽不出手來,才這般雷厲風行;加上張章不過一幼童,隨口呼喝也只是狐假虎威罷了。

待他們緩過神來,又鼓起了干勁,正準備發動下一輪的反撲,就听到身後有個少年卻底氣十足的聲音呵斥開來︰「這都干什麼呢!慈壽宮里,哪容你們這些下人吵吵鬧鬧,還讓不讓皇祖母清淨了!」

這一聲傳來,雖遠遠談不上驚天動地,但所有的下人不自覺的都收住了動做,反應快點兒的已經退到了一旁,剩下些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不過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在一瞬間噤口,使得凌非听到了張章那兒傳來了一聲輕微的「咦」?聲音里雖有意外,卻更多的是驚喜。

片刻後,回神的下人們不得不跪地請安,膽子略大一些的叩頭時又把太後抬了出來,嘰嘰咕咕的勸說了幾句套詞,可是顯然這些都是無用功。

來人大喇喇的向凌非與張章走了過來,他所經之處,內侍僕婦們不得不退避讓出一條道來,偶有心有不甘的內侍,跟著前行的來人,壯膽小聲的說了一句︰「六皇子,今兒那張公子在慈壽宮鬧事,此刻正在勁頭上,心神難以自控,恐傷及了六皇子,還請六皇子先往太後那暫避,待得小人們處理了這邊的事情,再去給你請罪!」

這時凌非與張章都已經能望見六皇子周杞的身影了,就見周杞忽的頓住了腳步,反手一個耳光把那內侍抽的踉蹌倒地,並厲聲呵斥了道︰「胡說什麼!張公子乃是我拜把子的兄弟,咱兄弟二人不過是途徑此地,見你們這些沒規矩的下人吵吵嚷嚷,才進來瞧一眼!我看你就是這邊帶頭吵鬧生事的吧,處置你一個下人,也不勞皇祖母費事了;來人,拖出去打五十板子,讓他知道知道,給主子進讒言是個什麼下場!」

那內侍一直在慈壽宮作威作福慣了,在慈壽宮之外,哪怕是椒房宮的下人也要讓他三分,今兒能參與此事的,無不是太後親信之人,他怎想到,這六皇子居然一點兒都沒有看顧太後的顏面,上來就要把他往死里打。可惜,他以往再風光,也不過是個內侍罷了,對上皇子、還是個素來蠻橫的,他連個冤字都沒喊出,就被六皇子身邊的手下給拖出了院子,不知下場幾何。

六皇子的出現,讓張章大舒了一口氣,哈哈一笑,撢了撢衣袖,收了架勢,便迎了上去,這對把兄弟相視一笑。待又行回凌非附近,由周杞隨身的婢女暫時負起並看顧一下凌非,他們則驅散開臨近的下人,低聲相談起來。

凌非就听到張章當先問周杞了一句︰「你怎麼也來了?」看來六皇子的出現並不在張章的意料之中。

周杞雖比張章略年長,又比張章高了一頭,但在張章面前,一點兒也沒有兄長的樣子,連之前皇子的派頭也隱去了,笑的全然是個得意的少年模樣。

凌非細細听了他們的交談,這才知曉,原來無論是張章的前來還是周杞,都不過是個巧合。

張章之前與周栩、周杞相約,分頭前來慈壽宮給太後請安,承歡膝下;張章先到一步,听說太後還在萱瑞殿中便一路行去,正巧殿外見了白露等人。以往他貪戀張氏的手藝,一有機會就去凌非那討食,和白露等人自是極熟,于是就想上去打個招呼,可沒走幾步,卻留意到他們不知為何被人盯的死死的。

張章心下有了計較,這時又有太後身邊的近身婢子告之太後讓他們往邊上配殿中稍後,張章當時假裝不在意的去了,等到他得空尋了個間隙,偷跑到萱瑞殿外僻靜之處往內窺視,就看到了太後正疾言厲色的要杖斃了凌非。

他畢竟在宮中多時,又經歷了沙場的歷練,有些少年老成,也知此時沖出去阻攔,除了惹怒太後沒有任何幫助,十成連他的自由也會暫時失去,更救不了凌非;于是,他一邊遣了身邊的人往皇上那兒報信,一邊又偷偷一路尾隨著帶走凌非的一行人來到了這個小院。

只是,他畢竟遠遠吊著,沖入院子時,那些下人已經動手,才讓凌非挨上了三兩下。

而周栩、周杞則是撞見了張章派出去尋皇上的下人,那下人知道這兩皇子與張章素來交好,他們地位又尊崇,就算是去尋皇上求助,由他們出面、甚至只是略微幫助,成效也會明顯好的多,因此,這兩皇子攔下這名慌張跑出去報信的下人時,那下人就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听聞此事,兩兄弟略微商量後,周栩便往太後那兒,拖住太後的腳步,周杞則過來尋張章,做個援手。

他們本身對凌非並不熟識,不過都是看在張章的份上才有此一為,也足以看出這三人是多麼的交好親近了。

周杞也從張章的簡短說明中了解了眼下的形勢,大笑著說︰「你可真行!連皇祖母的地盤上,你都敢劫人!以前皇祖母總是拿大哥與我說事,這下好了,惹禍精的頭餃,非你莫屬了!不過,你可得小心,皇祖母這一怒,沒準兒又讓父皇把你給丟到戰場上去了!」

張章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後去了︰「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凌非原還為他們很是擔心,可見到他們倆反而絲毫不以為意的樣子,才略微松了一口氣,同時心里也在嘆息,皇子和帝姬所受的待遇可真是天差地別——身為帝姬不得不遠嫁異國和親,連抗拒都不被容許,可皇子在太後眼皮子底下鬧事,也不擔心太後會真正有所怪罪。

正說著,院門外又傳來了動靜,凌非一緊張,只道恐怕不是太後、也是太後的人來了,畢竟這兒還是慈壽宮里,哪怕是張章派人去尋皇上了,也總沒太後的人來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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