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跟著蕭天陽來武當是想跟著一探究竟,順便打發打發時間,可沒想到還沒坐下,就讓他遇到了賀子風,頓時被閃了神,有些讓人措手不及。
腦袋瓜里放煙火,早被炸糊了。
短短的時間,之隱也來不及想什麼就拖著小雪跑了,跑了就算了,還沒出息的躲在角落里時不時的偷看,看到賀子風在人群里對著十月笑得一臉yin/蕩,然後模她的頭發,之隱只能恨得躲在一邊狠揉小雪的腦袋,然後暗嘆︰女大不中留,連十月這樣的純情丫頭都墮落了,大庭廣眾下竟讓個男人隨意染指,世風日下啊,世風日下。
也許是因為死了人,晚上的飯吃得很沉悶。一大堂子,四五桌人,叮叮當當的就听到杯碟相踫的聲音,人人禁聲危坐,不苟言笑,氣壓低得能將人壓死。
賀子風與十月一桌,之隱則帶著小雪磨磨蹭蹭最後才進來,見十月朝他猛招手︰「之隱哥,這里這里。」說著拍了拍身邊留著的位置。
之隱環視了一圈,見賀子風竟抬頭在看他,忙將臉別到蕭天陽身上︰「蕭大哥,原來你在這里,害我找半天。」回頭又道,「我和蕭大哥坐了,你們吃吧。」
十月不高興了,嘟著嘴不知道罵了句什麼,賀子風微微一笑,朝她碗里夾了只蝦,馬上開心了。
之隱坐下後才發覺自己這一桌子坐的都是人物中的人物,掌門方丈圍了一圈,還有幾個是成名已久的大俠,別問之隱怎麼認出來的,沒吃過豬肉也總見過豬跑,光看那派頭氣度就不是普通人,真要計較也是別人不認得他才說算說得過去。
溜眼掃了一圈,最後之隱發現在一群陽剛男人中竟還夾了個母的——峨嵋掌門李韻然。
只見她右手夾筷,小指微微上翹,一口飯停在嘴邊正要吃不吃,那飯粒搖搖欲墜的掛在筷子頂端,之隱看得心急,抬頭剛想提醒,就見一桌子的人都有些愕然的看著他,估計沒想到一黃毛小子大大咧咧的就和他們擠一桌來了。但前輩就是前輩,不管是大小狀況都能化解于無形,也就眨眼的工夫,大家又恢復了之前的面無表情,吃飯的吃飯,夾菜的夾菜。
之隱有些尷尬和後悔,跟一桌子平均年齡快大他兩輪的人吃飯,真的是味同嚼臘,痛苦不堪,再加上武當派剛死了掌門,那燒菜的廚子許是傷心過度,一桌子的菜都是又苦又澀,難以下咽。
不吃是不禮貌的,況且也不能餓了肚子。之隱用手肘捅了捅坐在身邊的蕭天陽,暗中給他豎了豎大拇指,然後在他的一臉不解中埋頭,草草的扒了半碗白飯,估計今晚不會太餓了就放下碗筷拖著小雪又出去了。
清風浩月,遠處的山峰似被吞吐出的銀輝鍍了一層白霜,明晃晃一片,迷離于天際。窗前的一株巨大古松,將整個房屋都籠在了一片黑暗中,輕枝搖晃,流瀉而出的幾點光影,斑駁的印在窗紙上,不時的變幻著詭異的圖案。
之隱心中煩悶,在床上輾轉難眠。抱著枕頭一直從床頭滾到了床尾,又從床尾睡到了桌上,最後生生的將眯著眼的小雪壓得嗚嗚嚎叫,才踢踏著鞋子決定出去吹風。
房間出去便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院落,院落再出去便要拐兩個彎,兩個彎之後就能看到個小池子,池子旁邊種了顆棗樹,青葉紅皮綴滿枝頭,和著那池水里的盈盈月色,鮮亮非凡。
隨手摘了幾個果子,放在嘴里咬得嘎吱嘎吱響。武當山高水好,養出來的果子味道也是一等一的好,吃得正開心,就听「咚」的一聲,一顆石子落入了水中,將水中的月亮擊得粉碎。
「咦?」之隱回頭,見賀子風穿著單衣朝他走了過來,一時躊躇,就見賀子風已經笑開了。
「這半夜三更的,我道哪里來的小賊,原來是之隱兄弟。」
說的是玩笑話,听著卻總覺得讓人生分了很多。
將果子放手心擦了擦,遞了出去︰「又脆又甜,放著不吃真是浪費了,嘗嘗。」
賀子風低頭看了半晌才接了過去,放嘴里咬了一口,道︰「很甜。」
手心還留了賀子風指尖的余溫,雖然只是輕輕的一觸,但卻細膩尖銳。
之隱拍了拍手掌,轉頭望向已經平靜的池面,水波映月,靜影沉璧,平添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半晌。
「你沒有話對我說麼?」水洗的月光印在白色的單衣上,更顯幾分淒清。
「你傷好了麼?」
「好了。」
「哦。」
又是半晌。
「……你就沒有其他的要說了?」
「你還好麼?」
「很好。」
「我也很好。」
「你哪里好了?」
「哪里都好。」
「好到又黑又瘦?」
「我本來就瘦。」之隱不耐煩了,「太陽大被曬黑點怎麼了,小南風,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訂親了。」
「嗯,好好待她。」之隱拍了拍賀子風的肩,剛想擦身而過,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
「你真沒話對我說?」
之隱想了想道︰「祝你們夫妻恩愛,百年好合。」
「……謝謝。」
「不客氣。」拽了拽手臂,之隱打哈道,「哈……困死了,要去睡了,放手。」
「你的心可真冷。」
手臂被拽得生疼,之隱狠狠一甩,沒心沒肺道︰︰「那正好,天熱降暑,多涼快。」
快步回到房間,簡直就是在逃。
身後一個聲音涼涼的響在耳邊︰「你就不想知道她是誰麼?」
月影疏斜照窗台,明一重,暗一重,推光入景,萬世浮華一場空。
想起從小沒有爹娘,所以十閑大叔一直將自己的生日和十月放在一起過,可是十幾年來卻一直吝嗇的要死,從不給兩人買禮物,直到十三歲那年,為了督促自己練功,他將隨身攜帶的一塊鴛鴦玉佩給了十月,之所以為鴛鴦玉就是因為他是由鴛和鴦兩塊玉佩合一塊的,可拆解。這玉佩是十閑大叔的至寶,十幾年了從不離身,可見那次是下了血本,他對自己說,‘等哪天你武功大成了,就讓月兒給你另一半。’最後武功沒大成,但玉佩卻被自己哄騙來了,還記得當時月兒噘著小嘴脆生生的對他道︰「之隱哥,以後你要把玉佩給誰?」
「當了,換了銀子娶個漂亮媳婦。」
「那你肯定要打光棍了,這里再都沒有比我更漂亮的了。」
「說得對,所以以後要出去找個最漂亮的,讓你開開眼界。」
女子對自己的容貌永遠都是敏感非常的,即便只是一個虛無的對比,都能讓對方郁結半天。
果然下一刻,十月便呲著牙追打過來了。
她追,自己自然跑,結果沒跑多遠,那丫頭就絆了腿,摔了個結結實實,捧在胸前的半塊玉也被石頭磕成了碎片,當時,那丫頭就嚎上了,手肘處一片血淋淋的渾然不覺,捧著碎玉坐在地上就知道抹眼淚,自己這當哥的自然不能由著她流血至死,連哄帶勸的最後將自己手中的半塊玉給了她才消停。
尤記得當時十月捧著半塊玉佩又哭又笑的對自己說︰「玉佩沒了,你不就沒媳婦了麼?」
再小的男人都有英雄主義,看到十月被自己哄好了,自然不會去記那玩笑話,伸手拉她起來道︰「不娶媳婦了,留給你找如意郎君。」
女子皮薄,臉上過不去的,就喜歡跺腳捶拳,自己自然又免不了挨那幾下,但心下,卻總還是快活的。
第二天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
之隱捂著被餓醒的肚子,草草的洗了把臉就往飯廳跑,結果到了才發現大半的人都已吃好了。
入門左側放了個盛粥的木桶,桶旁依次擺了兩個桌案,前一個桌案上放著一些佐粥的小菜,不用走近,就已經看到碗底了,另一個案上則放了一個籮筐,筐旁放了兩碟碗筷,一碟是干淨的,另一碟明顯是吃完待洗的,錯落的堆放在了一處。
昨晚吃得不多,現在自然餓得眼冒金星。
不做他想,之隱忙朝那木桶探去,結果空空如也,桶底除了個斜斜躺著的大木勺,哪里還有半點白粥的影子。又趕忙朝籮筐撲去,幸好還有一個饅頭,聊勝于無,之隱大喜,剛想下口,余光一閃,就看到了皮面上一塊黑黑的污漬,也不知道是不是掉地上重新被撿回來的。
看來昨晚大伙吃得都不飽,要不怎麼能將早飯清得這般干淨。
之隱躊躇了一下,剛想將皮剝了吃,就見眼前一暗,到手的饅頭飛了。
之隱怒了,光天化日之下,怎麼連個髒了的破饅頭都有人搶啊
雙目一瞪,剛想發作,就听有人道︰「那邊有干淨的,過去吃吧。」
一抬頭,果然看到小南風頭也不回的拉著他往一旁走去。
「你……你怎麼也這麼晚才吃。」之隱有些愕然,任他拉著坐了下來。
桌面上干干淨淨的放了幾碟菜,數只饅頭和兩碗白粥,看著倒像是早就備下的。
「嗯,起遲了。」將白粥推到他面前,賀子風淡淡的埋頭吃飯,不再說話。
「怎麼你起遲了有飯吃,我起遲了就沒了。」
「哈哈……,小兄弟,那是因為賀少俠少年英雄,自然有佳人備飯,你連這個都不懂麼,哈哈……」鄰桌的一個大漢敲了敲碗筷,笑得眼珠子都沒了。
之隱點了點頭,那邊賀子風已抬頭微笑道︰「嚴大俠,我一個浪蕩男子倒沒什麼,但也別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名聲,我這小兄弟與那姑娘本就是兄妹,真要算來倒是我沾了我兄弟的光。」
嚴大漢微微一愣,見賀子風說得認真,便訕笑著抱了抱拳︰「誤會誤會,我看你們走得親近,而且那姑娘整天圍著你轉,原來不是那麼回事,多有得罪,哈哈,年紀大了,眼神不好使。」
賀子風又笑著點了點頭︰「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