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曼略一止步。「七皇子想清楚了?」
他卻一時有些恍惚。往事如同千萬根針般,齊齊扎在了他心口,他一時有些不能呼吸。他瞧著她豐盈窈窕的體態,略帶期待的眼神,最終還是苦笑,終是道︰「秦昭,想謝謝娘娘在夜宴之上的解圍之恩。」
「你想說的話,就是如此嗎?」。葉曼眼中有些失望。
秦昭搖了搖頭,淒楚一笑。兄弟紛爭固是你死我活,只是……他寧死,也絕不願意做通敵叛國之事。然而這番話他終究沒有說出口,只向著她深深一揖。「請昭儀娘娘見諒,秦昭讓娘娘失望了。秦昭……這便離宮。」
「既如此,你也不必謝本宮了!」葉曼瞧著他轉身的背影,目光雖是悵然,但眼神中卻掠過一絲冷意。她提高了聲音道︰「本宮給過七皇子一次機會。既然七皇子不願意,那麼希望七皇子將來不要怨恨本宮!」
近日里邊關雖暫無戰敗戰報過來,但朝堂的氣氛卻一日較一日緊張。或許是禍不單行,不久卻接到南方的急報,卻是說東南方連降大雨,幾個富饒的省份都受了洪水災害。如雪花般的折子,只讓朝廷撥銀賑災。李世雖是下達了賑災的詔令,然而戶部又上報,國庫並不充盈,余銀不多,有限的現銀還得充當軍費。
李世焦頭爛額,從未覺得做皇帝是如此一件折磨人的事,不願面對這些煩惱人的事,才勤政了不到一月,便又開始怠倦上早朝。只是有葉曼在旁勸解,他才不得不強撐著理會這些他並不感興趣之事。然則如此,卻是日漸精神抑郁,整日長吁短嘆。
葉曼心中無法,只得比往常待他更周到,因听安意的建議,特請了個民間的雜耍班子來給他逗樂。又幸得後*宮里,因元太後的壽辰將至,闔宮之內為了慶祝,俱是煥然一新,宮內處處顯得格外喜氣洋洋,將朝堂這些心煩事沖淡了許多。
氣候漸漸有些涼,初冬之夜,葉曼緊緊依靠在李世的胸前,想起自己進宮以來發生的諸多事,心中也漸有疲乏之意。
這段日子,兩個人已是習慣同被而眠,便如同普通的夫婦般同住同起,李世勤政已超過一月,每夜和李世相擁就寢,葉曼聞著李世身上的氣息,無數次臉紅心跳。然而過去的李世面對她總是心猿意馬,只想撲上去了結那洞房花燭沒有圓房的遺憾。如今什麼禁錮都去了,他卻又反而規矩了。每夜只緊緊摟著她,卻再也沒有那種壞心思。
葉曼雖然心中不解,但並不在意。她躺在他的懷里,听著他均勻的呼吸。寂靜的夜里,她瞧著他熟睡的側臉,卻是滿心的滿足。她昔日在閨閣中所想象的如花美眷,也不過如此。
她輕輕地給他掖了被子,他卻翻身過來,輕輕地將頭埋入了她的懷里。
「昭儀,你說……鎮國公跟北秦的交戰,會敗嗎?」。第一次听到他如此沉重的聲音。葉曼本以為他已睡著,突然听到他的發問,不由怔了一怔。
「皇上放心,鎮國公定會得勝還朝的。」她摟緊了他,輕聲寬慰。
「真的嗎?如何得勝,那為何這段時間都沒有消息傳回來?」懷里的聲音悶悶的,帶著無盡的悵然。「如果敗了……如果北秦打了過來,朕該怎麼辦?昭儀,你說朕該怎麼辦?」
「不會的。北秦雖然兵力比咱們南唐強,但差距並不懸殊,我爹爹是經驗豐富的老將,必定不會敗于那秦武炎之手。更何況,即便是敗了,我們還有黃河天險。到時候把北邊的部隊都撤回來,以黃河為屏障,北秦軍隊即便是插著翅膀,也難飛過來。」葉曼故意不以為然地道。「皇上你只管高枕無憂便是了!」
「高枕無憂?南方洪災,戶部竟拿不出銀子來賑災……朕又如何能高枕無憂?」李世有些煩躁地翻了個身,面朝外面。「朕再怎麼做,也注定是個昏君。朕不懂治國,朕不懂打仗……即便是朕勤政,也注定了是個亡國之君。」
「皇上不要這樣想。」葉曼從他身後摟住他,將臉貼在他寬闊的背上。「南方洪災,賑災的銀子可以慢慢湊出來。京城達官貴人,皇商富戶多如過江之卿。皇上可以給他們些好處,讓他們捐出些銀子來,先拿去南方賑災。至于北秦侵邊,臣妾卻是想到了一個典故。」
她斟酌著緩緩道︰「從前父親叫我讀史書時,我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反間二字。趙長平之戰中,秦將對趙國用計,趙王以趙括換下廉頗,結果趙卒被坑殺四十萬。樂毅攻齊,連拔齊國七十余城,田單對燕用計,燕國召回樂毅,戰局逆轉,齊國得以收復失地。這便是兩個用反間計最成功的例子。」
李世慢慢回過身來。「昭儀的意思是,朕對北秦也用反間計?」
「皇上英明!」葉曼微微笑道︰「如今北秦秦武炎親自率部侵邊,此刻北秦國都必然空虛。秦武炎登基也不過幾年,北秦雖然如今局勢已穩定,但他的那些兄弟們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如今,我們只消……」她附在李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李世驚疑不定地點了點頭。
「昭儀,你說此舉能成嗎?」。他情不自禁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不試試看,怎能知道成不成呢?」葉曼伏在他身上,嘴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自古以來,最難測的是人心。特別是帝王之心,最是多疑。這招攻心術一出,我便不信那靠奪位登基的秦武炎,心里會沒有猜忌。只是,對不住了那七皇子秦昭了!」
此計一出,怕是日後北秦皇帝秦武炎更欲置七皇子秦昭于死地。想到那處處卑躬屈膝,小心翼翼的北秦質子,葉曼雖是心中多少有些愧意。但是想到李世和南唐,那些她卻是全部拋到了腦後。葉祖臨給她講史書時,從來都說,自古以來成事者都不拘小節。而此刻在她心中,沒有什麼比李世,比南唐更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