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曼卻不料她竟然像潑婦般跳了起來嚷出這樣一番話來,不由皺起了眉頭。她並不願意跟這粗俗婦人正面沖突,只斂神冷冷地掃了她一眼,卻並不答話。
那鄭氏見她只是沉默,卻當自己是有理了,越發是來了勁,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可憐我那女兒,在家里上至老祖宗老爺,下至丫鬟婆子們,沒有一個不說好的。咱們自小把她當做個寶,琴棋書畫地教,我只盼著她能夠尋到一個好夫婿,也給我臉上長點光。如今倒好,這夫婿還沒有覓到,卻慘死在你左昭儀宮里。這天地之間,還有沒有天理王法了?」
淑夫人素來愛好高雅,毓秀宮中本是布置得優雅恬靜,宮中的宮女平素也都是輕言細語的。此刻鄭氏這一席話說出來,那些奴婢奴才們,平日里卻是又哪里見過這般無禮之人,此刻不禁一個個兒地都捂住了嘴。只是礙著淑夫人的面子不敢發出笑聲來。
畢竟是自己的嬸子,鄭氏這言行,也讓淑夫人微微有些尷尬,然而看到葉曼鐵青的臉色,她眼底又有一絲幸災樂禍之色。
本來她甚覺丟人,想趕緊說話打個圓場,此刻卻驟然間改變了主意。她雖是帶著貼身宮女站在一邊,卻沒有絲毫阻止的意思。
倒是要看看,素來高高在上,如今又沒有貼心的宮女在身旁的葉曼,是如何應付潑辣的鄭氏。淑夫人的嘴角噙起了一絲冷笑
葉曼听得鄭氏一句句胡說八道,臉色是愈來愈沉。然而她終究是不願意降低身份,去跟這等潑辣婦人計較,只緊蹙著眉頭一言不發,然而手里的拳頭卻是越攢越緊。
鄭氏還是在數落著葉曼。「我知道你是國公家小姐,但我們家老爺也是朝廷命官,彩瑩是我們家老爺的心頭肉。若是彩瑩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們範家人是決計不會放過你!別說你是國公家的小姐,就算你是王爺家的小姐,那也沒用……」
葉曼听得自己手指上的骨節已攢的格格作響。
無論是她在宮外,還是在宮內,她卻是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忍耐過。若是依了她往日的性子,怕是早就將這潑辣婦人用拳腳教訓了一頓。然而如今在宮中,她行事多有收斂。而此刻她又多少念著那鄭氏的也是愛女心切,並不想多與她計較。
哪知那鄭氏說得興起時,卻是上前扯住了葉曼的衣裳。「別說如今鎮國公不在京城,就算是鎮國公站在這里,若我女兒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我範鄭氏便跟你拼了!」
她卻是觸及到了葉曼的極限。
葉曼平素卻是最惱恨人跟自己拉扯,此刻見她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袖子,眼中已是惡心不已,手中使了一把勁,然而還未等她有所動作,卻突然听到一聲厲喝聲從身後傳來。「放肆!」
這一聲厲喝卻是將殿中人都是嚇了一跳。
那本來在撒著潑的鄭氏亦是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手。葉曼听得這熟悉的聲音,回過頭來,便見到李世邁著大步走了進來。
「昭儀……」看到她眼中的驚喜,他喚了她一聲,走過去將她的手抓了起來,卻是攜著她轉過身來,凌厲的目光掃視場中眾人,最後卻是把目光落在了淑夫人的身上。
他並不發一言一語。但在場的所有人卻都膽顫心驚。侯在彩瑩床邊的太醫和毓秀宮的宮女太監們早就跪了一地,只齊呼萬歲。
淑夫人剛一抬頭,瞧得李世冷森的眼神,不由心虛,忙是福禮道︰「臣妾叩見皇上!」
那鄭氏雖是潑辣,其實也是紙老虎一個,原先仗著淑夫人的勢,只鬧個不依不饒。如今見到真龍之身,雙腿卻是一軟,跪在地上連叩了幾個頭,卻是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淑夫人宮里,何時竟來了一個村野莽婦,竟敢對朕的昭儀如此無禮?」李世掃視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村婦。他素來是附庸風雅,以風流才子自居,遇到這種潑婦,自是痛恨非常,眼中不由流露出嫌惡的神色。
那鄭氏跪著不敢抬頭,听得李世的厲叱,更是嚇得不知所以。
李世卻又已經轉過了臉去。「淑夫人作為毓秀宮主人,竟然也不勸一勸,竟也隨著眾人在旁邊看好戲?」說到此,他話語一頓。
淑夫人心中一緊,忙是勉然笑道︰「臣妾……臣妾本也想勸,只是臣妾知道……知道昭儀娘娘身有武藝,料想……料想她應付得了!」
「信口雌黃!」李世一進來卻見一個婦人不由分說地扯著葉曼,而淑夫人在一旁幸災樂禍的眼神,卻是如數映入了他的眼底,此刻听她如此爭辯,卻是更覺虛偽,不由心生了厭惡,冷冷一揮手道︰「你也不用辯解。朕生平最痛恨虛偽之人。這毓秀宮本是清雅之地,朕瞧著,倒是你淑夫人配不上它。」
淑夫人臉色劇變,身軀也晃了兩晃,旁邊的宮女忙是扶住了她。
葉曼卻也是料不到,今日這事,竟是讓皇上動了真怒。
听得淑夫人淒婉地叫道︰「皇上……」
李世卻是並不為她所動,臉上神色冰冷。「剛才昭儀宮里的安意,已是告訴了朕這事情的經過。這彩瑩去長慶宮鬧事,你身為她堂姐,不但不勸著她點,反而火上澆油,攛掇著她去。朕看你的封號「淑」字,簡直是個諷刺!不如從今日起,你淑夫人的淑字去掉,你便由夫人降為嬪。這毓秀宮你也不用住了,搬去紅福宮罷!」
淑夫人原本蒼白的臉色瞬間灰敗下去,整個人便如散了架般,即便是被兩個宮女扶住,身體仍是軟軟地向地上滑去,兩眼的瞳孔竟也開始渙散……
「夫人,夫人你怎麼了?」她的貼身宮女驚慌失措地喊。
然而李世卻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握住了葉曼地手,沒有絲毫留戀地便拉著她出了毓秀宮。
「昭儀,朕正要去找你,告訴你一件喜事……」出得門來,李世有些欣喜若狂,只瞧著葉曼笑,那笑容卻極是歡暢。
葉曼有些怔愣,今夜出的事情實在太多,先是彩瑩自尋短見,如今又是淑夫人被廢,她卻是不知道,此刻李世卻又是如何笑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