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愈並未露面,接待他們的仍舊是昨夜熟識的那個家僕。
院子里停著一輛華麗的馬車,那家僕從馬車內拿出兩套衣服,道︰「你們二位換上衣服,在此等候我們公子,到時候隨我們公子出城便可。」
葉曼和秦昭換了衣裝,葉曼見自己換的那身衣裳甚是華麗,心中納悶。卻見秦昭扮成了李府的家丁,心中微有不解。
听那家僕道︰「今日下午,我家公子要帶著愛妾出城去祭拜亡母。這位姑娘你便扮作我家公子的愛妾朝雲姑娘,秦公子則扮作我們李府的僕人。待得出了城,二位便可離開。我家公子回城若有盤問,只說派了家僕送愛妾回娘家小住幾日,這個借口也是合情合理。」
听那家僕的解釋,葉曼這才明白。她往昔也曾听玉嬌和玉繡說過,李子愈的親生母親早逝,那時她並未在意,然而卻沒想到,今日卻要借他亡母的名義,從這步步驚險的城中逃月兌。
心中對李子愈多少有些愧意,她從荷包里拿出一塊銀子,賞給了那家僕。忍不住輕聲問道︰「你家公子如今只有一個妾室嗎?」。
那家僕搖了搖頭,喟嘆一聲︰「公子年前倒是說了一門親事,是鎮國公家的大小姐。公子一見之下,甚是屬意。哪知佳人卻嫁與皇城的那位了。我們公子為此事落了不少恥笑,心灰意冷。雖是接連有些官家小姐的父母前來提了親事,但我們公子只是一概不應。就在上個月,才納了一妾,是城外的農家姑娘,叫朝雲。我們公子可是個好人啊……」
「這件事在下略有耳聞,當時鬧得滿城風雨,眾人只都替李公子可惜……」洪彥斌也是接口道。「李公子才華橫溢,且人品高潔,那鎮國公家大小姐沒有嫁過來,卻是她沒有福氣。」
秦昭知道這其間的原委,此刻只是低頭默然,並不做聲。
然而葉曼听了他們說的這些話,心中更是有些不是滋味。然而這事,從一開始便是個錯。
這廂一切才好,李子愈便到了。洪彥斌是白鹿書院的西席先生,自是不用出城。秦昭扮作李府家僕,便和馬車車夫並肩坐在駕車的位置。
馬車內,葉曼和李子愈相對而坐。李子愈靠在車窗前,順手拿起了中間桌上的一本書。葉曼見他倚在車邊看書,見那桌上還有不少書本,也便從桌上取了一本書來。
隨手翻了翻,卻見是一本詩集。她翻開看了兩首,見上面的署名和日期,卻似乎是近期的。無意間翻到了扉頁,卻見上面用狂草書著一行字,書著「白鹿書院諸君牡丹苑」字樣。
當下心中明白,這本詩集原來是白鹿書院在聚會時諸位才子所作,葉曼看那詩詞無一不是文采斐然,而且署名顯然都是南唐數一數二的風流文豪,不由暗暗有些吃驚。
她平素雖是久聞白鹿書院大名,然而所知,也不過是白鹿書院的學生即便是高中,也不願來朝廷為官。她卻從來不知道,白鹿書院竟是不知不覺中成了南唐文壇的聚集之地。
這麼一想,心中悚然一驚。孫少宇的父親孫密是白鹿書院的創辦人,如今孫少宇謀反,若是白鹿書院站在孫少宇那邊,恐怕整個南唐的輿論都會向孫家那邊倒去。若是那時,即便是鎮國公回朝,要平息這場叛亂,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她看了看李子愈,李子愈正凝神看著他手里的書。似是感覺到她的目光,他拿著書抬起頭來,有些不自然地一笑︰「可是有什麼事?」
她瞧著他,心神卻有些不定。「昨夜你說,他不過是個昏君,有此結局是咎由自取,你不會站在他這邊。那麼,你認為孫少宇才當得起這南唐的皇帝?」
李子愈抿了抿嘴,凝視著她的眼神略微有了些變化︰「你在擔心他?」將那本書放下,他似是躊躇了番,才淡淡地道︰「謀反的是孫少宇,不是白鹿書院,更不是我李子愈。南唐的江山,姓李,不姓孫。我看好的人不是李世,亦不是駙馬都尉。」
葉曼見他說得篤定,不由月兌口而出道︰「那是誰?」
李子愈看了她一眼,卻是緘默。似是怕她尷尬,他不動神色地轉移了話題道︰「我們李家的馬車在城中暢通無阻。然而再往前,到了城門口,怕是要被孫少宇的人盤查了。到時你不要出聲,坐在我後面便是了。」
葉曼知他不願說,也便不要再問。只整理了下衣裳,掀開車簾子一看,卻見外面正是繁華的街道。雖然街道上的人流顯然不如平時多了,然而卻還算正常,一般的商鋪都如常開張。雖是宮亂,然而集市上還是有人來往。
想是孫少宇並未將這場宮變殃及到無辜的百姓頭上。
然而即便如此,街道上終究籠罩著一股古怪的氣氛。
一路上頻繁看到有官兵出入,似是在搜索什麼人。街面上顯眼的牆邊,也都貼了不少告示。葉曼在馬車經過時隨意掃過去,並沒有看到搜捕李世和她的告示,所搜捕的倒都不過是朝中的一些鎮國公麾下的小官員。顯是孫黨並還未將這場變亂大張旗鼓。
葉曼收回了目光,片刻那馬車到了城門口,速度漸漸慢下來。
听得外面那車夫跟守城的士兵交涉,那士兵卻一定要檢查馬車。那車夫雖是自報家門,然而那士兵卻仍是檢查要檢查。正鬧得不可開交時,卻有一個武將的小頭目走了過來。
見到停在城門口的馬車,那武將喝問道︰「這車是怎麼回事?」
「回大人,是李太傅家公子,說是要攜愛妾出城為亡母掃墓。可小人要檢視車內,他們卻又不肯。」那和車夫糾纏的士兵忙是道。
「是嗎?」。那武將往車內看了一眼,揚聲道︰「車內可是李公子?」
李子愈掀開一半的簾子,只露了自己的臉容,淡淡道︰「在下是駙馬爺的朋友。在下不過是帶著新納的愛妾出城祭奠亡母。難道駙馬爺在此,也會要本公子愛妾下車檢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