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正胡思亂想時,只听一聲「軍師到!」,便見一個黑衣的身影大步走了進來。這一回,秦昭臉上卻再也沒有垂著黑幕。他隱藏身份原本就是因為逃避秦武炎的追捕和暗殺。這一仗之後,秦武炎已知道他的存在和下落,更何況秦武炎大敗,如今勢力消減,自顧不暇,如今他也沒有必要再隱藏自己,便借著今晚的慶功宴公開自己的身份。
當秦昭就這樣現身時,三王大吃了一驚。二王和五王雖是早就隱約知道軍師就是秦昭,然而親眼看到,還是忍不住有些驚詫。及至看到跟在秦昭身後的女子時,眾人更是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因為在他們眼里,這個最小的兄弟一直活在秦武炎的陰影下,整日小心翼翼,從未見他像今日這樣器宇軒昂地帶著一個女子在公共場合攜手出線。
而三王看到葉曼時,臉上微微變色,隨即卻是笑道︰「人說這名女子肖似南唐皇後,只七皇弟說不是。三哥我將她交予你去審訊,這都半個多月了……結果似乎也出來得太遲了。如今看來,這審訊倒是沒有什麼結果,這人怕是早就被七皇弟你收了房吧?」
秦昭攜著葉曼從容落座,微笑道︰「這事兒自然是瞞不過三皇兄。我第一眼看到她,便看上了她。如今,她已是我的人,三皇兄便不再懷疑她是南唐皇後了吧?
「七皇弟曾在南唐為質,是見過南唐皇後的人。七皇弟說不是,那便不是吧。更何況,南唐皇後是何等尊貴的人,豈會沒事隨隨便便就跑到北秦的地盤?即便來了北秦地盤,也不會只帶那麼幾個侍衛,對不對?」三王笑著道。「三哥早就知道,要不然也不會任你帶走她。」
「三皇兄英明。」秦昭淡然一笑。
葉曼在他身邊,接受著二王和五王的注目禮,心中頗為不自在。突听二王笑道︰「本王素以為七皇弟年紀小,卻沒想到這挑女人的眼光卻不錯。」
「說起來,倒的確有幾分貴氣。瞧來不是小戶人家的姑娘,應當是哪家大戶人家的名門閨秀吧?」五王閱盡千帆,看起女人的眼光的確很毒辣。
「算不上大戶人家,其父乃商人,諸位皇兄應當听說過南唐一位有名的商家吧?」秦昭漫不經心地笑了笑道。「她家族姓葉,祖上雖無做官之人,然而勢力卻頗雄厚。」
「淮陽葉氏?」二王見識頗豐,聞言眼楮一亮。「那可是富可敵國的巨賈啊!這若不算大戶人家,還有誰能夠稱得上是大戶人家?」說著,他眼神一眨,卻是疑慮道︰「這說起來,淮陽葉氏的女兒,又怎會到我們北秦的邊城去?又怎會不多帶一些隨從。」
「她是去投親的。只是,此事說來話長。」秦昭看了一眼葉曼,眼中含情。「說起來也真是湊巧。不如讓我這未來的夫人自己說吧。」
他和葉曼早已就葉曼的身世串通好。冒充淮陽葉氏的好處是,淮陽葉氏是大族,人丁旺盛,隨便冒充一位小姐,極難被拆穿。而後續的故事,他也編排好了。此刻听得他這麼說,葉曼垂下眼簾,微有些含怯地道︰「說來,妾身是偷跑出家來的……」
「偷跑出家?」二王微露不解。
三王和五王看著眼前的這女子,不由有些興趣。五王饒有興趣道︰「有趣,一個大家的小姐偷跑出家,這又是為何?」
葉曼低著頭,輕聲道︰「妾身偷跑出家,只因家里給妾身訂了親。妾身不願嫁人,是以只帶了幾個隨從,準備投奔到上饒的親戚家投奔親戚,暫避此門親事。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是妾身不可預料的,三王也都知道……妾身惶恐,請三王恕罪。」
「原來是場誤會!」三王听她這麼說,仔細想了想,倒也頗有道理,不由笑道︰「如此說來,葉小姐逃婚逃了出來,被我部下抓獲,卻不料成全了七皇弟和葉小姐的一段佳話。或者這也是上天注定的緣分也未可。方才七皇弟說到,葉小姐是七皇弟未來的夫人?」
他用問詢的眼神看過來。「莫非七皇弟準備成親嗎?」。
「正是。」秦昭點頭鄭重道。「和秦武炎的戰事剛剛告一段落。我們大家的軍隊都需要休整一段日子。趁這空閑,過幾日,我便會親自登門,向淮陽葉家提親。」
二王、三王和五王面面相覷,互相投了個眼神。二王笑道︰「瞧七皇弟這認真勁兒,今晚這慶功會都給開成了七皇弟的親事討論會。這個改日再談,我們幾位做哥哥的,一定會為七皇弟做主。咱們今天,還是先來說說這個慶功宴。」
「今天這個慶功宴,也主要是為七皇弟慶功的。」五王接過了話頭,微微一笑。「說起來,此次和秦武炎的決戰,沒想到能夠勝得這麼痛快。你五哥我可好久沒有如此痛痛快快地贏一場大仗了。七皇弟真是運籌帷幄,出兵奇詭,難怪父皇在世時,最看重七皇弟你啊。」
他這話一出,三王不由面色微變,然而卻又克制住,並不露聲色。
二王聞听,眼神向五王飄了飄,笑道︰「是啊。七皇弟天生乃是兵家奇才,只是運道不好。如今雖委屈在三皇帝麾下,但總歸有一日會飛龍在天。此番若是去了淮陽葉家小姐,對七皇弟來說,倒是一個極大的機會。淮陽葉家財勢豐厚,有如此岳丈,若肯資助七皇弟一臂之力,那七皇子的未來,必定不可限量啊。」
秦昭听這二王和五王一唱一和,如此說話,三王雖是極力克制,然而仍是臉上漲成了豬肝色。顯然這兩個皇兄來這麼一手明褒暗踩,已是讓三皇兄對他的猜忌之心更重。
他心中雖是忌恨二王和五王的陰險,然而表面卻只淡淡笑道︰「可惜皇弟胸無大志,對前途之事不感興趣。如今皇弟只想娶一賢妻,苟活于世,享受夫婦之間的天倫之樂。至于北秦的未來,自然靠各位皇兄襄助三皇兄,成就一番事業。」
然他雖如此說,二王和五王面上只流露出不以為然的笑容。而三王卻是不動聲色道︰「七皇弟這是哪里話?二皇兄和五皇弟說得對,本王看七皇弟才是北秦未來帝位最好的人選。」
他這話雖像是不經意地說出,然而秦昭听了心中一冷。他對他的這些兄弟們的性格熟知,三皇子雖然算是兄長中比較能容人的,然而心胸有限,三皇子本自多少對他這個皇弟有些猜忌,然而因他實在有用,平日里他對他還算客氣。如今被二王和五王這麼明里暗里一挑唆,他心中那猜忌頓時被放大。秦昭不由警覺地多看了他幾眼。
一直到晚宴結束,秦昭仍是在想著剛才他所說那話的表情,不自覺感覺身邊陰風陣陣。
不幾日,秦昭借口去淮陽葉家提親,帶了五百余精兵護送葉曼去韓城。葉曼仍是和秦昭坐在那輛馬車上,眼看著源城被甩在馬車後面,越來越遠。
「你就這樣放了我走。若是回去孑然一身,三皇子問你,你該如何作答?」葉曼忍不住問。秦昭的計劃雖是可以將她送回去,然而她卻想不到秦昭獨自回源城後的續集。
秦昭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有真心實意的笑意。
「我沒想那麼多。反正,那時你已安全。」他微笑著道。
葉曼听到他這回答,不由擔憂地看了他一眼︰「我是安全了。那你呢?你不是說三皇子對你有猜忌?若是他得知你說了謊騙他,他會怎麼對你?」
秦昭凝視著她。「你是在擔心我嗎?」。
「至少,你是為了我好。」葉曼躲過他的眼神,坐直了身體。
秦昭卻是笑道︰「如果你擔心我,也好。若是你可憐我,那麼不如便順著我的意思,干脆改嫁給我了。」
「我跟你說正經的。」葉曼皺眉。
「我便是在說正經的。」秦昭輕嘆了口氣。
「好了,既然如此,那你自己保重。」葉曼扭過臉去,不再看他。
「我說的是真話,並沒有哄你。」秦昭輕聲道。「那晚的慶功宴上,除了你的身世是編造的以外,其他我所說的話,無一不是我心中所想的願望。只是我知道,這些願望,大概窮盡一生,對我來說,也只是願望而已。因為它永遠都實現不了。」
車內,兩個人都是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秦昭再一次打破了沉寂。「回到韓城打算怎麼辦?繼續回京城去做你的南唐皇後娘娘嗎?」。
葉曼搖了搖頭,苦笑道︰「那里我已是沒有顏面再回去了。冷冰冰的一座宮殿,不過是空掛著一個皇後的名頭,又有何意趣?」
「那麼,為我留下不可以嗎?這是我最後一次哀求。」秦昭握住她冰涼的手。
「不。」葉曼下意識地抽出自己的手,與他保持一段距離。「不可能。」她意識到自己的慌張,竭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這不合南唐的禮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