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曼和秦昭听得心中一沉。心中有了一股不好的預感。下一步,下一步是什麼?突然只覺眼前一亮,四周有許多的火光亮起。秦昭下意識地將葉曼按在灌木叢中,他自己也迅速伏在地上。到處是明晃晃的火光,樹林里的一切看得十分清晰。
看那火光照及的範圍,敵人的數目不少。那是一群穿著黑衣的人,看體格強健,身手敏捷,像是從軍隊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精英。黑衣人全部用黑布蒙面,顯然便是不願讓人知道他們的真面目。片刻的時間,已有許多即將從樹林從逃出去的秦昭親衛被發現,敵眾我寡,一時之間,慘叫聲四起。但凡是從樹林中逃出去的,都被黑衣人截殺,然後刺死在樹林邊。
秦昭眼看著自己的手下一個個死去,雙拳緊握,雙眼更是欲要噴出火來。
如果自己的這些親衛聚集在一起,也有著不容忽視的戰斗力。然而化整為零後,力量分散,如今遇到如狼似虎的敵人,便如羊入虎口,逐一被殲滅,而沒有還手能力。他之前的那方法,若是按照原來的情況,至少有一半人應該幸存。然而卻沒有料到敵人會來這一招,讓他的人在這一著上幾乎全軍覆沒。
然而此刻他沒有力量來悲痛,他此刻的處境卻是堪憂。他緊緊將葉曼摟在懷中,只想將她護得更緊,他給她承諾的保護,在此時此刻,這個諾言卻隨時可能不會兌現。經歷過那麼多場生死考驗,然而卻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讓他心中重千鈞。
他握住葉曼微有顫抖的冰涼的手指,想用自己的溫度去溫暖她。葉曼感受到他手心的溫暖,看了他一眼,輕嘆了一口氣,用她的手輕輕握了握他。她用這種方法告訴他,叫他不要緊張。然而秦昭心中卻是更加內疚。這一切他早就想到,然而由于自己的自信,卻沒有采取更加謹慎的措施,以至于將她置于危險的境地。
是的,他實在是太自信了。他知道,那晚的夜宴之後,三皇子對他的猜忌之心已是到了極致。他不會那麼輕易地放過他。他也知道,三皇子定會對自己動手,日期定會在自己送葉曼回韓城的前後。他也能夠猜想,更大的可能是三皇子會在他護送葉曼回韓城的路途上動手,因他心中牽掛著葉曼,而葉曼的處境最能牽絆他。這于他來說,是最不利的狀態。
他什麼都想到了,他也對此做出了不少的部署和安排。只是他始終太自信,算錯了一著。他不知道,三皇子手下竟有這麼一個能人,能夠對自己的行程掌握得這麼透徹,甚至能夠猜到他的心里。然後根據他的性格設伏,一直到將他的人殲滅得一個不剩。
這個人是誰?此刻的他,心里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無論此人是誰,若是此番能夠活著從這里離開,將來必定要將此次設伏的人收服到自己的麾下。
在這麼多黑衣人刀劍的伺候下,要想帶著葉曼安全的離開這里,似乎已變得不可能。秦昭透過灌木叢中,觀察火光下的那些人。雖是處于絕對勝利的狀態,這些人卻似乎仍舊很是謹慎。拿著火把嚴密注視著樹林附近的動靜,絕不打算放過任何一條漏網之魚。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將葉曼的手放開,凝視了她片刻,壓低聲音道︰「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你就呆在這里。不要說話,更不要叫出聲來。」囑咐完這句話,他便決然而干脆地從灌木叢中走了出去。
葉曼听他說的那話,心中便覺不妙。及至看到他就那麼站出去,更是大驚失色,想要去將他拉回來,卻是已經遲了。她渾身冰冷地伏在灌木叢中,看著秦昭大步走向那些刀劍俱備的黑衣人,一時之間竟是腦中一片空白。
還要讓她重復地承受一次幾個月前的打擊嗎?仍舊是在危險時刻,他又一次扔下了她,獨自去赴險。她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心中卻突然涌起一股濃重的失落之感。終究還是跟上次一樣,他始終嫌棄她是個負累。而這一次,仍舊又是她連累了他。
她見秦昭徑自走進那些黑衣人,那些黑衣人迅速將他重重圍住。先前那下達命令的黑衣人冷冷的打量著他,卻是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道︰「終于等到了正主。」
「不錯,你們此行的目的,想必一定是為了我而來。如今我已落入你們手中,你們應當很高興才是。」秦昭微微一笑,卻從容不迫,絲毫不見有任何臨死前的慌張。
那黑衣人首領慢慢舉上了自己的劍,橫亙在他的脖子上。
秦昭仍舊是微笑地看著他。「閣下對秦昭此行的路線熟知得,便如同是親自為秦昭安排下這個路線一樣。閣下設下的埋伏之精確,可見對秦昭的性格了如指掌。我秦昭今日死在閣下如此厲害的人之手,倒也不算冤枉。只是秦昭臨死之前,卻有幾個疑問。」
「說吧。我會讓你死得毫無遺憾。」那黑衣人首領面無表情地冷冷道。
「首先,我想知道,三皇子手下何時有你這等厲害的人物?」秦昭皺了皺眉問。
「在下並非是三皇子的人。」那人語氣冰冷,然而停頓了下,他道︰「不過此行,的確是奉了三皇子的命令而來。」
「為何?」秦昭挑了挑眉。
「拿錢替人辦事。」黑衣人首領的語氣頗有些不耐煩。「還有什麼問題要問,快點說。在下不想夜長夢多。」
「第二個問題,你如何對我的行蹤路線還有性格都如此了解?」秦昭繼續問。
「我有我的方法,這一點你不必知道。」對方的回答簡短而干脆。
「若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我們這些人也就不必在江湖中混飯吃了。」旁邊一人嗤笑道。
「江湖中……?」秦昭听到這里,心中一動,然而面上卻不動聲色。「第三個問題,三皇子雇佣你們,花了多少銀錢?」
那人眉目驟然變得凌厲起來。旁邊一人喝道︰「都將死之人了,就算知道了又如何?這些不是你該問的!」
「你們無非是拿錢給人辦事。若是我出雙倍的價錢呢?」秦昭揮起了一只手,然而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他手心中一亮,一個小巧的銀刀滑落到他的手指上。
幾乎是眨眼的瞬間功夫,他足下一點,脖子堪堪從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劍利刃邊上滑過,手指上的銀刀已頂在了那黑衣人首領的脖子上。他的動作之快,甚至旁邊的那些人都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此刻場上的局勢已變。
而他的下一步,便是順勢揭開蒙在黑衣人首領臉上的那塊黑布。那人的面貌便全部暴露在他的眼下。一個濃眉方臉的男人,眼楮在火光中帶著隱隱的黃褐色,微卷的頭發披散在肩膀上,頗帶著幾分異族風情,怎麼看卻也不像是中原人。
秦昭眯著眼楮看他看了半日。四周的黑衣人卻是一片寂靜。眾人也許是嚇傻了,也許是不敢置信。自己這方明明人多勢眾,穩操勝券,為什麼此刻的局勢卻是這麼滑稽?
這時秦昭卻開口了。「若是我沒有猜錯,你們應當是來自關外的流匪。按照我北秦律法,如你們這般打家劫舍,燒殺搶掠,壞事做盡的流匪,一旦被官府抓獲,便是梟首之死罪。」
「落在你手上,是我大意。要殺要剮隨意,休要嗦!」黑衣人首領倒是頗為硬氣,眉頭都不皺一下,一雙黃色的眼楮,仍舊是冷得像冰,沒有一絲的溫度。
「不用說得那麼殘忍,我從未想過要殺你,更未想過要剮你。我只是想告訴你,做流匪的,都是腦袋拴在褲腰上,雖做的是無本生意,但時刻都有赴死的覺悟。今日此刻,你算已經死了。然而我不殺你,我打算雇用你。」秦昭加重了自己的語氣。
「雇用我?」那黑衣人首領眼神流動,然而神情卻仍舊是冷冰冰的。
「不錯。」秦昭看著他。「我是個愛才之人。你能夠用這麼多人手,將我的人手伏殺到一個不剩,而你自己的人手卻幾乎絲毫不損,這證明你是個有能耐的人。我秦昭,最喜歡的便是有能耐的人。如果你願意跟我,我們一起去做一番事業,我秦昭必定不會虧待你。」
「若是我不願意呢?」黑衣人首領皺起眉頭。
「若是你不願意做我的屬下,那麼我們就做交易。我出銀子,雇佣你,定期給你派任務。只要你們每次能夠成功完成我交代的任務即可。我不妨礙你們的自由。這時你們要走的第二條路。沒有第三條路,因為第三條路是死路。」他沉靜地道。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那黑衣人首領咬牙切齒道。
「你現在還有選擇的余地嗎?」。秦昭不以為然。
黑衣人首領微微冷笑︰「此刻,此處全部是我的人。我雖在你手里,但若我一聲令下,他們便會撲上來將你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