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紫灕在屋外站了好一會,隨即一想怕小木耳一個人夜里在家會餓,便出去買了些零食碎嘴的東西回來,又買了幾個大熱包子回來。等她推門一進屋時,小木耳已經趴在床沿睡著了,圓圓的小臉上帶著未干的淚漬。
看著她蜷縮在床邊的無助樣子,夏紫灕心頭一顫,為這個可憐的小家伙而感到心疼不已。上前疼惜的模了模小木耳的臉頰,夏紫灕正準備伸手將她抱到一邊的小床上睡下,忽而一轉頭見原本昏迷過去的王新發此刻竟睜眼開著自己。她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禁被唬了一跳,隨即這才明白過來,對王新發笑了笑,輕聲說道︰「你醒了?」
她說著也不等王新發回說什麼,指了指熟睡的小木耳,隨即將她輕輕的抱到一邊睡下,又細心的替她掖好被角,這才放心的笑了笑。
「餓了嗎?」。照顧好小木耳,夏紫灕這才又忙不迭的轉身去看王新發。
見王新發半眯著眼對她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夏紫灕也不往心里去,只聳了聳肩道︰「我把包子給你放這里了,還是趁熱吃了吧,涼了可就吃不得了!」
頓了頓,一想王新發眼下這個樣子,明兒怕是起不來床的,也不知道小木耳明天該怎麼辦。想了想,她便說道︰「明兒我再給你們帶些吃的來,老是讓小木耳這樣出去乞討也不是個事!她畢竟還只是個孩子,日後該有好點的日子過,不是嗎?」。
王新發懶懶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夏紫灕一眼,隨即閉上眼緩緩道︰「你走吧!」
要說上次遇見王新發,夏紫灕便明白他這人性情乖張,此刻沒對自己說什麼粗言粗語已經是好的了。故而自然也沒太在意,只看了看外面的太色道︰「我也確實該回去了,那你好好歇著吧!」
哪知走了兩步,見放在凳子上的藥瓶,便又停了下來道︰「對了,這個是大夫留下來的藥,白瓶的外敷,黑瓶的口服,一日三顆,想必也不用我多說吧!」
她說著便沖王新發笑了笑,又道︰「我看小木耳十分想念書,你若真念著這個孩子,日後便交給我,讓我負責她念書的事吧?俗話說得好,誤誰都不能誤了孩子,不是嗎?」。
言罷,也不等王新發說些什麼,她一轉身便快步走出了屋子,復又將門細細的帶上,這才放心的離開了。
王新發半睜著眼沉默的看著夏紫灕的離去,過了半晌,也不知他想到了什麼,原本寂靜無波的臉色忽而露出一絲復雜的神色,嘴唇顫動了好久,終究只是幽幽的嘆了口氣道︰「偏偏是那個人的夫人!」
屋外月色幽幽,零星散落的幾粒星子猶如陽光下的琉璃碎片一般,閃耀著灼灼的光芒。夏日里的天氣總是過分的炎熱,可一旦入了夜,絲絲的微風拂來,給著炎熱的夏季里帶來難得的一絲沁人心脾的涼意。
夏紫灕因為白日里與凌漠宸的爭吵,又經歷了後面的一些事,越發覺得自己在凌漠宸心中毫無任何地位可言。想來,不論是誰,自家夫人不見了一整日,就算不滿城急著四處搜尋,至少也要尋人吧?
更何況,他還是瑞安的知府,卻也未听任何在尋找自己的消息。罷了,罷了,她苦笑著搖了搖頭,日後就安心想著如何辦個學堂起來吧,也不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免得自個傷心難過。
一想起凌漠宸固執的性子,夏紫灕都覺得有些怯怯。自己若果真想要辦學堂,日後怕是有一堆復雜的事要面對。首先,不論公公、婆婆還是自家相公,怕都是不會同意的;其次,辦學堂不是兒戲,姑且不說日常開支從何處來,單論一個女人開學堂這消息傳出去,誰會放心把自家的孩子交過來讀書?
況且,就算開起來了她一人身兼所有的課程老師麼?有哪個先生願意到女人辦的私塾里來教書?再者,就算有願意來教書的先生,又符合她的要求麼?畢竟,她就是不想讓封建奇怪的教書風格抹殺了孩子的童性才下定這個決心的。要在古代找一個具有封建思維的人來教書何其難?
想來想去,夏紫灕只覺得面前的路只怕是坎坷萬千的。可是一想到凌以威面無表情的臉,想到凌以蘭的哭泣,想到小木耳听到可以念書時揚起臉的純真笑顏。
「你只是不理解我,」夏紫灕腦海里一遍遍回想著這些片段,忽而又來了動力,覺得精力充沛︰「日後,你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她握緊拳,低低的呢喃著。不論怎麼樣,她經歷了這些,她沒得選擇了,必須為小威、小蘭、小木耳做些什麼,這是一個教師的基本原則。
加油,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鼓勵著自己,萬不可因為眼前的這些艱難就退縮了。不管怎麼樣,加油,總有一天他們都會明白自己的用心的。
這樣想著,她心情頓時也輕松了不少。眼見著凌家的宅子就在不遠處,她心情輕松了,腳下的步子自然也分外的快了,不出一會兒便已走到了府邸門前。
到了家門口,只見門楣邊支著的大紅照路燈籠在這寂靜的夜里靜靜的搖曳著,黑漆的大門此刻正緊閉著,側耳去听,也不見府上又什麼動靜。
怕是都睡熟了,她在心底暗暗思忖著,這偌大的府里有誰會擔心自己沒有回來呢!指不定這會子公公、婆婆連自己究竟在不在屋里歇著都不知道呢!
勾起唇角短促一笑,夏紫灕臉上浮現一絲嘲笑之色。想到這會子敲門進去怕是要驚醒一屋子的人了,更何況早上她才向公公、婆婆賠了罪,夜里就又犯了晚歸這麼大的忌諱,以她公公凌保全那樣的性子,不當場把自己休了還有鬼了。
不行,不能走大門進去。夏紫灕原本已經準備敲門的手此刻忽的頓在了那里,她可是受不了他們的轟炸。
這樣想著,夏紫灕便繞到一邊,順著牆根溜了一圈,找到一處相對較矮的牆邊,抬頭估模了一下,這最矮的地兒看樣子都快三米了,自己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可該怎麼翻得過去。
沮喪的嘆了一口,夏紫灕無力的以頭抵著牆面掙扎了半晌,看來只能走大門進去了,若是今兒一夜不回,只怕明兒回家就要直接被浸豬籠了。
「姑娘是打算翻牆進去麼?」
就在她心思百轉千回之際,忽而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盡管帶著低低的戲謔聲,卻因為好听的音色,听起來仍舊頗為悅耳的樣子。
夏紫灕沒料到此刻大半夜的居然會忽然冒出來個人同自己說話,不覺被嚇得一愣,隨即很快反應過來,轉過身一看,不由愣在了當地︰「是你?!」
「可不就是我麼!」那人見夏紫灕驚訝的樣子,不覺帶著濃濃的笑意打趣道︰「難道姑娘以為會是誰?凌漠宸嗎?」。
「凌漠宸?」夏紫灕訝異的看著他,沒想到眼前這人竟然能說出自家相公的名諱,又想起方才在小木耳家中他同樣也是喊出了自己的名諱的,她不覺越發的不解。
夏紫灕暗自蹙了蹙眉,撇了眼前之人一眼,甚是認真的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既認識我家相公,又何必這樣大半夜的偷偷模模來府上?」
听夏紫灕這樣問,那人眼底陡然閃過一絲犀利之色,不過很快被掩蓋起來,轉而輕聲一笑道︰「你倒是奇怪,三更半夜踫到男人不驚不怕也就罷了,居然還臉色不變的問出這種話來?你就不怕我是尋上門來的仇家來加害于你?抑或者是圖謀不軌之人?」
「哦?」夏紫灕聞言微微一挑眉,面露幾分自信的神色篤定道︰「你若是仇家方才為何要出手幫我,若是我,看著自己的仇人被人**豈不暢快?當然了,如果你想說,是因為你想親自動手,這個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若想親自動手又何苦在這里與我說這麼些子廢話呢?再者,你若是想對我圖謀不軌,怕是我一出小木耳家的門就被你逮跑了,又怎會等我到了家門口才動手?畢竟府上有守夜的人,我只要大喊一聲,你斷是不會安慰的逃月兌!」
其實這些夏紫灕早在一轉身看到這人的時候便想通透了,故而她才會如此鎮定的問出這個問題。就她看來,此人既能說出凌漠宸的名諱,又知道自己,約莫著應該是凌漠宸交情匪淺的朋友,否則是斷不可能認識自己的。
畢竟,以往的夏紫灕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若是交情稍淺一些,怕是都不可能見過的,而且,就她看來,此人如果是凌漠宸的朋友,就算以前見過自己,大抵也不過見過一兩次。
「聰明!」那人听得夏紫灕這樣一連串的分析,不覺訝然一愣,不過很快恢復過來,撫掌嘆著。隨即話鋒一轉,又道︰「既然姑娘如此聰慧,想必應該猜得出我是誰吧?」
看他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夏紫灕恨不得一巴掌拍上去,這古代人都是傻了麼還是怎的了,我哪里知道你是誰。誰會莫名其妙跑上去問人你知道我是誰不,簡直是莫名其妙。
深吸一口氣,努力克制住自己心頭的怒氣,夏紫灕努力擠出一個笑臉來道︰「若是我說出你是誰了又當如何?」
「這個嘛……」那人仿佛料到夏紫灕會這樣問一般,只一抬頭指著高高的外牆雲淡風輕的笑道︰「你若說出我是誰了,我自當帶你翻牆過去。這半夜三更的,想必你自是不會走正門進去的了。」
听他這樣說,夏紫灕一雙明眸不覺波光閃閃的看著他忙道︰「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那人營應允著一點頭,半點不含糊的模樣。
夏紫灕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隨即想起方才他的隨從與那四個惡霸纏斗的場景。要說在古代當賭場打手的,若沒半分功力自是不可能的,他隨從既然能夠一挑四並且毫發無傷,自然是有點功夫的。
這般想來,就算他不會武功,他的隨從會功夫,自然也是可以幫自己翻牆進去的。
想到這里,夏紫灕不覺來了精神,上下將眼前之人細細的打量了一番。他既然問出這個問題,那表示自己應該也是認識他的。
而眼下這人在明知道自己認識他的情況下,卻對自己的一無所知並不詫異,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就是自己與這人應該是多年前相熟的。畢竟是幼時,長大過了這麼些年頭自然記不得了或者其他什麼,便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而且,看樣子,此人似乎與凌漠宸也是相當熟悉了。既然同時與自己和凌漠宸有交集,並且兒時相熟的話,自然應該不是凌漠宸的朋友這樣簡單。
當然,如果不是凌漠宸的朋友的話,看這人身著白衣蠶絲綢袍,一看既知並非出身普通人家;觀其談吐亦是自有一番不凡的氣度在其中,若不是朋友,那便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想到這里,夏紫灕不覺抬起頭來直直的看著眼前之人,抿嘴一笑道︰「如果你是凌家三少爺的話,既然你知曉我是誰,那你自然也是知道要尊我一聲嫂嫂的!」
其實因為初次在小木耳那里相見時,由于太過倉促夏紫灕沒瞧出來。這會子仔細觀察了一番,她便瞧出眼前這人與凌漠宸眉宇間又幾分相似之處。而他大哥凌漠軒是經商之人,按說應當是較為沉穩的性子,自然不會大半夜的與女子這樣說話。
況且,若果真是凌漠軒來了,他必定是急匆匆的進府去見小威和小蘭,哪里有這份閑心同自己逗趣?那麼剩下的,便只可能是上次小威說漏嘴的凌府三少爺——凌漠輊!
被料到竟果真被道破了身份,凌漠輊眼中不覺閃過一絲驚訝與贊嘆,但很快被掩蓋了過去。
「夏紫灕,沒想到十多年不見,你竟然還能猜出我是誰!」他暗自驚嘆的看著夏紫灕,聰慧中帶著狡黠的樣子,倒真正同二哥信里提到的不一樣。
「是嫂嫂!」夏紫灕再次申明自己的身份,說著不忘眨了眨眼示意他乖覺點叫一聲來听听。
凌漠輊倒是不理會她的強調,只淡淡一笑道︰「好了,既然你猜也猜出來了,那我便帶你翻牆回府里去吧!」
他說著,也不等夏紫灕反應過來,已是一手攬過她的腰身,手上用勁,嘴里囑咐道︰「閉上眼楮。」
夏紫灕本是被他這樣猛然湊近給嚇了一跳,畢竟男女有別,何況還是叔嫂二人,她正開口要罵,又听他這樣囑咐,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人已是拔地而起。只听得「嗖」的一陣風聲,等她再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穩穩的落在了牆內。
「好了,進來了。」凌漠輊許是在外習慣了,或是這種時候壓根沒把這點放在心上,反正一落地便自然而然的松開了自己的手,隨即環顧了四周道︰「這是南院的後花園,離念園不算遠。」
要說這是夏紫灕自打穿越過來,頭一回親身經歷前世傳說中的武功,回想起來都覺得膽戰心驚的。好不容易勉強壓下了心頭的驚懼,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奇怪的道︰「我記得這凌府宅子幾年前翻修過的,格局也較從前有了變動,你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
「我是凌家的人,怎麼會連自己家中格局都模不清呢!」凌漠輊听夏紫灕這樣問,不覺失笑的搖了搖頭,卻也並未與她說明自己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夏紫灕聞言不由撇了撇嘴,也難得再與他多說,只輕哼了一聲道︰「我要會念園去了,府上怕是沒給你分出園子來。既然你這麼清楚府里的格局,我便也不領你去客房了,你自個過去罷!」
「誰說我要住府上了!」凌漠輊見夏紫灕一副轉身欲走的樣子,不覺忙跟了上前道︰「我不過是趁入夜來看看二哥,可巧,咱們一塊兒去念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