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澤翰走後的第一天,莊子里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熱鬧景象。
聞訊而來的流民,一大早就在莊子外面排起了長隊,以期能得到莊子主人的收留。
雖然要賣身為奴,但在生死面前,人總是卑微的,所以莊子很快又接納了三十多人。
林傾宸看著外管事邱叔送來的莊子田產分布圖,越看越覺得可惜。
這莊子最早的土地是五年前買下的,也就是這個莊子所建的地方,後來,每年都會陸陸續續的擴大,再擴大,一直到了三年前的規模才停止下來。可是卻因為人手不足,一直閑置著,真是浪費了當初買地花的心思和銀子。既然是老公的私產,那她這個做老婆的就有責任替他打理好。
「夫人,邱管事在外面求見。」鳴芳進來稟報。
「請他進來吧。」林傾宸放下手里的田產分布圖,點了點頭。
之前宗澤翰就跟她提過,邱管事是看著這個莊子建成的,這里所有的田產也是他負責打理的。和他幾次打照面的情況看,這是一個和善不失精明的中年人,給林傾宸的感覺就如京城福運來的掌櫃鄭凱,登州文府的管家一樣,讓人覺得安心可靠。
邱管事見過禮之後,匯報了一下今天的工作的情況︰「小人在距離莊子以西十里的地方,讓人開始修建民房,以供新來的長工居住。今天新來的三十人已經跟他們講好了,先試用三天,三天以後雙方都滿意再簽訂五年的活契。」
「嗯,就這樣吧,人手我們慢慢來,一下子買了這麼多人,光是糧食都要不少,更何況還要幫他們蓋房子。等這些人都安頓好了,再看情況。」林傾宸跟邱管事商量。
邱管事前來,也正有此意,沒想到被林傾宸先說了出來,心里對女主人倒是多了幾分贊賞。
這些地一直閑置的原因,沒有誰比他更清楚了,不是因為沒有人手,而是因為時機未到,所有的土地買賣都是暗中進行的,別說這些明面上的土地,光是那些暫時不能見光的,就不是一個簡單的數字。
既然主子現在肯放手讓夫人做這些事,他自然會不遺余力的听候夫人差遣。
林傾宸一抬頭,見邱管事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就問他︰「還有什麼事嗎?」。
邱管事笑著說道︰「夫人,這個莊子建成以後,二爺也是第一次來,連名字也沒顧上起,現在人越來越多,有時候提起來也不太方便,要是夫人有時間,就給莊子起個名字吧。」
「那次院的名字是誰起的?」莊子沒名字,主院也沒名字,次院倒是起名字,還真有意思。
邱管事訕訕地笑道︰「二爺將這一攤子交給小人,小人肚子里也就這點墨水,除了主院按照爺的性情布置了以外,四個次院因為都是留給客人住的,所以小人就自作主張分別用梅、蘭、竹、菊四個字命名,順帶也將里面簡單布置了。所以,這莊子的大名和主院的名字還得夫人您多費費神。」
原來如此,還當多大點事呢。
人生在世不求榮華富貴,但求平平安安,年輕時能侍奉父母在身邊,年老時能有兒孫繞膝前,林傾宸很快就想到一個名字,「人人都祈盼吉祥如意,莊子就叫吉祥山莊,主院就叫如意院吧,听起來也親切一些,你看可好?」
「夫人是有大智慧的人,這兩個名字听著尋常,卻蘊含著深意,小人這就去找人把名字拓上去。」邱管事笑的眼楮眯成了一條縫,連聲說好。
林傾宸卻另有打算,「你看,這件事要不要跟二爺先說一聲,萬一二爺那里有更好的名字呢?」
邱管事卻說︰「夫人放心,二爺走的時候交代小的,以後這山莊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听夫人的安排,不必事事請示他。」
「也是二爺抬愛我,我畢竟年輕,沒有多少閱歷,要是有哪些地方做的不妥當,邱叔還要多多提醒才是,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林傾宸起身朝邱管事行了半禮,以示自己的誠意。
林傾宸深知人力資源的重要性,所以她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山莊的人都收服,為她所用,才能將後面的事做好。
看到夫人給他行禮,邱管事連連拱手,「夫人抬愛,小的自從領了二爺的差事,就把這條命都交給二爺了,以後定當盡心為二爺和夫人辦差,絕不敢有一絲馬虎。」
林傾宸也不再跟他客氣,又問了邱管事一些自己不懂的事,邱管事都一一作了解釋。
不知不覺,就過了三天。
「夫人,蕭大夫又來了。」鳴草笑嘻嘻的進來稟報。
林傾宸正在和代美艷下棋,頭也沒抬地說道︰「告訴她,我沒病,不用每天來請安,讓她好好歇著吧。」
宗澤翰走的第一天,蕭若桑就不顧阻攔,沖進主院,也就是「如意院」,質問林傾宸為何不把宗澤翰走的消息告訴她?
林傾宸比她還委屈,早上一睜眼自己的夫君都走了,害的她這個做妻子都沒有去送行。
蕭若桑又問她,為何不提前告訴她,林傾宸則回答,她又沒問,自己怎麼會知道她想知道。
蕭若桑氣結,敗北而歸。
休息了一個晚上,估計是想好對策了,第二天又沖進林傾宸,提出讓人護送她去洪州,她畢竟是來做宗澤翰隨侍大夫的,呆在這里無所事事也說不過去。
林傾宸卻說,最近流民四起,肯定有不少傳染病蔓延,這吉祥山莊是宗澤翰的產業,里面每個人也算是宗澤翰的財產,所以替他們看病也就是為宗澤翰解決難題,讓她去給莊子里的人配置一些防治瘟疫和傳染病的藥,這樣就不會閑得無聊了。
蕭若桑哪里肯答應,她嚴明自己只是宗澤翰的隨侍大夫,就是給林傾宸看病也是看在宗澤翰的面子,要她給那些下人配藥,根本就是對她的侮辱,還譏諷林傾宸借此打壓她。
林傾宸笑著搖了搖頭,借口自己還有很多事要忙,就打發她回菊院了。
給下人配藥的事,她那天確實存有刁難蕭若桑的意思,因為確定她不會答應,但轉念一想,每次大災大難之後都會有不同程度的疫情發生,眼下莊子里又來了這麼多流民,難免有些大病小災的,就算沒有疫情發生,提前預防一下也是有必要的。所以找了邱管事說明自己的意思,想在莊子里再安置一兩個大夫,以備應急只用。
邱管事說,莊子上原先就有一個大夫,現在只需再增加一個就行,倒是她提出的提前預防疫情這件事,邱管事很快就重視起來,連夜讓那個大夫將莊子里新來的人都過了一遍,索性除了兩個感冒,四個腸胃不好,五個上火的,再沒有人得病。之後又熬了防治的湯藥讓大家每天都飲用,也算是少了一樁心病。
今天再來,不用說,肯定又是鬧著讓她派人送她到洪州去。
「看起來你好像一點都不生氣?」代美艷落下一子之後問道。
林傾宸思量了半天,終于找到落子點,才回答代美艷的問題,「我都不知道生哪門子氣,遇到這樣一個胡攪蠻纏的人,我若是跟她一般見識,早就化成仙了。」
「你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每天讓她這麼折騰一回,沒病的人也會折騰病了,不如就遂了她的願,送她去洪州算了。」代美艷壞心的提議道。
「急什麼,二爺才走了幾天,她鬧得動靜也不大,都是無關痛癢的,等時機到了,自然就變乖了。」林傾宸挑了挑眉,心里卻想著另一件事。
宗澤翰走的前一天,她就問過蕭若桑的事,宗澤翰沒給她明說,卻告訴她再過半個月,子越先生會到莊子里來,到時候少不了要蕭若桑幫忙。
所以,還是這麼吊著她的好。
「那你沒問問二伯,那人啥時候回來?」代美艷問的是宗澤宇。
宗澤翰臨走的時候就告訴她,宗澤宇暫時不在洪州,最快也要到下個月才能來,讓她安心在這里住著。
這種等著發霉的日子,可真是不好過,白天插科打諢,和林傾宸下下棋,聊聊天,很快就過了,可是孤獨的夜晚,每次都是想著他睡著的,就算是夢里也是跟他不停地吵架,真想和本人面對面的大吵一架,將這一年多來胸中積蓄的濁氣好好發泄一下。
「怎麼,想他了?」林傾宸戲謔的看了代美艷一樣,故意說得很曖昧。
「哼,我成天想著見了他以後如何把他大卸八塊,以泄我心頭之恨。」代美艷紅著臉,將身子扭向一邊。
林傾宸知道她口是心非也不戳破,只是將全部注意力放在這盤未下完的棋局上。
「閃開,你們這些狗奴才,也配攔著我?我要見你們夫人。」很不幸,蕭若桑又闖關成功。
「蕭大夫,我們夫人身體健康,你就不必每天這麼辛苦的來看她了。」鳴芳姐妹倆很盡責的通知蕭若桑。
「好,很好既然不派人送我去洪州,那我就自己去,萬一路上出了什麼事,看她如何跟老夫人和二爺交代。」蕭若桑眼珠一轉,帶著笑意轉身離去。
代美艷眉頭一蹙,正想提醒林傾宸,蕭若桑可是一個說什麼就是什麼的主兒,卻見她嘴角勾起一個完美的弧度,于是硬生生將自己略顯多余的話咽了回去,準備一會看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