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迪一早就被糖糖鬧醒,嘻嘻哈哈的在被窩里跟它玩了半天,後來鬧的乏了,不知不覺就又抱著糖糖睡著了。
敏娘進來看到的就是舒迪抱著一身雪白,包成粽子般的糖糖甜蜜熟睡的樣子。糖糖听到動靜,很警惕的抬起頭瞪著兩只小眼楮朝這邊看,發現是敏娘後又懶洋洋的放松身子繼續窩回舒迪懷里了。
敏娘心里嘆道︰「好一只漂亮而又靈巧的小家伙!難得才一天就跟小姐如此親近,以後小姐有了它,不至于如此孤單了!」
正準備上前,就听到舒迪閉著眼楮低聲呢喃道︰「敏娘,讓我再睡一會,就一小會兒!」完了翻個身子又沉沉睡去。
想到舒迪昨日學了一天,晚上又因為撿到這個小家伙忙碌半天,又想到今個兒是沐休的日子,就悄悄的退了出門,轉身朝四夫人房間而去。
四夫人听到門口動靜,輕聲道︰「敏娘,進來吧!」
敏娘推門而入,對著正在穿外衫的四夫人笑道︰「夫人,這段時間您氣色可是好了許多了,我看著您教七小姐識字學琴的忙碌著,身子骨倒是利索了不少呢!這可比藥的效果靈多了!」
「大概是提著精神教迪兒的緣故吧!這一上心覺得身子也沒那麼虛了,呵呵,也算是意外的收獲吧!」四夫人笑道,同時指了指舒迪的房間問︰「醒了沒?」
敏娘搖搖頭回答︰「還沒醒呢!昨日晚上出了點事情,小姐子時過半才睡下,今兒個又是她沐休的日子,也就沒叫她。現在還睡著呢!」
四夫人奇道︰「昨日下學用了晚膳不過戌時過半,她怎麼睡下那麼遲?莫非,這丫頭又闖禍了?」說到後來,本來和緩的語調也開始變得的急促起來。
敏娘趕緊安撫「夫人別擔心,七小姐沒闖什麼禍,倒是做了善事一樁呢!當下就把昨日舒迪抱糖糖回來又救治的事情細細描述了一遍,只是略去了糖糖嚴重的傷勢和舒迪滿身血污的狼狽樣子。末了又說,小姐昨夜交代我不要再吵醒你,說今兒個要親自跟你講的。不過我看夫人問起來就先自對您說了,小姐這個年齡正是天真活潑的時節,院子里的那幾個小姐咱們又不放心跟她們一道玩鬧,現下有這麼個伶俐的小東西陪著也好解解小姐的悶兒了。」
四夫人听罷這些,思索了片刻,抬頭對敏娘笑道︰「敏娘,我看你對迪兒這丫頭啊,比我這個親生的娘親都疼愛了!志兒當時在咱們府里的時候,你就老是偏疼著迪兒,害的志兒總受委屈哭鼻子。現在志兒都離開兩年多了,迪兒也恢復正常了,你還是處處護著這丫頭!」
敏娘抿嘴一笑道︰「自打七小姐生下來,敏娘看到第一眼就覺得親近的很,加上志兒又是個小子,就愈發覺得女孩兒可親了。」
四夫人笑道:「我听你的,不難為她。只要她別玩物喪志,忘了學習這些正經事,養就隨她養吧!」看敏娘放心了,四夫人又話題一轉道︰「說到志兒,都出去兩年多了,他那個師傅叫什麼的也沒給捎個信兒啊什麼的嗎?志兒現在怎樣了?身子骨也長開了吧?還這麼小就要吃那麼多苦,也不知道扛不扛的住啊?」
敏娘听到四夫人突然把話題從舒迪身上轉到自己兒子身上,猛的一愣,嘴角的笑就收了回去。雖說孩子是出去學本領,但畢竟是娘的行頭肉,一想到年紀小小就要背井離鄉,遠離親人,吃苦受罪,心里就跟針扎一樣的疼。因此,劉志剛離開的半年里,敏娘夜里抱著棉被沒少抹眼淚。又思念又擔心又想孩子有出息的各種情緒沒少折騰這個堅忍而柔韌的女子。
回想起那段煎熬苦楚又不能外訴的日子,敏娘至今還心有余悸,頓了頓道︰「志兒的師傅之前好像是我們格林大陸的哪個江湖門派的掌門人,後來老人家嫌麻煩,就留書一封把掌門傳給師弟,自己出去四處逍遙游歷了。那日來到我們東齊,在聞府見到志兒,看中志兒的身骨就帶走做了關門弟子。其間倒是偶有書信傳來,大抵都是講志兒聰明勤奮,武藝長進不少,待得學成自會歸來,因此也不必太過掛心。對了,他那個師傅姓陳名塵,雖然近年來不問世事,不過年輕時曾用一把銀絲雪劍闖了個名頭,因此江湖人送雅稱「雪劍塵心。」
四夫人听敏娘講了這些話,輕笑安慰道︰「如此甚好。我們這些整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婦道人家,也不曉得那些江湖上的打打殺殺的,只要我們志兒一切都好,這就夠了!至于那個陳老先生,雖不曾見,但听他當年闖下的名頭,料想也不是凡人,如今他能悉心教導我們志兒,總是要比在我們婦道人家這里出息大的。敏娘你暫且忍下這思念之苦,待得志兒學成歸來,你也就苦盡甘來了!到那時,連迪兒和我這把病身子的人也都有了能依靠的人了!」
敏娘听四夫人這番又是安慰又是開導的真心體己話兒,又是開心,又是期待,又是感動,一時間百感交集,更加堅定了盡心盡力照顧四夫人母女的決心。俯身磕頭道︰「當年若不是夫人一心回護敏娘,志兒又哪有這樣的際遇?說到底,最大的恩人還是夫人,若志兒真有出息一日,定當護夫人小姐周全于左右!」
四夫人趕緊去拉敏娘,一邊嗔道︰「你看你,我們雖名為主僕,實則早已情同姐妹!若說照顧,這些年來都是你在辛苦操持這個院子,也是你前後忙碌的照顧我們這病母弱女的,還要忍受這個大院里的齷齪險惡,蠅營狗苟,實在也是委屈你太多了!比起你來,我當年的那丁點舉手之勞又算得上什麼呢!以後不要再說這些生分的客套話了,我們在一起一日就做姐妹一日!」
四夫人也是真情流露,講到後來一把抓住了敏娘的手,兩個女人在淚眼朦朧中又一次友情加深。
敏娘把四夫人又扶到床邊坐下,平息了心緒,又道︰「今日沐休,小姐還在熟睡,不如夫人您再休息一會兒?」
四夫人道︰「昨夜歇息的早,倒也不困,只是說起迪兒這個丫頭,少不得還要跟敏娘你扯上幾句。自打迪兒醒了之後,我這欣喜之余總得莫名的心里不安。有時她聰慧的不像個七歲的孩子,有時又總是接連發呆不知所雲,敏娘,你看這孩子會不會是腦子沒好利索?咱們需不需要再找大夫來幫她瞧瞧?」
敏娘想了想回道︰「夫人這麼一說,敏娘也覺得有道理。昨夜小姐把那小東西抱回來,讓敏娘找止血接骨的藥材來給那個小東西包扎的時候,一直表現的很沉穩,而且從頭到尾都是她在上藥包扎,敏娘也是打個下手而已。單看昨夜那份氣態,就不是一般成年人所能比的。不過她賴床的時候又的確是個孩子的模樣,小姐這反差是有些大,下次沐休的日子,我再出去找大夫來給小姐仔細檢查一下吧?若真是哪里沒好利索的話,大夫也好開藥醫治,若是無事自然更好,我們以後也好安心了!」
四夫人笑道︰「好,那就下次沐休時找個大夫來給她瞧瞧吧,此事不要告訴迪兒,免得她跑來跟我撒嬌耍賴的,這個丫頭瘋起來,我還真怕她鬧騰。」
敏娘微笑應了一聲是,想了片刻又接口道︰「夫人,之前小姐身子差,也顧不得那麼多,那件事我也一直忍住沒問。現在小姐也康復了,敏娘厚著臉皮追問一句,夫人,您真的不讓小姐知道嗎?」。
四夫人听到敏娘問話,本來微笑的臉突然一窒,過了片刻才慢慢回道︰「當年之事本也是無奈之舉。迪兒痴了之後,我整日以淚洗面,心道莫非這就是上天對我當年的懲罰?那時,我只一門心思祈求迪兒平安一生足矣!別的已經萬念俱灰。及至迪兒落水昏迷,鬼門關前再度逢生,因禍得福的好了呆相,我滿心歡喜,只覺得自己當時死了也無怨!如今我身體好了許多,又能日日看她容顏,听她妙語,被她撒嬌耍賴痴纏,竟似重生一般。我想,這大概是老天已原諒我的當年之錯,既然如此,那我又何必將這些已經過去的沉痛再翻開給她看呢?我只想我的女兒能健康長大,覓個好郎君,一生平安度日,莫再如她娘親一般就好。這些事情,就當從來不存在,爛在心里吧!」
敏娘听罷此話,長嘆一聲︰「若能一切如願,那再好不過,夫人總是為了小姐好的。只希望一切平安,莫要多生變數啊!」停了一下,敏娘又遲疑問道︰「當年的事情,夫人心里可還有怨?」
「怨?我幫他找了多少借口多少理由?如今看來也只不過自欺欺人,痴人說夢罷了!怨也好,不怨也好!都已經過去事了。好在上天有眼,給了我一個迪兒!照顧好迪兒,就是我最大的心願,別的早已不做他想了!」四夫人幽幽嘆道。
「老爺當年那般種種為夫人,如今卻又這般相待夫人,真是……」敏娘不平道。
「算了!我早已看開,我們三人只要能如往常一樣安穩度日,不生變故就是幸福了!」四夫人低嘆一聲。